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晚乃是凡人之軀,沒有修為。受合歡印轉印,幾乎是在轉印完成的下一秒,她的身體就出現了奇怪的變化。


    明明四肢冰冷,可體內卻像是被一團熱焰點燃,從胸口竄起的熱浪逐漸席卷全身。


    她不受控製地想要靠近謝無祈,似乎對方身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她,與此同時,屬於他的氣息也在感官中被無限放大。


    而這股變化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明顯。


    鬱晚知道原書中謝無祈得到了解藥,所以她才敢犧牲自己,借此博取他的好感。


    但她卻忽視了一點,與凡人無異的脆弱身軀,又怎能同謝無祈相提並論?


    她甚至懷疑,或許連第一次都挺不過。如若萬不得已,便隻能恢複原本魅魔的身份,可那樣先前的所有付出豈不白費!


    不行。


    為了任務,她也一定要堅持下來!


    謝無祈看出鬱晚的不對勁,麵色一變,“合歡印已經在你體內發作了?”


    鬱晚沒有回答,隻悶悶說了句:“你離我遠一些,省得你又要懷疑我是借著合歡印想對你做什麽......”


    “我實在害怕自己控製不住,你離我遠一些。”她重複道。


    謝無祈的臉色更難看了,凡人涉毒九死一生,鬱晚沒有修為,合歡印的影響對她隻會更大。


    然而他卻沒有退開,而是就地盤腿屈膝坐下來。


    先前他一直刻意隱藏實力,裝作無法動用靈力。


    此刻卻顧不得先前的計劃,再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雙手結印,手腕翻轉,脈中靈光乍現,如溪流般清靈溫潤的靈氣緩緩從指尖溢出。


    被鬼滅河水浸泡過的靈脈難以承受靈力波動,強行催動靈力,似針尖遊走在脈搏中。


    然而他連眉頭都未曾一皺。


    鬱晚乃是肉體凡胎,受不住太過猛烈的靈氣灌溉,而若靈氣不足,對壓製合歡印又毫無用處。


    其間的細微差距極難把握,饒是謝無祈,一炷香下來,也不禁被淋漓的汗水浸濕衣襟。


    若是天劍宗的弟子此刻在,定會因眼前的情景而感到驚奇。


    天劍宗雲端高陽的大師兄謝無祈,從來都是清風明月般不染凡塵,何時像現在這般令自己陷於狼狽過?


    察覺到謝無祈在她身後的動作,垂首縮在他衣袍裏的鬱晚緩緩掀起唇角。


    不夠。


    遠遠不夠。


    隻是愧疚又算得了什麽呢?


    鬱晚清了清嗓子,淡聲解釋起謝無祈先前的疑問,“你不是問,為何我會知道合歡印的轉印之法麽?”


    謝無祈驅使靈力的指尖微顫,末了他搖了搖頭,“我方才不該再懷疑你。”


    最初的懊惱過後,謝無祈心中更多是無措。他曾以為,他所有的感性都在師弟梅若塵死後被理智所代替。


    多少年過去,他理智到毫無人情,近乎一個怪物。


    可現在,沉睡的角落裏,似有什麽在破土而出。


    “可你還是懷疑了,不是麽?”


    謝無祈無法違心的說沒有,他的臉色白了白,抿著唇沒說話。


    鬱晚:“如果我說,是進來之前那位掌殿刻意透露給我的,你信麽?”


    謝無祈臉上果然閃過懷疑,他心思多疑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這一點連他自己也無法控製。就算他試圖說服自己不該再懷疑眼前之人,但那一瞬的怔忪,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鬱晚沒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輕笑一聲,將頭轉過去不再看他。


    謝無祈知道自己剛才那一瞬的表情被鬱晚捕捉到了,他歎了口氣,“抱歉。”


    “這兩個字你已經對我說過很多次了......”


    謝無祈忍不住出聲打斷她:“我相信你,真的。”他是當真相信鬱晚方才所說的話。


    鬱晚一愣,眼中湧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鬱晚軟聲:“算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這樣,若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我總不能將那掌殿帶到你麵前,讓他向你證明不是?”


    謝無祈:“我信,無需你再向我證明什麽。”


    鬱晚沒再說話,因為她體內的合歡印已經逐漸影響了她的神智。意識潰散前,鬱晚緊咬下唇再也受不住,忙讓係統將她弄暈。


    在合歡印第一次發作將她折磨到痛苦的頂峰之前,鬱晚兩眼一翻,仰麵朝後倒了下去。


    謝無祈伸手,穩穩地將人接住。


    等鬱晚再次醒來時,她正躺在那張夢幻的粉色公主床上。身前蓋著謝無祈的外袍,而謝無祈本人正立在床邊,一眨不眨地垂眸注視她。


    幾乎是在她掀開眼皮的下一秒,就聽對方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謝無祈眉眼中的擔心不似作假,鬱晚穿書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努力終於看到了回報。


    見鬱晚不說話,謝無祈蹙眉深思,指尖探出靈力遊走在鬱晚身上,“第一次發作並不致命,怎麽會......”


    與此同時,鬱晚腦海中響起係統的驚呼聲:“宿主,你也太厲害了!”


    “怎麽說?”


    “你都不知道,昨天在你昏迷之後,謝無祈他整夜都在以靈力幫你梳理體內的經脈!”


    鬱晚笑了下,雖然她清楚謝無祈這麽做是出於愧疚想要彌補她,但這已然算是突破。


    “這還不是最嚇人的。”


    “他還做了什麽?”鬱晚好奇道。


    “他將自己的一瓣蓮心給了你!若非如此,凡人在合歡印之下連第一次發作都熬不過去。”


    “蓮心?”鬱晚驚訝道,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謝無祈不是修士麽,“他自己的蓮心...又是什麽?”


    係統說:“我也是才剛知道,因為原書中他從沒有展露過原身,所以沒有人知道他身上還有這一層設定,包括我!謝無祈他不是人!”


    鬱晚:“?”


    “他是冰蓮之靈化形成人,是不同於人、妖、魔的很特別的存在,你可以將他理解為一具天道打造的完美容器。”


    鬱晚一驚,或許這才是謝無祈一生堅守正道,甘做劍宗最鋒利的無情劍的真實原因?完美的承襲了天劍宗的意誌。


    “怪不得書中天劍宗仙人掌門總說謝無祈是雙世劍最契合的主人,他原身乃是冰蓮之靈,又被培養成如今這般心若磐石堅守正道的模樣,自然最適合掌握雙世劍,不會受其魔性一麵的影響!”係統後知後覺道。


    “鬱晚?”


    聽到謝無祈的聲音,鬱晚回過神來,“好像沒事了,是我自己扛過去的?”


    謝無祈短暫的頓了一瞬,複又“嗯”了一聲,“可你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鬱晚:“我又不像你有修為,尋常人就算發熱也沒有恢複這麽快的。”


    言畢,少年舒展的眉頭再次蹙緊。


    沉默半晌,隻聽他字字鏗鏘道:“你放心,合歡印並非沒有解除之法,我一定會在第三次發作前幫你將這道印記除去。”


    “若是第三次發作時,你還沒有幫我將這道印記除去呢?”


    合歡印發作三次不解,不與轉印者合歡,則會爆體而亡。


    謝無祈愣住,語氣冷凝,“不會有這種情況。”


    鬱晚額頭的合歡印記鮮紅而又靡麗的盛開著,令她原本溫軟的眉眼添了幾分妖異。


    謝無祈失神的撫摸過那一處,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有這般冒犯的舉動。他的指尖顫了下,繞過腦後抽出束發用的羽色飄帶。


    奶白的玉帶上飄著幾絲朱紅,尤似雪中紅梅。他催動靈力,將其幻化成一條近乎透明的抹額。


    他的兩手捏著抹額兩端,將它覆於鬱晚額前,剛好遮住那一抹靡麗的紅蓮印記。宛若玉帶的抹額才一束緊,肉眼便看不出痕跡,恍如消失了般。


    謝無祈斂下黑眸中的情緒:“這合歡印記太過明顯,為避免有心人拿來利用,還是遮上一遮。”


    鬱晚點頭,指尖摩挲過額頭,繼而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是不是恢複了呀?”少女的眼眸清澈靈動,那張純淨無害的臉上無一絲懷疑與芥蒂。


    她分明清楚,自己曾借此故意試探折辱她。如今卻隻字不提,不問也不怨。


    謝無祈狼狽地避開那雙過於明豔靈動的眸子,啞聲道:“恢複了......早就恢複了。”


    “這樣啊。”少女軟糯輕快的語調傳進謝無祈的耳蝸,他隻覺呼吸一緊,下一秒就聽對方繼續道:“恢複了就好,我之前一直很擔心你呢。”


    謝無祈猛地抬頭。


    “既然你恢複了,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快些將那些失蹤的女子救出去,離開這裏了?”鬱晚的眼睛亮亮的,然而從對方故作輕鬆的笑意之下,謝無祈還看到了深藏的不安。


    她在害怕。


    是因為合歡印麽?


    鴉黑的眼睫如山崩般狠狠落下,在少年蒼白的眼瞼上映下一道陰影。


    然而,就在他自責之際,身旁的少女裹挾著一股熟悉的清冷芙蓉香氣,移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跪坐在床邊。


    她帶著一身他的氣息,雙手小心翼翼捧上他毫無溫度的下頜,“謝無祈,欠你的我都還清了。”


    “以後我就能堂堂正正的說喜歡你,再不是為了什麽恩情。”


    “謝無祈,我很開心。”


    少年亂了呼吸。


    第14章 報仇


    合歡印隻有以樹榕草、浮生花、鬼川淚三物煉製出的符水才能徹底祛除。前兩種草藥雖然稀有,但靈界內就有生長,唯有最後的鬼川淚,並不在靈界之中。


    鬼川位於魔域邊界處,鬼川淚其實就是鬼川河水,隻因後來鬼川枯竭,一夜間幾乎盡數蒸發,才有了後來的鬼川淚。


    如今,隻有魔域內魅魔的皇族手中才有幾滴僅存的鬼川淚。


    “正好,待我從那魔物口中問出鬼川淚的下落,再將她連同她那暗殺我的魔物一並斬殺。”謝無祈語氣平淡。


    鬱晚:“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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