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輝謹慎地跟在慕容離身後,既不抬頭,也不言語,全身已被雨水和泥水浸透。慕容離瞧他也有二十年紀,與梅劍之相仿,卻顯得脆弱不堪,舉止猶豫不決,不禁心中歎息:這般性格,必是從小到大處處受限,壓抑過久,哎,也是個可憐之人!


    她將手中紙傘遞給上官輝,說道:“那何子清怕是不會管你啦,上官兄弟,日後你要去哪兒?”


    上官輝接過傘,卻不敢完全遮蔽自己,而是斜持傘柄,為慕容離遮住頭頂。雨珠沿著傘麵滑落,滴在他肩上。隻見他麵色微紅,低聲說道:“我.....我也不知該去哪兒.....”停了片刻,又道:“莊主放心,我不會再去尋那沙翁.....待莊主查明寶劍下落,我便.....我便速速離去.....”說著。聲音又低了下去。


    慕容離“嗯”了一聲,又問:“你二人是怎麽發現此處的?”她警惕地看著上官輝,手上暗自運了力道,已做盤算,若他表姐弟二人當真尋到什麽蛛絲馬跡,便是關係再密,也絕不留情。


    上官輝微微一頓,似乎在腦海中回憶什麽,隨後緩緩開口:“並非我與表姐刻意尋覓至此。不久前,表姐無意中聽到衡山派的鍾大俠、陳姑娘起了爭執。表姐擔心鍾大俠內力了得,被他察覺,不敢靠得太近,隻零星聽到一些,東南首竹林外亂石堆有什麽古怪,便匆匆離開了。”


    慕容離心中一凜,憶及過去數日,被那鶴老翁連翻困鬥,久困山穀,又到藏龍寨救人,因這空餘,莊中無首,便叫那衡山派的師兄妹三人鑽了空子,肆探地形,妄想覓得沙翁,稱霸武林。


    慕容離輕哼一聲,什麽“清風居士”陳煌近,不過也是個沽名釣譽、故作清高之輩,衡山派弟子既不守禮,非得給他們個教訓才是!


    一旁上官輝看慕容離麵色清冷,秀眉微蹙,更不敢再言半字。二人一路無話,駛出亂石奇林,穿過竹林,回到山莊之內。


    “這小兄弟怕是不能再同何子清、楊湣齊住在一處了。”慕容離若有所思,忽地想到一人,嘴角一抿,便領著上官輝去到西苑。綠竹正在院中灑掃,見莊主和上官輝,依了令去收拾西首空房。


    慕容離道:“這院子僻靜,上官兄弟暫且住在此處,日後之事,日後再議。”


    話音剛落,便聽東邊門“吱呀”推開,梅劍之杵著木棍急忙忙迎上,“好阿離,可是半日不見,又想我了麽?”


    慕容離瞥他一眼,看他一臉嬉弄,登時想起才被他輕薄,又羞又惱,不願理他,轉身便走。


    回到流軒榭,慕容離換下外衫,簡單吃了口飯,開始打坐練功。到得三更,月明星稀,萬籟無聲,慕容離換上墨色紗衫,身形靈巧一斜,躍入榻上暗格,翩翩然下至地底房間。


    屋中陳設一如既往,蒙了層細灰。慕容離自上次一別,久未再來,這地下房間隻她一人知曉,是以無人打掃。她點了蠟燭,取出手帕,將桌麵、書櫃一一擦拭幹淨,這才舉著燈燭往暗道去。


    一路下坡,兩側石壁潮濕,燭照幽熒,極是靜謐。走了半晌,前方一道石門直立,擋住去路,慕容離運力按住側麵機擴,哐哐哐哐聲起,石門大開。再往前順著大下坡,一路石階,越走越覺冷瑟。


    “若是尋常人等,被關在此陰寒之地,怕是不死也早瘋了吧。”慕容離暗暗忖道。


    正要推第二道鐵門,正逢啞廝送飯,那啞廝身形矮小,看不見、也聽不見,嗚嗚哇哇說不出話,全憑日複一日暗道行駛,才將幽徑牢記。慕容離接過飯菜,朝他肩上拍了兩下,示意回去,那啞廝便顫顫巍巍從另一條暗道上去。


    慕容離推門欲進,不聞石室動靜,想及沙竟海所言,一時躊躇,竟不知如何麵對。“為何一見到他,就覺得不安.....”她心中思慮,再三鎮定,才推門入內。順階行了一丈有餘,眼前方寸石室,一片漆黑。慕容離點上蠟,將飯菜放到石室中央石桌之上,眼一瞥,瞧見前日飯菜也在案上,隻粒未動,不由一緊。


    剛要詢問,驟聞耳畔生風,一團物事疾閃而過,朝著石桌燈燭淩空激射。慕容離右腿急傾,身形一斜,兩指飛出,穩穩夾住那團物事。但覺指尖微顫,定睛一看,那團物事原是沙竟海石床上鋪著的草垛雜草,被他揉成一團,比作暗器。


    慕容離丟掉團塊,見沙竟海蓬頭散發,打坐石床之上,巋然不動,暗怪他作此把戲。未及啟口,忽地鐵鏈嚓嚓震響,沙竟海一掌揮出,內力隔空洶湧,如山如嶽,力翻填海,直蓋慕容離前胸。慕容離暗暗吃驚,從來送飯探望,那沙竟海都是不聞不動,更不屑出招偷襲,此次相見,卻是頻出陡招,也就是慕容離內力、武學均是一等一厲害,及時察覺,若換了武功尋常之人,早一擊斃命。


    隻見內力澎湃襲來,慕容離不敢大意,運足力道,盡束右手掌心,長袖一鼓,送至一掌,但聽“砰”的一聲巨響,一道熒光電光火石般當空炸開。桌上燭火被內力一裹,險些熄滅,慕容離退後幾步,袖間一揮,穩住火苗。剛一站定,瞬感右臂隱隱酸麻,不禁暗道:“適才接他一掌,已然用出十分力道,卻仍不能力敵他一半。”


    慕容離從未感到過的緊張害怕,眼前男子武功深不可測,便是集武林一眾前輩高手,亦不能敵。原想用那無堅不摧的冰鐵製成鐐銬,拷住他雙手雙腳,使他不能隨意走動,便可永困牢底,卻是從未想過,若他生出逃脫之心,隻消趁己不防,將己製住,豈非舉手之事?


    這般失神片刻,不覺一道掌風又至,直驅兩肩,慕容離不及反身抗製,隻感雙肩如有兩張大掌,牢牢抓住,將她整個身子往前帶去。慕容離猛然一凜,收住心神,運勁腳心退後。沙竟海掌心一揚,又一飛掌劈出,比之適才更猛更精,慕容離渾身被無形力道逼迫,再不能退步,整張身子刹那間便要前傾摔上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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