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翀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柳惲。


    柳翀去年秋天在這裏差點出事,柳惲因此被柳明誠罰跪了一個時辰,事後又被韓炎狠狠“修理”了一個月,這事讓他刻骨銘心。今日他是來尋找合適的練兵場地的,卻不想走到了這裏,一時有些微怔,所以停了下來。


    “三弟!”柳翀招呼道。


    “大哥,您也來啦!”


    “在想什麽?”


    “我覺得山腳下那塊地方挺適合建訓練場的,離後山也近,時不時的還能到山上練練戰術。”


    “那你就去跟秦管事說,把這塊地方要過來。我也覺得這地方不錯,等馮柯把火器做的更好了,以後還可以在山上練練火銃、火槍什麽的。”


    “誒!”柳惲開心地答應了下來,忽然又想起來什麽,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大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事?你問啊!”


    “你......你......”柳惲猶豫了半天終於問了出來,“你將來會做皇帝嗎?”


    “啊?”柳惲這直白的問題確實讓柳翀一愣,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我知道父親一直想讓你做皇帝,我娘還幫他收集消息呢,我都看見了。”情治這一塊倒確實是馮姨娘在主管。


    “唉!”柳翀歎了口氣,“那你說大哥該不該做這個皇帝?”


    “我當然希望你做皇帝啦!”


    “為何?”


    “你做了皇帝,我就做你的大將軍,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柳翀笑了:“雖然我現在不是皇帝,但你已經是我的小將軍了!”


    這話讓柳惲很開心,兄弟二人說說笑笑下了山,在回去的路上卻碰上了柳忱,柳忱正坐在路邊跟幾個莊戶聊天。柳忱以往最重視儀表,衣服從來都是一塵不染,如今卻就那麽坐在泥地上,神情自若,沒有絲毫不適。


    “二弟!”


    “二哥!”


    柳忱回頭見是大哥跟三弟來了,便也跟莊戶們告了別,跟柳翀他們一起往回走了。


    “你們在聊什麽?”


    “聊怎麽種莊稼。”


    “哦?”柳翀笑了,“那聊出什麽心得體會了嗎?”


    “大哥,我現在真覺得自己其實挺無知的。以往我以為種莊稼是極簡單的事情,春天把種子往地裏一撒,秋天就能收。可跟他們聊完了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播種完以後還得澆水、施肥、除草,天太熱了莊稼不長,太冷了也不長,太幹了不長,太澇了也不長。而且每種莊稼的種法還都不一樣,光說播種吧,麥子、高粱是一種種法,土豆、地瓜是一種種法,蔥蒜則又是另一種種法......”柳忱吧啦吧啦說了很多,柳惲也聽的聚精會神,說實話,這些知識他也不知道。


    柳翀微笑著聽著並不插話,柳忱說了很久才總結性的說了一句:“所以說光讀書是不夠的,還是父親說的對,‘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柳翀心道:這句好像還是我說給老柳聽的吧!不過他也不介意這句話被老柳占為己有,反正他也不是原創。


    柳翀想了想道:“也不是事事都要躬行,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做一遍。就說這農事吧,聖人也說‘吾不如老農’。於你而言,了解農事重點不應在於莊稼如何耕種,而是要從耕種之法中體會到農民的不易,如此方知恤民力、惜物產,‘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即便征發徭役也要不違農時、不誤農事。”


    柳忱聽的頻頻點頭,將這句“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旋即又想起一事來:“我今日還聽到一件事,他們說莊子周邊有些田其實不是咱家的,也掛在咱家名下。”


    “投獻?”柳翀皺了皺眉。


    “嗯,隻是不知道父親是否了解此事。”


    “先問問老秦吧,此事不管父親知道與否,都要經他的手,他是肯定知道的。”


    三人說完便去找秦管事問了此事,秦管事果然是知情的。


    說起此事,老秦也有些為難:“三位公子,實不相瞞,這些投獻之人均是府上的外宅管事以及他們的家人,小人實在很難拒絕。”


    “老爺知道嗎?”


    “沒敢告訴老爺。”秦管事說完後見柳翀麵色不悅,慌忙跪下了,“此事都是小人的過錯,小人也是礙於人情,絕對沒有從中收取任何好處。”


    “這件事你自己去跟老爺解釋吧。”柳翀不滿地瞅了他一眼,轉身帶著弟弟們走了。


    一刻鍾後,秦管事硬著頭皮走進了柳明誠的房間又關上了房門,片刻之後,房中傳出柳明誠的喝罵聲和瓷器摔碎的聲音,下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便好心來請大公子去勸勸老爺。


    柳明誠的反應比柳翀預想的還要激烈,他也想知道事情的原委,便跟柳忱一起過去了,柳惲是從來不敢在父親生氣的時候出現在父親麵前的,便找個借口溜了。


    進到房間,果見柳明誠怒形於色,秦管事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地上一地碎瓷片。


    “老秦,你先出去吧。”


    聽得柳翀這話,秦管事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反手又將門帶上了。


    “這土地投獻之事自古就有,沒有一千年也少說有幾百年了吧?您何必發這麽大火兒。”柳翀勸道。


    “別人我不管,但是咱家不許出現這種事,這是我早就定下的規矩。這個秦海嶽!竟然為了點人情連規矩都不顧了,若不是看在他以往還算勤勉忠誠的份兒上,今天便該將他打一頓逐出去了事!”柳明誠餘怒未消。


    “父親似乎對投獻之事格外忌諱,不知這是為何?”今日之事會惹的父親如此大動肝火,柳忱也是很意外。


    柳明誠平息了一下火氣,伸手示意兩個兒子坐下:“你們可知羅先生左手那三根手指是怎麽回事?”


    柳翀、柳忱對視一眼,此事他們好奇了好幾年,私下裏也不是沒猜測過,可誰也不敢開口問,此時聽父親主動提起,便雙雙道:“請父親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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