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九顏要走,鬱晚的?臉色稍緩,她配合道:“好,你且容我緩緩。”


    九顏這一走,便是整整三日,期間他每日都會來給?鬱晚送不?同的?膳食,也不?進來,每次隻?在門外停留一會兒就會再次離開。


    直到第三天晚上,九顏拿了幾包精致的?點心敲門進屋。


    鬱晚看?出他應是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帶笑。她不?動聲?色捏了一塊酥糖放進嘴中,裝作?不?經意道:“發生了何事?,你今日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見?鬱晚吃下?一塊酥糖,九顏也來了興致,捏起一塊用舌尖卷進口腔,“好甜。”


    鬱晚笑了下?,沒說什麽,捏過糖的?指尖黏滋滋的?,可嘴裏卻依舊食不?知味。


    九顏岔開話題,看?起來是並不?想再接鬱晚先前的?話,他環顧了下?四周,問她:“住的?可還?習慣?”


    “也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一處歇息的?地方而已,我並不?挑剔。”


    看?出鬱晚的?興致懨懨,九顏主動道:“快了,再過兩日,我就可允你出去走走。”


    “再過兩日?”已經三日過去,但謝無?祈那邊並沒有動靜,就是說他很可能還?沒有找到有關自己下?落的?線索。


    而九顏卻說再過兩日便可容她出去,這讓鬱晚不?禁將?心提起來。


    她可不?認為這會是一件什麽好兆頭。


    九顏既敢放她出去,就說明他不?怕她的?行蹤被謝無?祈發現,而留給?謝無?祈和?她的?時間顯然不?多了,她決不?能坐以待斃。


    “今日不?行?”鬱晚笑著偏頭,“你將?我帶來這裏已有三日,我成日被拘在這一方四角天地裏,實?在無?勁。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不?過是金丹期修為,在你眼皮子底下?也掀不?起什麽浪。”


    “晚晚,我知你是故意的?,你還?未死心是不?是?”九顏眼底清明。


    鬱晚坦然笑了笑,“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九顏看?她許久,末了歎了口氣,細長的?桃花眼上挑,顯出幾分瀲灩的?媚態,“若你想讓我答應,也不?是不?行......”


    他仔細挽起袖口,取下?纏繞在手腕上的?鵝黃色絲帶,兩指挑著,遞到鬱晚眼前,“你很久未曾幫我束發了,不?若就今日吧,待梳好了,我就帶你出去。”


    “就這麽簡單?”


    九顏淺笑,“就這麽簡單。”


    “晚晚,你實?在無?需把我想得太壞。”


    鬱晚沒接話,將?發帶從他手中接過。


    她垂眸看?了眼,這發帶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甚至有些老?舊,上麵所繡的?花紋也不?是近來的?新樣子,最關鍵的?,這似乎是一條女子的?發帶。


    察覺鬱晚眼中的?惑色,九顏掩唇笑了下?,“不?記得它了?”他麵上有幾分悵然之色,愛惜地碰了碰垂下?來的?發帶末端。


    鬱晚搖頭,她的?確沒什麽印象,但看?九顏的?反應,不?難猜出這條發帶估計又是承載著她們之間過往的?某種寄托之物。


    果不?其然,九顏指尖的?魔氣溢出,勾勒出一副畫軸,畫軸展開,兩個小人的?笑貌活靈活現。


    鬱晚看?出一個應該是幼時的?她,那另一個在她身邊的?便是九顏。


    畫麵中,九顏被同是暗衛的?高階大?魔欺負了,一身髒汙,頭發散亂。


    小小的?鬱晚突然不?知從何處竄出來,擋在九顏麵前,趕走了那群暗衛。


    畫麵一轉,她帶著九顏在樹前的?石凳上坐下?,她拆了自己的?一個發髻,將?原本的?雙髻改成了單髻。


    多出來的?一條發帶,在靈活的?指尖穿梭,很快便將?少年散亂的?發高高束起。


    微風暖陽,少年的?發尾連同那條鵝黃色的?發帶一起高高揚起。


    畫軸到這裏再次闔上。


    九顏彎起眉眼,笑道:“不?若晚晚再給?我束一次同樣的?吧。”


    鬱晚心底歎了口氣,麵上神色如常道:“既然你喜歡,那便依你。”


    九顏笑了下?,背轉身在鬱晚麵前坐下?。


    發帶太久不?用,已經有些失了韌性。鬱晚嚐試幾次,才堪堪將?他的?發收攏束起。


    或許是曾為暗衛的?原因,九顏自小便常著暗色衣袍,這個習慣也持續到如今。


    畫軸中,少年黑衣黑發,唯有一條暖色發帶束在頭頂,卻是罕見?的?點亮了他周身的?暗色。


    可再看?如今,魅魔周身的?氣勢盡管刻意收斂,也有壓不?住的?濃戾,遠不?是這一條淺薄的?發帶能相匹配的?。


    雖然魅魔能夠駐顏,但經歲月洗禮後的?氣質卻不?可能停留在過去,況且,九顏也沒有強求讓自己的?容顏維持在少年模樣。


    總而言之,就是同樣一條發帶,同樣的?發型,由同樣的?人來束,卻依舊是大?不?相同。


    九顏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對?著銅鏡的?他微微出神。


    良久,他回首笑道:“無?妨,自然不?會與過去一樣。這或許正是提醒我,今日帶你上街,可以挑些新的?回來。”他摸了摸與發帶纏繞的?發尾,“這條的?確有些舊了。”


    話落,他便牽起鬱晚的?手往外走。


    鬱晚掙了一下?,沒掙開,索性就由他拽著。總歸是換來了能提前出去的?機會,這點小事?兒她還?是可以忍耐的?。


    九顏將?鬱晚拉進自己懷中,一眨眼,兩人便出現在了繁華熱鬧的?魔域街頭。


    這次,九顏也未再勉強,緩緩鬆開了牽著鬱晚的?手。仿佛剛才執意牽著她,隻?是為了帶她一起踏破虛空,來到此地。


    這條街鬱晚和?謝無?祈在回魔域那日便一同走過,她還?記得兩人在街邊買了一包糕點,似乎就是前麵路邊的?鋪子買的?。


    注意到鬱晚的?目光停留在遠處的?糕點攤上,九顏問:“想吃?”


    鬱晚搖了搖頭,九顏想到什麽,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之後他的?笑容越發燦爛。


    “既然不?想要那便走吧,這攤子上的?點心的?確是粗陳爛製,遠不?如我帶給?你的?那些。”


    兩人逛了一個多時辰,鬱晚將?能想的?招式都用上了,不?僅在街上故意留下?自己的?氣息,更是演起跋扈驕縱,肆意惹事?。


    不?過到底身後有九顏寸步不?離的?跟著,往往對?方才剛被激起怒意,看?到她身後九顏的?一瞬間,便就偃旗息鼓。


    屬於同虛境大?魔的?威壓可不?止是說說而已,這魔域之中果真沒有魔敢在他麵前放肆。


    不?過這也正合鬱晚的?意,直到她們準備動身回去時,連周遭的?路人都知道洛家那位同虛境的?新家主今日帶著一個女修上街了。


    鬱晚隻?在心中祈禱自己所作?的?一切有用,能讓謝無?祈更快的?找到自己。


    但是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這份不?安來自於九顏的?縱容,這一路上他實?在太過平靜了。


    就像是她的?把戲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小孩子的?玩鬧,毫無?威懾可言,渾然不?被放在眼裏。


    回去之後,九顏立刻讓鬱晚給?他換上了一條新的?發帶。


    他想了想,同鬱晚說:“不?必束發了,半披著就不?錯。”


    鬱晚捏著發帶的?手一頓,很快明白過來九顏口中“半披散”的?樣式是什麽,因為她想起來,謝無?祈的?長發便是如他口中那般,時常披散著,僅用一條再樸素不?過的?黑色發帶將?雙鬢散亂的?發絲束於腦後。


    她回憶著謝無?祈的?模樣,給?九顏梳了一個相差無?幾的?,果然見?他滿意的?露出笑容。


    而後,九顏又將?那條陳舊的?發帶收起,鬱晚還?以為他買了那麽新的?,便會將?那條扔掉,誰知他垂眸看?了幾息,又將?那條鵝黃色的?發帶原封不?動纏在右手手腕上。


    九顏回來時就是傍晚,之後又去街上逛了一個多時辰,折騰到現在已是深夜。


    但他似乎全無?離開之意,興致盎然地拉著鬱晚看?他們今日買回來的?小物什。


    索性他也隻?是讓她陪著擺弄那些小玩意,沒有再提出別的?出格的?要求。


    直到手裏的?東西來來回回被他反複把玩了個遍,他才終於抬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鬱晚,“晚晚,你今日不?累麽?為何不?提去休息。”


    鬱晚心道,你在這裏我如何放心去休息。


    鬱晚強撐著笑,“就算我隻?是金丹期修為,遠不?如你,也沒有那麽容易累,稍加調息就是,用不?著休息。”


    “是麽?”九顏狹長的?眼尾勾起來,“我還?以為是因我在,所以你才不?提。”


    鬱晚訕訕扯了扯唇角,就聽對?方笑道,“既然你不?願提,那便由我來說,晚晚我累了,你陪我去休息。”


    九顏刻意壓低聲?音,他的?聲?線本就低沉婉媚,更別說此時帶了幾分刻意的?引誘與討好。


    鬱晚瞬間直起身子,渾身似有尖銳的?刺豎起,“我不?累。”


    “所以說,是讓晚晚你陪我啊。”九顏眨了眨眼。


    鬱晚渾身的?抗拒之意再明顯不?過,有過三日前的?事?,她料想九顏應該不?至於強迫她,於是她大?著膽子搖頭拒絕,“可是我不?想。”


    “這樣麽?”九顏臉上露出幾分惋惜,但他果真沒有強求,徑直站起來,就往屋內走。


    內室的?床榻是鬱晚這幾日睡過的?,雖然鬱晚每日都會用除塵術稍加收拾,但還?是會有睡過的?痕跡。


    一想到自己睡過的?床就要被九顏躺上去,鬱晚本能的?心底生出一股抗拒和?反感。


    可九顏卻和?她的?想法完全相反,他還?從未睡過鬱晚睡過的?床榻。一想到她曾躺在這張床上,身上的?氣息鋪滿床榻,枕上或許會有她發間的?香氣,他就難掩躁動,連喉嚨都幹澀起來。


    他脫掉外衫,褪去鞋襪,躺在床上。


    呼吸間果然都是屬於鬱晚的?氣息,濃烈地幾乎將?他溺斃。九顏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覺得不?夠,又側躺著將?腦袋埋進枕間。


    他將?規整鋪在床裏的?錦被拉過來,蓋在身上,渾身都因滿足而微微顫栗起來。


    不?多時,鬱晚聽著裏間傳來細微的?喘聲?。她麵色一僵,推開門頂著夜風走出去。


    她前腳剛離開,裏間的?聲?音便頓住。


    鬱晚在院內打坐了整夜,直到晨光熹微,聽到屋內窸窣的?聲?響,猜想九顏應是醒了。


    等到屋內傳來桌凳摩擦的?聲?響,確定那人已經在桌前坐下?,她在起身。


    這間小院看?著大?,其實?就鬱晚待著的?那一間屋子,她就算想躲,也躲不?到別的?地方。


    鬱晚寒著臉扣響房門,在聽聞裏麵應了一聲?後,才推門進去。


    九顏滿臉笑意仰頭望向鬱晚,“這屋子就是你的?,你想進便進,何須還?問我一聲?。”


    自進門起,鬱晚便沒往裏間看?一眼,仿佛那裏有什麽她避之不?及的?髒汙不?成。


    九顏心底嘖了聲?,恐怕那髒汙就是他。


    他不?過在她的?床上睡了一夜,她便連裏屋也不?願再踏足,甚至不?再看?他一眼。


    他絲毫不?懷疑,鬱晚今後絕對?不?會再上那張床。


    可他又怎會讓她如願呢?


    她越是這樣待他,反倒讓他愈發想得到她。


    他有何處比不?上謝無?祈,憑什麽謝無?祈可以,換到他這裏便不?行?


    謝無?祈當初不?過是占了合歡印的?先機。


    而明明是他更早與鬱晚相識,他都不?介意她與謝無?祈的?過往,她怎還?不?願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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