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津田被殺的案件,不但還無法確定犯案的時日,就連犯案現場在哪裏也無從推論。就這個案子而言,追究不在場證明毫無意義。對於犯案的兇嫌來說,一旦沒有物證,法律是寬大的。唯一的期待是,白鳥千鶴會如何說明那一夜的行動。  計程車停在地檢署前麵。  「辛苦了。」  檢察官一下車,便抬頭仰望在強烈驕陽下灼燒的地檢署太樓,水泥牆麵的反光十分刺眼。  檢察官向著水泥牆走去。  8  檢察官走進他的辦公室時,山岸事務官拿著好幾張筆記坐到他麵前。  「不行。」事務官劈頭便說。「檢察官的推理不對。」  「嗯?什麽推理?」  「就是尋找生父的那個呀。」  「那個啊。怎麽樣了?」  「首先是出生年月日。」事務官看著筆記說。「那孩子是在昭和三十五(1959)年一月四日出生。」  「也就是說,美世受孕是在那十個月前囉。」  「那是外行人的想法。」事務官笑了。  「不對嗎?」  「不對。懷孕時的一個月是以二十八天來計算,也就是說,從最後一次月經的第一天起算到第兩百八十天生產。」  「嗯。」  「但是,實際受孕通常是在最後一次月經周期後的兩周,也就是說,真正的孕期是兩百六十八天左右。」  「真是令人驚訝。我記得你的履歷表上明明寫大學是主修法律……」  「哪裏,這是我在鑑識科現學現賣的知識。以這個數字往回算,美世懷孕應該是在三十四(1958)年的四月十日前後。」  「原來如此。」  「津田晃一是昭和十五(1939)年三月八日生,換句話說,美世懷孕那一年他剛滿十九歲。」  「十九歲已經是成熟的男人了。」  「可是津田生於北海道劄幌市,警視廳請當地警方調查他的資料,回報結果剛剛才送到。聽說他家裏開了一間小文具店,在津田於昭和三十八(1962)年來東京之前,從沒離開過北海道。這是他父母說的,應該沒錯。此外,聽說他父親也馬上要到東京來了。」  「可是,」檢察官說,「美世或許有機會到北海道呀?」  「這個我也調查過了。美世於三十四(1958)年四月三日結婚,也就是說結婚一個星期左右便懷孕了。才剛結婚一個星期,她怎麽可能丟下新婚的丈夫跑到北海道去?」  「阪口確定不是小孩的親生父親,津田也不是。那麽美世的對象在哪裏?」  「知道答案的人隻有美世吧?」  「隻有美世嗎……」檢察官低語著。突然,他呼喊事務官:「山岸!」  「怎麽了?」  「有沒有可能津田晃一也發現了這個事實?」  「這倒是很有可能。車禍當天,他應該有機會在醫院聽到阪口夫婦的血型。」  「沒錯,我竟然疏忽了。由於最近推理小說很盛行,一般的法醫常識也變得很普遍,津田應該多少有涉獵才對。」  「但是這麽一來,」事務官說,「害怕、憎恨津田的人就是美世了,阪口秋男沒有殺人的動機。」  「嗯……這個想法還是不行嗎?」  就在檢察官這麽說時,野本刑警大喊著「不行啊」,邊挪著肥胖的身軀來到檢察官麵前。  9  「白鳥千鶴那天晚上的確跟津田晃一一起離開了『花束』,可是半路上她就脫逃了。」  「脫逃?」  「也就是說……」刑警拿出筆記本,將上麵記錄的千鶴的說法說給檢察官聽。  「嗯……」聽完後,檢察官的臉上浮現失望的神色。「這條線索也斷了嗎?」  「總之千鶴說的是真的,我順便又到澀穀的大和莊公寓繞了一下,任職於唱片公司的筱原的太太證實了千鶴的說詞。」  「是哪一型的車子呢?」  「據說是黑色的中型車,但是這種車少說也有上千台。」  「所以說,千鶴當晚是住在大和莊囉?」  「沒錯,她說一直到隔天早上她都睡得像個死人一樣。」  「如果她能記住車號就好了……」  「就是嘛。當筱原太太聽見千鶴大叫,從二樓窗戶探頭出去看,便聽見津田在車裏大罵可惡,她嚇得立刻就把頭縮了進去。雖然她後來很快地衝下樓,但車子已經開走一段距離了,根本看不見車號。」  「山岸!」檢察官呼喚事務官。「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還是聯絡交通組試著追查這輛車的下落。」  事務官拿起電話時,檢察官又說:「我剛剛去見過阪口,白鳥千鶴也接過藝苑社的工作。」  「畫畫嗎?」棒槌學堂·出品  「不,是書籍的裝幀。阪口似乎很看重千鶴的才華。」  「真是奇怪。」刑警說。「這個案子出現的幾個人好像都有某些關聯,仔細一查卻又斷線了。」  「就是啊。究竟這個案子的主導者是誰?難道會是我們所不知道的神秘人物x,正站在舞台邊等待上場的機會嗎?」  「至少千鶴不會是主角,她隻是單純的路人而已。」  檢察官告訴野本他在思考阪口那樁奇妙的汽車失竊案和血型問題時,所產生的一連串想法。  「真是令人驚訝!」刑警打從心裏發出詫異的叫聲。「那麽,阪口在小孩出生後的五年間,始終相信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美世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因此當他知道真相時,不難想像會有多憤怒。」  「女人……」刑警說,「真是難以捉摸的惡魔啊。」  「你和那樣的惡魔倒是生了好幾個小孩呢。」  「不過才四個,可是我卻不知道是不是都是我親生的。」  「要不要做血液鑑定啊?」  「這是什麽世界呀!」刑警發出情何以堪的聲音。  10  那一天,檢察官忙著閱讀其他案件的記錄,一直到日落黃昏。  夏天的太陽正要開始西下時,檢察官開口叫道:「山岸!」  「好久沒跟你喝一杯了。」  「好呀,去哪裏?」  「就辦公室附近吧,走太遠也麻煩。」  「那就去『甚兵衛』,好嗎?」  「好,那裏除了洋酒之外,什麽都有得喝。」  「要先跟府上聯絡一下嗎?」  「嗯,麻煩你了。」  事務官在通知過檢察官家裏後,好像也打了電話回自己家。  「嗯,沒事的。我和檢察官在一起,隻有我們兩個。」說完他將話筒伸到檢察官麵前。「不好意思,麻煩一下。」  「幹什麽?」  「不在場證明呀。」  「不在場證明?」檢察官反問,但立刻便理解了。  「餵?我是千草。」檢察官將嘴湊到事務官手上的話筒。  「您好,我先生承蒙照顧了……」  「今天晚上會晚點回家,你先生能否暫時借我一用?」  「當然可以,請用。」  電話在三人的笑聲中結束。  檢察官喝著酒,腦子裏卻有某個部分很清醒。明明是他自己說要忘記工作,結果案件卻成了下酒菜。  「你剛剛說,」檢察官一邊幫事務官倒啤酒一邊說,「阪口秋男沒有殺害津田的動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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