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商號來年的發展計劃,晚上回到府裏,父子倆照例在書房談心。


    柳翀去的時候,柳明誠正就著固體酒精的火苗烤印泥。柳家現在室內取暖都是用的固體酒精,放在特製的爐子裏,安全又高效。


    “凍住了?”


    “嗯,天氣太冷了。”


    “改天給您做點不怕凍的印泥。”


    “又有好點子了?”


    “嗯,有點想法。”柳翀其實一直想做藕絲印泥,但是因為做印泥所需要的蓖麻油要先晾曬三年,加入數十種中藥熬製後還要密封起來放入地窖再放上三年,如此三年又三年,太費時間,所以便拖延至今。不過柳翀幾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如今日子快到了,所以此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你還真挺會賺錢的。”柳明誠神情複雜,語氣裏也聽不出是褒是貶。


    “您想養人,就得花錢,這幾年蓋園子也花了不少錢,手頭不寬裕吧?”


    “那也不用你貼補,年底了,你祖母的歲入也收上來了,不缺過日子的錢。”


    柳翀低頭扒拉著爐子裏的酒精,沉默了片刻道:“我覺得這錢放您手上應該比放我手上更有用。”


    聽聞此言,柳明誠眼睛一亮:“想通了?”


    “想起來一個故事,”柳翀靠在椅背上,眼神望向遠方,“說是有個年輕人租住在一位有心疾、常失眠的老人二樓上的房間。年輕人每晚夜歸,習慣扔脫下的靴子,靴子落地咚咚兩聲總嚇醒房東。有一天他在扔完第一隻靴子之後,想起了老房東前幾天的抗議,於是輕輕放下第二隻靴子。老房東當晚卻因為等第二隻靴子落地,等了一夜沒睡。


    有些事情我做或不做都可能麵臨同樣的風險,既然如此,何不把過程掌握在自己手中,總好過被動地等別人扔靴子吧!”


    終於開竅了!柳明誠欣慰地點點頭:“你想怎麽做?”


    “賺錢!”


    “啊?”


    “您可別小看這阿堵之物,金錢的力量有時候超過千軍萬馬,關鍵在於量夠不夠大!如果一個人手中掌握的金錢堪比國庫,真正做到了富可敵國,那您覺得這天下還有什麽是他買不來的?”柳翀認真地說。


    在柳翀上輩子的有限人生中,老師告訴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社會現實又教給了他資本是如何控製政治的,所以在無兵無權無勢又想有所企圖的時候,他唯一能持有並利用的武器就是錢!


    所以,成為大淵首富這對他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係統任務了,更是他要生存下去的必要條件。


    富可敵國?談何容易!柳明誠皺起了眉頭。


    而且金錢真有那麽大的力量嗎?柳明誠對此倒不像柳翀那麽有信心,他自幼學習的是聖人之道,聖人說要重義輕利,自古以來也沒聽說過有人是靠錢來買下政權的!


    盡管對柳翀的想法抱有懷疑,但柳明誠還是決定給柳翀以支持:“年後我把名冊給你。”


    “多謝義父!”這次柳翀沒有絲毫推辭。


    次日便是年三十,柳翀指揮著管事將門神貼上。門神年畫是戴賓三日前送過來的,王采蘩還讓他帶了些土特產過來,柳翀回贈了兩壇“醉魂在”,倒比土特產價值更高。


    劉家作坊今年的年畫異常火爆,按照新方法印出來的年畫果然更受歡迎。望州這兩年風調雨順,柳明誠又治理有方,百姓日子略寬裕便也舍得多花幾文錢買張更好的年畫,劉家因此大賺了一筆。


    晚上一家人齊聚在彩光殿暖暖和和地吃年夜飯,許是因為過年熱鬧心情好,祁清瑜的風寒已經大好了,咳疾也沒有加重,這讓柳翀心裏大鬆了一口氣。


    席間美味佳肴自是不必再提,這酒除了自家的“醉魂在”之外,還有屠蘇酒。據說屠蘇酒是漢末名醫華佗創製的,其配方為大黃、白術、桂枝、花椒等中藥入酒中浸製而成,主治歲旦辟疫氣,令人不染溫病及傷寒。而且一般來說飲酒都是從年長者飲起,過年飲屠蘇酒卻正好相反,是從最年少的飲起的。於是剛出生的小嬰兒柳懌便成了第一個嚐酒的,當然不可能真的給嬰兒喝酒,祁清瑜把孩子抱在懷裏用筷子頭點了一下在他嘴唇沾了沾,便算是飲過了。之後是兩個月大的六小姐婉貞、兩歲多的五小姐婉屏和四歲的九公子柳惇,巧的是這三個孩子都是周姨娘所出,周姨娘也學著祁清瑜給孩子們挨個一點便算了飲了。再大一點的孩子便都能飲上一小口了,依次輪下去,最後隨著祁清瑜一口吞下杯中酒,這一輪屠蘇酒才算結束。


    喝完了酒,又吃完了角子,柳翀、柳惲帶著柳恪、柳忻、柳恂、柳慎幾個去園子裏放炮仗,就連柳忱、婉月、婉容也跟在後麵走出來看。炮仗是馮柯和馬師傅給做的,他們大概是受了柳翀的啟發,最近改進了鞭炮的手藝,火藥不再用竹筒裝了,而是用紙包裹,爆炸的效果更好而且還更安全。


    孩子們在外麵玩,祁清瑜和柳明誠、趙夫人等在屋裏說著話,下人們也大多不在,隻留下了幾個貼身丫鬟伺候著。每年除夕,老太太都破例允許下人們懈怠一次,準他們自去喝酒、賭博,也算是放年假了。


    “那些老兄弟們的貼補都給了嗎?”屋裏沒有外人,祁清瑜說話也不避諱。


    “年前給了一些,但不多,昨日又發出去一批,初十之前也都能收到。”柳明誠答道。


    “為何分了兩批給?”


    “年前不太寬裕,所以沒有一次給足,前日翀兒給公中送了三十萬貫,所以便又發出去一批。”


    “三十萬貫?”祁清瑜倒吸一口涼氣,“他哪來那麽多錢?”


    “聽韓炎說,他半年賺了八十萬貫,淨利!”柳明誠說完便微笑著看著祁清瑜,靜等母親的反應。


    果然,祁清瑜張大了嘴巴久久沒有合起,柳明誠心中偷笑:我就知道!我當時也是這反應!


    趙夫人和妾室們也是第一次聽說此事,都紛紛議論起來。


    “倒是個摟錢的小耙子!”祁清瑜愣了許久終於笑了起來,給了柳翀這樣一個稱號,第二日這個稱號便在兄弟姐妹間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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