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產婦已亡,白郾無奈地歎了口氣,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此時穩婆已經給孩子擦拭幹淨裹上棉被抱了出去,外麵等待的人群其實已經聽到孩子的哭聲了,那男子緊張的神色緩和了不少,隻是還在擔憂妻子,所以依然有些忐忑,見穩婆出來忙迎了上去,關切的問:“如何了?我媳婦兒呢?”


    “恭喜恭喜啊,是位小少爺!不過娘子她......唉,女子生產本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沒過得去也是命該如此,您可得節哀,畢竟小少爺還指著您呐!”穩婆好言勸慰道。


    那男子也聽明白了,接過孩子默默抹起了眼淚,周圍同來的鄰居也紛紛勸慰。


    趁著他心神恍惚之際,白郾走到門口悄悄給柳翀使了個眼色,柳翀趁人不備也進了手術室。


    “怎麽了?”


    “大公子,我......我有個想法,我想查查她為什麽會難產,可是......”白郾滿臉為難,欲言又止。


    “你想解剖?”柳翀心念一動。


    “解剖?”白郾沒聽過這個詞,但想了一下大致也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了,“對,應該就是您說的這個詞吧,總之就是割開身體看看裏邊......”白郾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見元瑤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了,小姑娘顯然被這驚世駭俗的想法嚇著了。


    柳翀卻很支持白郾的想法,傳統醫學再厲害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而現代醫學的發展又離不開解剖,他心下了然,道:“你需要多長時間?”


    “半個時辰就好!”得到了柳翀的支持,白郾眼中又閃出興奮之色。


    “好,我來應付外麵,你盡快。”


    柳翀言罷出了手術室,拉過那男子悄聲道:“尊夫人身上畢竟拉了一刀,不大好看,你還是不要看了,免得嚇著你,也免得你看了之後心裏更加不好受。你快去給她買身壽衣,我讓這裏的女大夫幫忙將她身體擦拭幹淨、縫上傷口再換上壽衣,幹幹淨淨的好入殮。你再備口棺材,就在這裏直接入棺,省的用門板抬來抬去的,萬一路上再有個不穩當的,將傷口顛開了髒了壽衣還麻煩,是不是?”


    “對對,大公子說的有理,隻是家中貧困,一時也湊不出來棺材錢啊,我還得去借......”那男子露出為難之色。


    “不妨事,我讓我的隨從跟你去,這筆錢我幫你出了。”扶危濟困本就是大公子的本色!


    “多謝大公子大恩大德!”那男子感動的不得了,作勢便要磕頭,柳翀忙一把攔住,讓滕致遠跟著他去置辦應用之物了。


    一個時辰後,棺材、壽衣都置辦了回來,柳翀將壽衣送了進去,隻見白郾已經結束了解剖,刀口也都縫合起來了,元瑤哆哆嗦嗦地在給那女子擦身體上的血汙。


    “找出原因了嗎?”柳翀將壽衣放下問道。


    “她的骨盆太小了。祖父有一本書上麵記載了女子骨盆的大致尺寸,對比之下,這個女子過於瘦小,她的骨盆太小了,形狀也不對稱,應該是有畸形,所以生不出來。”白郾邊說邊比劃。


    柳翀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因為白郾隻解釋了難產的原因,卻沒能解釋死因。其實在他看來,這女子之死可能還有其他病因,不僅僅是骨盆太小的緣故,但是他畢竟也不是學醫的,無法直接給出答案,至於白郾在解剖過程中是否還遺漏了其他重要因素那就更是一個需要依靠經驗才能判斷的問題,而在這裏,作為解剖學先驅的白郾,目前顯然也是缺乏經驗的,因此他也無法對白郾過多苛責。科學技術的進步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慢慢積累的,這個道理即使柳翀這個文科生也還是能明白的。


    “那人體裏麵的那些東西你都看明白了嗎?”柳翀也比劃起來。


    “嗯,我把它們的形狀、位置都記住了,回頭就畫下來,不過有些東西到底是什麽髒器我還是不太確定。”白郾有些亢奮,又有些遺憾。


    “沒關係,回頭有機會我們再討論。”


    二人說話間,元瑤已經給死者換好了壽衣。這個可憐的姑娘今天嚇壞了,但她還是堅持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看著麵無血色的元瑤,白郾讚許地點了點頭讓她先出去了。元瑤如蒙大赦,趕緊衝出了手術室。


    之後,家屬進來將死者入棺、抬走,無需贅言。


    白郾又跟柳翀探討了一下剖腹產手術的一些事情。


    “大公子,您說這女子今日要是來的早一些,早些剖腹,是否有可能救下她一命呢?”


    “可能性當然是有的,不過還是有很多問題,比如說縫合,再比如說產後的護理和恢複。”


    “哦?您能給我講講嗎?”白郾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柳翀。


    柳翀清了清嗓子開始了現代醫學知識普及教育:“首先說縫合,你今天自己開刀應該也看到了,人的肚子裏麵不是一層,從外皮到子宮,有七層呢,切的時候要一層一層的切,縫的時候自然也要一層一層的縫,這就有講究了。你現在縫合用的什麽線?”


    “絲線,有時也用棉線。”


    “絲線、棉線縫合最外層是可以的,反正最後可以拆掉,那裏麵呢?不能拆留在體內就可能會造成一定的損害,想要避免損害就要用到一種能夠被人體吸收——也就是會自動消失的線——羊腸線。這個東西你現在沒有吧?不過沒關係,羊腸線的做法等我有空寫給你,你可以照著做個試試。


    再說產後的問題,傷口縫合以後最怕的問題就是感染,說感染你可能不明白,簡單地說就是出現局部傷口的疼痛、腫脹、化膿,甚至出現全身發熱、畏寒等症狀,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就可能會死亡。對了,還記得前幾天死的那個獵戶嗎?他應該就是死於感染。想要治療感染,就得依靠抗生素,這個目前你也沒有,告訴你也沒用,我來想辦法吧。


    其實,隻要解決了上麵兩個問題,很多疾病都可以通過開刀進行手術治療,這個以後慢慢研究吧!”


    柳翀口若懸河地講著,白郾聚精會神地聽著,雖然有些內容他聽不太懂,仿佛聽天書一般,比如“抗生素”這個詞,但還是牢牢記在了腦子裏。


    “對了,小白,”柳翀繼續道,“剛才那間屋子以後就專門留做手術室吧,你想練習解剖的話,可以先拿動物做解剖實驗,兔子呀,猴子呀,豬呀都可以。誒,你知道嗎?其實豬的心跟人的心結構是最相似的......”


    柳翀吧啦吧啦講了很多,恨不能將自己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全告訴白郾,而白郾則已經被震麻木了,他顧不上去問大公子是從哪裏學到的這些知識,隻求能將大公子講的全部記下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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