七月底,朝廷與吳、唐兩國互開榷市的消息正式傳來,除朝廷官營外,民間交易也聽其自便,但必須在朝廷監管之下,且克以重稅。柳翀興奮不已,這天晚上又跑到柳明誠書房看輿圖。


    “義父,這淮州榷市選址在寧津口,這是故意的吧?這本來就是楚王走私的大本營呀,咱們的船隊之前就是經過這裏進入東吳的。”柳翀仰頭望著輿圖問道。


    “有人不想讓楚王繼續走私唄!”柳明誠漫不經心地晃著茶碗,看著裏麵的泡沫逐漸消散。


    “又是您的手筆?”柳翀揣測道。柳明誠不希望楚王繼續走私獲利,這他是知道的。


    沒想到柳明誠搖了搖頭:“還真不是我。新任淮州榷易使丁造,表麵上看沒有任何背景,還真挺讓人疑惑的。”


    這樣一個肥差居然讓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坐了上去,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可還有誰會與他們一樣急於掐斷楚王走私的路子呢?這個問題柳翀沒有答案,他估計柳明誠也不知道,便沒有再問下去。


    “楚王辛辛苦苦打通的走私路子,如今就這樣被朝廷輕而易舉抄了去,他能認賬?”


    “不認又如何?他現在攢的那點家底,還不足以跟朝廷抗衡。而且,走私的事情一停,軍中將領便未必再跟他一條心啦!他不是今上,今上當年能得到禁軍的支持,是因為他軍功卓著,素有威望,可楚王沒這份能耐,如今再失了利益的羈絆,軍中便未必會服他啦!”柳明誠就算再怎麽不喜歡承平帝,但對於他的軍功還是予以肯定的,但對於祁樟,他則是另一種態度了。


    “那興州榷易使關孝芬又是什麽背景?”柳翀繼續問道。


    “嗯......”柳明誠斟酌了一下道,“此人表麵上看也是沒有什麽背景的。”


    什麽叫“表麵上”啊?柳翀樂了,知道柳明誠話裏有話:“那實際上呢?”


    柳明誠放下茶碗,斜覷著柳翀問道:“你還記得去年京城裏連述跟謝實爭園子那碼事嗎?”


    “記得呀,關家的園子......”柳翀恍然大悟,“哦——關家!關孝芬!就是他!那他是您的人囉?”


    “其實我幾乎不認識他,一麵之緣打過一聲招呼而已。準確地說,他是惟師的人。”柳明誠不疾不徐道,“此人也是禦史出身,曾經與惟師是同僚,不過他職位一直不高,在京中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官。當年惟師查‘投獻田’一案的時候,他和其他一些小官是從旁襄助過惟師的,出力不少。後來惟師下獄,受盡酷刑,也沒有供出一個襄助者的名字,保住了不少人的性命和前程。再後來他們就成了莫逆之交,隻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常不大往來,沒什麽人知道而已。”


    柳翀聽完這段話,對羅汝芳肅然起敬,受盡酷刑也不出賣同僚,此等氣節令人欽佩。同時他也抓住了這段話的另一個重點:“如果關孝芬的背景如此隱蔽,那麽丁造也一定同樣如此!”


    “所以你要小心啊!東吳那邊的貿易一定不能讓別人抓住什麽把柄!”柳明誠鄭重其事囑咐道,然後又態度一轉,“興州那邊就可以隨意多了,範堯卿現在也在那裏,有他二人在,你想買什麽、想賣什麽都可以。另外,西夏風聞南邊開榷市之事,也派人來與朝廷商議此事,如果能談妥的話,西夏的榷市應該會開在趙愚那裏。”


    柳翀一拍巴掌:“那可太好了,有舅舅罩著就更不怕了!”


    柳明誠卻顯然沒有那麽樂觀,他擰眉躊躇道:“我隻怕——未必能談妥。”


    柳翀一愣:“這是為何?”


    柳明誠長歎一口氣,眼底浮現一抹哀傷:“你忘了你小舅舅是怎麽死的?”


    柳翀頓時語塞了,他沒見過趙願,對這位名義上的小舅舅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對於趙愚和柳明誠夫婦來說,那是他們的至親,而這位至親正是死於西夏人之手!論起血海深仇,沒人比趙家更恨西夏人,可真要開榷市的話,也隻能開在趙愚所在的奮武軍駐地才能讓朝廷放心,但如此一來趙愚能同意嗎?


    這確實是個問題!


    “如果這榷市真開成了,你想用什麽換什麽呀?西北可沒有糧食啊!”柳明誠突然問道,那語氣似是征求意見又似是尋找答案。


    “換馬!”柳翀斬釘截鐵道。


    柳明誠眼睛一亮,柳翀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西北有良駒,而我們不管是靜山軍還是商號衛隊都缺好馬,所以我們要換馬。至於拿什麽換嘛,”柳翀邊踱步邊思考,“就用煤炭和燒酒來換。西北苦寒,必然缺少取暖之燃料,甘州的煤炭正好銷售給他們。另外燒酒也是禦寒上品,他們絕對會喜歡的!”


    “倒的確是好主意。”柳明誠肯定道,“朝廷也是需要馬的,這或許會成為說服趙愚的一個理由。還有別的嗎?”


    “嗯......”柳翀在屋中踱了幾圈,“烈酒極易上癮,如果能讓他們對我們的烈酒形成依賴,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會有什麽樣的收獲柳翀沒有明說,但柳明誠細一思索便了然了。一旦西夏人對大淵提供的烈酒上癮,就必須以大量的財物來換不說,而且過量飲酒傷身,如此一來對西夏軍的戰鬥力也會削弱不少。


    其實還有一點是柳明誠所不知道的,那就是過量飲酒會影響生育!如果他知道這一點,心裏的震驚恐怕更甚!


    這幾乎是一條光明正大的絕戶計!


    柳明誠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柳翀,看得柳翀心裏發毛:“義父,幹嘛這麽看著我?”


    柳明誠收回心神:“沒什麽。哦,對了,今日還有件事,嚴鼎那邊糧食告急了。他現在率兵圍困平州城,據說扶餘國的太子就在城裏,要是打下來了就是大功一件,打不下來很可能會前功盡棄,現在這個時候如果因為糧食不足影響了士氣導致功虧一簣那就可惜了。朝廷榷市剛開,真正開始貿易見到回頭錢還得些日子,這個時候除了咱們,可能沒有別人能幫得上他了。你看看想想辦法,幫幫你表叔。”


    柳翀在心裏算了算路程:“我的船這一兩日應該就能回來,一回來我先派兩條船去平州,日夜兼程,應該三五日就能送到軍營。”


    “好,那你抓緊。”


    柳翀走後,柳明誠立即提筆修書一封,將柳翀提到的西北開榷市的兩個理由寫了下來,派人快馬加鞭送到了京城曹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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