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夜行衣的林涵肅在斬魂的後排如入無人之境,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沒多久行竊的效果就已經疊加了二三十層,在行竊三分鍾的持續時間裏,斬魂顯然拿這個boss一樣的角色沒什麽辦法,血量一再攀升,已經逼近了六位數的大關。


    雖然技能如同雨點一般招呼過去,但林涵肅的身法靈動飄逸,拿著密集的人群作為掩體,躲開了不少關鍵技能,血量一直保持在相當健康的位置。


    豪子圓睜著雙眼,看著遠處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斬魂後排,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這又是何方神聖啊?!”


    “我也不清楚啊,穿黑衣的,也許是臨安見義勇為的良好市民吧。”我麵不改色,信口胡謅。


    “一個人打這麽多,你當是蝙蝠俠呢?!”


    “嗯……也許,還不止一個。”我正琢磨著怎麽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突然錯愕地發現,在林涵肅的背後燃起了一股衝天的火焰龍卷,聲勢之大,少說也卷進去了上百人,如同在河床上空升起了一塊鮮紅的背景板,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紅色傷害數字爆出,混合著被烤成焦炭的裝備碎片從空中零落。


    眼前的場景宛如大災變,這般可怕的殺傷力,隻可能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我腦海中閃過了那個高馬尾的身影。


    怎麽連林清揚也來了……林涵肅之前完全沒和我通過氣啊,本來以為他能不能到場都是個未知數,結果還順帶把他們隊長拐過來了。


    兩個頂尖職業選手應對這樣的場麵,著實有點大材小用了,這些玩家可能在等級上沒輸太多,但操作上和頂尖職業選手卻有著天壤之別,尤其是他們兩人的切入時機非常精準,幾乎是摧枯拉朽般撕開了斬魂的後防線。


    這一戰,斬魂輸的不冤。


    “呃……”豪子怔怔地看著遠處,張了張嘴,但還是陷入了語塞。


    “別看了,殺幽魂渡!”我拍了豪子一把,隨即健步向前,遠處的攻勢減弱,這是絕佳的機會!


    “哦,來了”,豪子回過神來,將重劍直插地麵,瞬間周圍一圈的岩塊崩碎開來,方圓兩米內的人群紛紛被擊飛在了空中,“顧奈,衝!”


    就是現在!


    拔劍挺進,沿著空當衝出人群,山花吹盡向前一探,刺進了幽魂渡的衣襟。


    -1897。


    “無路可逃了,幽魂渡。”


    對方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你別高興太早了!”


    人影閃過,幽魂渡用出了位移躍遷,再度退回到了後方的人群之中,隨即抬起手中的法杖,前端的骷髏亮起幽灰色的光芒,一枚冰棱隔著人群遠遠地就朝我飛射過來。


    “呯”的一聲脆響,冰棱在我的胸口炸開,瞬間彈出2000多的點傷害值,我沒有選擇退讓,隻是近乎麻木地揮動著手中的輕劍,斬開眼前攔路的人群,一步步地向著那個紫袍的身影接近著。


    空中血沫橫飛,我甩動頭發努力使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身上的鎧甲浸染了血汙,頭頂的罪惡值已經不知道疊加到了多少層,id呈現出血一般的豔紅。


    “幽魂渡,你逃不掉的。”我壓低視線,喘息著,像死神一樣再度臨近了幽魂渡,手中的輕劍指向他的脖頸處,上麵的血跡沿著劍鋒徐徐滾落,浸濕了他的領口。


    “逝霜冬,楚芊值得你這麽做嗎?你就這麽不死不休地糾纏著我。”被武器指著脖子,他的氣勢稍微緩和了一些,但言辭依舊是咄咄逼人。


    “嗬,我和她之間沒有值不值得一說,你沒有經曆過《神界》最鼎盛的時期,是不可能明白的。”我冷冷地盯著幽魂渡說道,他的躍遷和冰封陵墓都已經使用過,所有的保命技能都已經進入了cd,作為一個脆皮職業,幾乎是任我宰割的狀態。


    “荒謬!真是可笑”,幽魂渡突兀地大吼了一嗓子,瞬間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裏,戰場上一切的打鬥都暫停了下來,斬魂的成員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的會長正處於敵人的刀刃之下,“楚芊能給你什麽?我能給你錢,甚至可以給你未來,在現實世界裏解決你的工作,接下來幾十年你都可以不用為生計發愁……”


    “不需要”,我短促地回應著,打斷了幽魂渡近乎宣講一般的喋喋不休,“我的未來,由自己掌控。”


    話音剛落,身邊無數明晃晃的利刃瞬間一齊對準了我,包括斬魂後方的遠程輸出。


    盡管林涵肅和林清揚在短短幾分鍾內已經折損了他們的小半勢力,但現場斬魂的玩家仍舊如同黑壓壓的人海一般,密不透風地將中心戰場圍攏。


    一旦對方動手,我絕無生還的可能,上千人這麽大麵積的攻擊,就算是有牧師在場也救不回我,但是我有信心在自己倒地之前一定能夠帶走幽魂渡。


    一換一,我有恃無恐。


    這時,豪子也跌跌撞撞地從後方趕來,一陣大開殺戒過後,他裝備的耐久度幾乎要掉光了,鎧甲和腿甲破損,甚至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後方戰場已經差不多清理完畢,視野的餘光中看到遍地都是斬魂倒地的玩家,而王木楓、楚芊、梁圖和光澤等人正越過屍山血海,向著我和幽魂渡所在的位置趕來。


    一場慘烈的血戰。


    而此刻雙方即將再次形成大規模的對峙,我在心底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換掉幽魂渡。我所處的位置非常微妙,兩邊的遠程輸出都可以覆蓋到這裏,就算是有複活技能,一旦拉起來也是再死一次的結局罷了。


    這樣一來,對方的領導核心被擊殺,而我們這邊隻要楚芊還在,樂園旌旗不倒,這場戰鬥就不可能輸。


    “逝霜冬,我最後奉勸你考慮清楚,你是可以在此擊殺我,但是魚死網破的代價,你承受的住嗎?”幽魂渡突然輕哼了一聲,一改先前被刀刃橫在脖頸時的窘迫和局促,玩味地對著我笑了笑。


    我皺了皺眉,隱約察覺到幽魂渡意有所指,但不管那是什麽,我絕無退讓的可能。


    “沒用的,你沒有發現嗎,這場戰鬥,斬魂已經輸了。”


    幽魂渡像被刺激了一般,突然昂起頭,呲目欲裂,聲嘶力竭地怒吼道:“不可能!斬魂絕對沒有輸,在臨安城我就是天,你們不可能贏,無非就是請了些幫手罷了!”


    “你魔怔了。”幽魂渡的情緒轉變如此之大,實在是讓我始料未及。


    現場一片寂寥無聲,幽魂渡用他那雙陰沉的雙眼看著我,幽幽地開口說道:“逝霜冬,我已經提醒過你了,說實話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畢竟我知道隱藏自己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就像一隻下水道裏的老鼠一樣,永遠見不得光亮,可惜我沒法對你的人生感同身受。”


    冷風侵襲,幽魂渡的話語順著耳蝸傳入,我的大腦一瞬間如同觸電一般,失去了思考能力,當下唯一意識到的一點是……


    幽魂渡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那個我一直以來處心積慮隱藏的,不想暴露在世人眼前的自己,如今就要在幾萬人之前、眾目睽睽之下被拆穿了。


    周圍兩方的人群議論紛紛,幽魂渡的這一番話雖然沒有什麽具體信息,但顯然意有所指,就像是一則謎語,而謎底就隔著那淺淺的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我知道,眼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揮動輕劍,那根本不需要幾秒,就可以幹淨利落地將幽魂渡斬殺,徹底封住他的嘴。


    但是那有效嗎?


    周圍人看向我的目光無形間變得古怪起來,指手畫腳、評頭論足著,交談著自己的猜測,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我此刻殺了幽魂渡,不過是加深自己在刻意隱藏什麽的事實罷了。


    因此,我始終維持著將輕劍橫在幽魂渡脖頸上的姿勢,微微地閉上雙眼,不擲一詞。


    對於我來說,幽魂渡的言辭雖然刻薄而刺耳,但那其中更透露著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和絕望。


    幽魂渡冰冷而玩味的聲音再度響起:“哎呀,怎麽都不辯解一下呢?還是說你隻會這種隱藏在下水道的生活方式?不管是扮成黑衣人攪得臨安城雞犬不寧,還是更之前……罷了罷了,這些都是你請來的幫手吧,對了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吧。逝霜冬,不對,我應該叫你……顧,輕,竹。”


    幽魂渡一字一頓,生澀地念出了我的名字,有些癲狂地笑了幾聲,接著朗聲說道:“你們真不知道他是誰啊,還這麽幫他?他配嗎?我告訴你們吧,他就是一個被職業聯賽禁賽五年的退役選手罷了,禁賽的理由竟然是修改遊戲數據,就這樣一個劣跡斑斑的人,我幽魂渡都不敢花錢雇他,他卻在你們身邊潛藏了這麽久,還換了名字?笑死了,不會覺得換名字就能改頭換麵,將自己做過的事全部抹去吧。”


    幽魂渡的笑聲充斥著歇斯底裏的瘋狂和冰冷的惡意,當他說出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意這場戰鬥的輸贏了。


    他隻是想把我的過去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麵前,讓不堪和羞辱的感覺如潮水般侵襲和擊潰我,他正是在享受著這種快感,這時候所有的辯解都顯得多餘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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