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菜,好吃的菜。看一看,瞧一瞧……”韓誌飛正在掛著“韓老二鮮蔬”的攤位前扯著嗓門招攬生意時,韓桂芳和徐若蘭正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自從韓誌飛生意失敗以後,整個人幾乎失去了精氣神,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他這個人已經廢了。


    可是今天,韓桂芳和徐若蘭看到了幾乎新生的韓誌飛,隻見他在攤位後熟練地為客人挑菜、稱重,也不再板著臉,反而洋溢著淡淡的笑容時,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


    “老板,你這個菜怎麽賣呀?”韓誌飛剛送走一位客人,正在數錢,又聽見有客人上門,而且這個聲音特別熟悉,一抬頭竟然看到韓桂芳和徐若蘭,立馬就愣住了。


    “你們……怎麽來啦?”韓誌飛又驚又喜,尤其是看到徐若蘭也在時,慌忙拿凳子出來要她們坐會兒。韓桂芳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我們就是閑著沒事,過來看看你。剛才大老遠看了半天,沒想到生意還不錯嘛。”


    韓誌飛訕笑道:“還過得去。對了,今天的菜都是從鄉下園子裏摘的,特別新鮮,你們待會兒走的時候帶些回去。”


    “行,你給的,必須拿著。”韓桂芳沒有推辭,她不想違了他一番心意,“哎呀,這個菜市場挺大呀!就是離我們那邊有點遠,要是以後需要大量的菜,可以送貨上門不?”


    韓誌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量的菜?自己吃的話,要不了多少吧。你要什麽菜,我提前留著,每天收攤後給你們帶過來就是。”


    韓桂芳和徐若蘭又相視而笑。韓誌飛更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們二人笑得個什麽意思。韓桂芳問徐若蘭:“告訴他?”徐若蘭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她這才說道:“其實我們今天過來,一是為了看看你生意怎麽樣,二是考察。”


    “考察?”韓誌飛以為她開玩笑,“你是打算跟我合夥,還是要給我投資?我這小本生意,賺不了幾個錢,合夥和投資的話,你們還是找別人吧。”


    “合什麽夥呀,也不投資。”韓桂芳拿起一把新鮮的菜嗅了嗅,“確實挺新鮮。若蘭,要不就暫定吧。誌飛,你這招牌名字誰取的,沒文化,俗!”


    “也沒多想,就隨便取的!”韓誌飛笑道,“要不你給我賜個名?”韓桂芳想了想,又擺了擺手:“算啦,俗就俗點兒吧,辨識度高,也好記,就它了。”


    韓誌飛還沒有搞明白她們所謂的考察究竟是考察什麽。韓桂芳這才跟他講了實話。他得知二人要開餐館,打算從自己這裏進貨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們真要開餐館?”


    “你看我們倆像是跟你開玩笑嗎?不瞞你說,已經在暗中籌備,目前就差個合適的地方。”韓桂芳叮囑他,“餐館沒開業之前,千萬不許跟爸媽說,到時候給他們一個驚喜。”


    這時候,徐若蘭說去四周轉轉。待她走遠後,韓桂芳才神神秘秘地說:“若蘭肯留下來跟我一塊兒開餐館,你懂姐的心意吧?”


    韓誌飛想起譚啟發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忙跟她說感謝的話。韓桂芳責怪他跟自己客氣:“你可要努力工作,不許再三心二意。隻要你把生意做起來,讓若蘭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你倆的事就成功了一半。”


    韓誌飛瞅著不遠處徐若蘭的背影:“等你們的餐館開起來以後,館子裏所有的菜我都包幹,並送貨上門。還有,保證進貨價給你們,不加一分錢。”


    “那怎麽行,不賺錢你吃什麽?”韓桂芳又歎道,“蘭蘭還在等腎源,等到了做手術的時候,還要一大筆錢。若蘭跟我一塊兒開店,也是為了蘭蘭。”韓誌飛接過話說:“蘭蘭也是我女兒。姐,你跟若蘭說,讓她不要太擔心,我現在也能賺錢,雖然生意剛剛起步,但慢慢就會好起來。蘭蘭的手術費,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也不要太操勞,我們一家人一起想辦法,就沒有過不去的坎。”韓桂芳在說這話時,又想起了韓世川急急忙忙趕回宜江市的原因,她那天問過譚啟發,沒有得到答複之後,就一直沒機會再問。此時,心情又變得沉甸甸的。


    攤位前又來了兩位客人,韓誌飛手腳麻利地選好菜,裝袋送他們離開之後,韓桂芳突然讓他將剛收的五十元錢拿過來。她剛看了一眼,立即說道:“假的!”


    韓誌飛連忙上去將剛才那位五十來歲的買菜女人攔住,要求她換一張。對方瞪著眼睛問原因,他說懷疑是假幣。對方卻輕蔑地說:“銀行都是離櫃概不負責。我都走了這麽遠,你憑什麽說這錢是我的?誰知道是不是被你給調換了?”


    韓誌飛道:“我今天就收到一張五十元的,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女人作出不想搭理他的樣子,試圖繞開他,還說道:“沒證據的話,你少血口噴人,小心我報警告你誣陷。”


    “行啊,那你報警吧。”韓誌飛此言一出,對方立即開始上演一哭二鬧的戲碼,很快惹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圍觀。女子哭鬧著說:“你快快看呐,這個人明明自己收了假錢,現在卻誣陷是我給的,又沒有證據。嗚嗚,你欺負一個女人算怎麽回事?大夥兒可要為我做主呀。”


    韓誌飛是個大男人,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處於輿論的劣勢,麵對那麽多異樣的眼光,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了。


    韓桂芳在一邊冷眼旁觀,正在考慮要怎麽治治這個女人時,徐若蘭突然出現了。她站在韓誌飛和那個女人中間,從他手裏將那五十元錢拿過來,然後盯著她的眼睛,厲聲質問:“這錢真不是你給的?”


    “當然不是!”女子依然嘴硬,徐若蘭一把抓住她手腕:“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沒關係,這張錢上從你口袋出來,肯定就會留下你的指紋。我現在拿去派出所,一驗就知道是不是你的啦。”


    “你倒是去呀。”女子皮笑肉不笑,“我就不信你有這個能耐,還指紋呢,你當派出所是你家開的?”


    “派出所雖然不是她家開的,可你知不知道誌飛他姐夫在派出所上班嗎?”來者是杜家老大,“大姐,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改掉狗改不了吃屎的老毛病呀?想當初我們剛開店時,你不也演過這一出嗎?當時沒有證據,拿你沒辦法,現在又來欺負新人是吧,我看不把你送派出所關幾天,你是不會長記性的。”


    這個女人一聽杜家老大這番話,便明白自己今天算是栽了,慌忙丟下錢和菜溜之大吉。


    一場風波迅速化解,杜家老大衝韓誌飛伸了個大拇指,然後轉身回了攤位。韓誌飛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又在徐若蘭的注視下,將地上的錢和菜一一撿了起來。


    韓桂芳幫他將菜拿回攤位,問他是不是經常遇到這種事。他說:“第一次!”她又問剛才幫他的男子是不是之前跟他發生衝突的人。


    “姐夫都跟你說了?”韓誌飛將剛才被女子弄亂的菜一一擺好,“在姐夫的調解下,現在我跟他們也算是化敵為友了。”


    韓桂芳歎道:“和氣生財,遇到事情多忍讓,千萬別惹事。要是實在沒辦法忍讓,就給你姐夫打電話處理。”韓誌飛看著徐若蘭,想為剛才的事再跟她說一聲感謝時,徐若蘭的眼睛卻看著別處。


    韓桂芳看出了他的窘境,於是拉了徐若蘭一把:“你覺得到時候我們把餐館開起來後,每天就讓誌飛供應蔬菜,行嗎?”徐若蘭隻是笑了笑:“你決定吧姐,都聽你的!”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韓桂芳衝韓誌飛使了個眼色,他忙應道:“行,感謝你們照顧我生意,我保證菜品新鮮,低價。不不不,原價,一分錢不賺。”


    南華小區一單元503室,此刻空空如也。劉蓓從鄰居處打聽到周歡已經將這套房子處理掉。她站在門口,看著緊鎖的門,雙眼空空,久久沒有移步。


    然後,她獨自開車來到父母的墳墓前,將帶來的鮮花放下,坐下來,望著墓碑上父母的照片,點起一支香煙:“爸、媽,我看你們來了。”


    一陣微風拂過,吹起了她的頭發,擋住了眼睛。她將頭發抹開,深深地吸了一口,吐著煙圈,自言自語道:“我今天過來看望你們二老,是要跟你們商量件事。”


    她指的是要跟王曉斌離婚。其實,她早就想提這個事了,隻是因為出門轉了一趟,現在回來才打算正式提出來,而且還打算下午就去見王曉斌。


    “我知道,你們二老一直以他這個女婿引以為傲,可你們肯定不知道我究竟過得有多辛苦。這些年來,我每次想起他背著我做的那些惡心事,就恨不得……可我不敢也不能那樣做……”劉蓓想起那些往事,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我沒有跟他離婚,就是怕你們二老傷心。不過現在好啦,你們二老不在了,王曉斌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終於也沒有心理負擔了。爸、媽,我希望你們泉下有知,不會怪我。不過,也無所謂了,你們要怪就怪吧,我聽著就是。”


    她又轉身看了一眼這個地方,感慨道:“風景挺美的。對了,姐病了,而且還挺嚴重,也不曉得你們知不知道。爸、媽,你們二老現在一走,我在這個世界上就姐一個親人了。所以,你們一定要保佑姐平平安安,早日康複。”


    劉蓓從墓地離開後,就徑直去見了王曉斌。王曉斌就像大病了一場,臉色發黑,雙目深陷,頭發也白了一半,四十歲的年紀,看上去至少蒼老了十歲。


    劉蓓能想象到他在裏麵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但沒想到他會變化這麽大。


    “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王曉斌耷拉著臉,聲音小得連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劉蓓盯著他漆黑的臉,原本打算開門見山跟他提離婚的事,但臨時改變了主意,歎道:“看樣子,你在裏麵過得並不好。”


    王曉斌頓了頓,苦笑道:“你現在看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特開心,特別解恨?”劉蓓很想笑,但又笑不出來,隻是幽幽地說:“你應該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


    “對,我罪有應得,我也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因果報應!”王曉斌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整個人仿佛變得輕鬆了,直視著劉蓓的眼睛,“你今天過來,應該不是為了看我吧?”


    劉蓓見他如此坦誠,幹脆就沒再隱瞞自己的來意,提出了跟他離婚的事。他深深地吐了口氣:“早想到了,也知道你早晚會提出來。”


    “既然你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就不用我多說,簽了吧。”劉蓓拿出了離婚協議書,“你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給了周歡母子倆,所以我跟你之間不存在任何財產分割,也不存在撫養子女等問題。”


    王曉斌看著離婚協議書,卻遲遲沒有拿起筆。劉蓓猜不透他在想什麽,但也沒催他,就這樣安靜地等著,直到他再次開口說:“在簽這個之前,我想求你件事。”


    “說吧!”劉蓓想了想應道。王曉斌於是跟她說,自己多次提出想見周歡母子,但都遭到了拒絕:“我希望你可以幫幫我。隻要說服他們母子倆來跟我見麵,我馬上就簽。”


    劉蓓遲疑了一下,反問道:“如果我不答應你,你就不簽?”王曉斌的答案非常肯定,她又問道:“他們母子倆不想見你,你為什麽還非要見?”


    “與你無關!”王曉斌直言,“我想見他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你如果想我簽這個,就說服他們。”


    “你真可憐!”劉蓓譏諷道,“為了一個女人,不僅毀了我們的家,也毀了自己的前程,現在想見她一麵卻都無法實現,不覺得挺可笑嗎?”


    王曉斌仰起頭來,望著頭頂的燈光,感慨道:“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笑話。不是嗎?”劉蓓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隻有你才是個笑話。實話跟你說吧,來見你之前,我去找過周歡,但你猜怎麽著?”


    “你去找過周歡,你為什麽去找她,你到底又想幹什麽?”王曉斌瞪著眼睛,滿麵怒火。劉蓓沉了口氣,一字一句地說:“南華小區一單元503室,這套房子已經賣了,人去樓空,明白什麽意思嗎?”


    王曉斌臉上變成了豬肝色,滿眼都是不信任的表情,但是很快又閉上眼睛,雙手捧著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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