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也就是說,有動機的人應該是美世才對。」  「因此津田才會遇害。」  「簡單來說吧,」檢察官拿起杯子,「我們先回想野本的報告。十五日晚上,津田在『花束』邀了千鶴,然後打算帶她上飯店或是旅館。可是她卻很聰明地逃脫了,津田的車就從那裏消失在澀穀街上的燈火中……」  「………」  「津田晃一之後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對津田而言,這也是突發狀況。他是慌忙逃走的,接著要到哪裏肯定是在奔馳的車中臨時想到的。那麽,美世怎麽會知道津田在哪裏呢?」  「這一點阪口也是一樣。」  「沒錯。也就是說,十五日晚上,他們兩個都沒有機會能夠設計殺害津田。」  「那麽如果是十六日做的案呢?千鶴逃脫之後,津田在某處過了一夜,十六日出現在阪口家。換句話說,犯案現場是在阪口家。那個叫做牧民雄的少年聽見了津田來訪的聲音。」  「可是,沒有證據證明那是津田。」  「也沒有證據說那不是津田。」  「你是說,兇殺發生在牧民雄回去之後嗎?」  「應該是吧。美世將屍體藏在後車廂裏,並將車子開到了別所。所幸相染屋不是一間很熱門的旅館,她在那裏現身,讓別人以為自己被殺害,然後再開著車子回東京。津田的屍體在隔天晚上才埋在秀峰寺後山……」  「在那之後,美世呢?」  「當然是計劃如何逃亡囉,她身上有三十萬的現金。」  「山岸,」檢察官一邊打開新送上來的啤酒瓶一邊說,「這就是阪口的目的。」  「阪口的目的?」  「沒錯。世田穀警署偵查主任的想法跟你一樣。這也難怪,那是『最想當然耳』的推測了。可是那樣的推理存在著本質上的矛盾。」  「怎麽說呢?」  「當時阪口家隻有美世一個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換句話說,這個罪行不會有人知道。隻要屍體不被發現,就是完全犯罪,美世沒有逃亡的必要。」  「……」  「而且你認為三十萬能夠生活幾個月呢?死刑的時效是十五年,照理說阪口應該有不少的存款,假如她有意逃亡,三十萬又怎麽夠呢?」  「那麽,是誰開走阪口的車亂丟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個人認為是阪口自己,但我錯了。當車子停在香菸攤前麵時,他和女傭阿德嫂正在看電視,所以必須考慮美世以外的人選才行。」  「為什麽就不能是美世?」  「美世已經死了,這點我很確信。阪口一開始就知道埋在秀峰寺的屍體是津田……」  所有的想法總是在某一點產生對立與矛盾。盡管檢察官確信美世已經死了,卻無法提出證據。阪口有難以動搖的不在場證明。  檢察官閉上眼睛。是否單憑對阪口本能上的不信任,就能斷定他涉案呢?  「不能太拘泥於自己的想法。」檢察官低語著。  「啊?」  「沒有,我是在自言自語。我正在想,不能因為太執著自己的推理,而防礙了別人,說不定你的推理才是正確的,也說不定有個沒在我們麵前現身的神秘人物x存在。」  「比方說,那個戴紅色安全帽的男人嗎?」  事務官在檢察官的酒杯裏倒酒,自己則伸手抓了一把毛豆。喝酒還是檢察官比較厲害。  入夜之後,客人變多了,談笑聲在狹小的店裏迴蕩著。隔著當中排放著桌椅的大廳,兩側各有一間三張榻榻米大的小房間。每一間都客滿了。  「千草先生!千草先生!」站在大廳中央的女服務生大聲呼喊,「有沒有一位千草先生呢?」  「我就是。」檢察官舉起手。  女孩走上前來。  「您的電話,是位野本先生打來的。」  「謝謝。」檢察官站起來說。「他還真會找呢。」  「大概是打電話到您家問的吧。」  「如果他在附近,就叫他一起來吧。」  女孩幫檢察官帶路。  「在這裏。」  檢察官站在電話前麵。  「是我,千草。」棒槌學堂·出品  「我是野本,你究竟人在哪裏?」刑警粗魯的聲音在檢察官耳邊響起。  「我在哪裏?」檢察官邊笑邊說。「你不是知道我在這裏才打電話過來的嗎?」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我是問你現在在做什麽?」  「喝酒呀,山岸跟我在一起。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別開玩笑了!」刑警冷冷地說。「牧民雄死了!」  「什麽!你說什麽?!」檢察官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牧民雄死了,在公寓發現了他的屍體。」  周遭的光景瞬間傾斜了,檢察官在仿佛要昏厥的錯覺中用力地站穩了腳步。  「是他殺嗎?」檢察官壓低聲音問,畢竟店裏太多人了。  「不知道,根據現場的情況,也可以說是自殺。」  「死因呢?」  「服毒。茶幾上有空的可樂瓶和杯子,鑑識科正在調查。」  「屋裏沒有其他人嗎?」  「他和父親一起住,但是他父親最近都值夜班。」  「是誰發現的?」  「附近一家洗衣店的女孩,和牧民雄同年,兩人是好朋友。」  「死亡時間呢?」  「死後一個小時。我到的時候還有體溫。」  「所謂自殺,是根據屍體狀況判斷的嗎?」  「不是,我正要跟你報告這一點。茶幾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紅色日記簿,那是洗衣店女孩今年新年送給牧民雄的禮物。日記簿上寫著令人震驚的事……」  「什麽事?」  「牧民雄昨天跟美世見過麵。」  「什麽?!」檢察官眼前再度發黑。  「牧民雄昨天在石神井公園見到了阪口美世,說是見麵,應該說是偶然看到,日記裏詳細記錄了當時的情景。」  「好,我立刻過去。」  檢察官回到座位時腳步蹣跚,不是因為喝醉了,而是因為悔恨正苛責著他的內心。  「怎麽了?」事務官驚訝地看著檢察官憔悴的神情。  「牧民雄死了。」檢察官幽幽地說。  「什麽?牧民雄嗎?」  「而且阪口美世還活著……」  「牧民雄知道美世還活著嗎?」  「不清楚。不過昨天牧民雄和美世見過麵,聽說日記上寫了這件事。」檢察官的聲音非常無力。「這麽一來,我的推理全被推翻了。以美世已死為前提的所有假設都破滅了,一切得從頭開始。」  一種敗北的感覺延竄了檢察官全身。  「走吧。牧民雄住的公寓聽說是在奧澤町。山岸,你去幫我結個帳吧。」  車子全速疾駛在夜晚的街頭,窗外的亮光變成線條流瀉而過。人們沐浴在原色的霓虹燈影下,享受著夏夜的散步,但坐在車中的檢察官卻是孤獨的。  他神情肅穆地專心想著一個念頭。  由於美世的出現,整個事態為之一變。牧民雄會不會是美世的幫手呢?十六日下午,津田其實已經被殺了,而牧民雄也親眼目睹,但美世苦苦哀求他,於是牧民雄發誓答應幫忙……。想到這裏,檢察官心裏一驚。那麽,埋葬津田屍體的人會不會就是牧民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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