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恐怖的是,桎梏在她頸間的手絲毫沒有鬆懈之意,反而愈發收緊。


    那雙陰沉的黑眸冷冽逼人,“你到底是誰?”


    鬱晚隻覺得胸腔的氣息愈發稀薄,她用力抓住謝無祈掐著她的手臂,試圖為自己爭取來一絲喘息的機會,眼角的淚水不受控製的落下,“謝...謝無祈你怎麽了,我是鬱晚啊。”


    謝無祈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沒有半分情緒,他死死盯著鬱晚,眼見她的瞳孔急促縮緊,直到有了渙散之勢才驀地鬆開手。


    鬱晚長吸一口氣,被突然衝進肺裏的冷氣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心中驚疑未定,饒是穿過近百本書,卻也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麵死亡。


    劫後餘生的鬱晚毫不懷疑,若她方才的反應有半分差錯,謝無祈真的會下手殺了她!


    胸腔泛起一股冷意,癱軟靠在牆壁前的身子一顫。


    “你為何會在此時出現?”謝無祈眼中的審視毫不遮掩。


    幾乎在他體內合歡印發作的下一瞬,便出現在房中。


    世上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第12章 觸動


    鬱晚:“我方才進門時就說了,是魔宮中那位掌殿將我帶來的。”


    純白的紗衣不知何時被掛破,飄搖罩在少女的肩頭,將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襯得脆弱又可憐。


    “剛才我給你送完吃食便回去了,誰知道前腳才踏入下人房,後腳就被那拐到了此處,還給我換上了這身衣裳。”說著,蒼白的臉頰又簌簌落下兩行清淚。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透過眼前斑駁模糊的水光看向謝無祈,“所以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少女的情緒似是突然崩潰,突然大哭起來,“從昨日開始你便不對勁了,幾次刁難與我,究竟是我做錯了什麽?難道因我喜歡你,混入魅魔宮想救你也錯麽?”


    “你若覺得我是累贅,或是懷疑我的動機,無需拐彎抹角,更不必如此折辱我!”鬱晚一股腦說完,才停下來哽咽的喘息。


    謝無祈的眼角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紅暈,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想救我?”


    “你不信?”


    謝無祈沒說話,鬱晚眼中露出委屈與受傷的神情。


    下一秒,身姿如鬆的少年突然直直向後倒去。


    他蜷縮在地上,又變成鬱晚剛進來是那副模樣,像是快要死去般無聲無息。


    鬱晚問腦海中的慢慢,“怎麽回事?”


    “謝無祈體內的合歡印發作了,他剛才不過是強弩之末,現在才真的是毫無還手之力。”


    鬱晚頓了下,眼底閃過一道精光,“你確定?”


    “當然。”


    鬱晚嘴角飛快上揚,又恢複平靜。


    係統催促道:“有這樣的好機會,你還不趁機拿下他?等他與你有了肌膚之親,肯定會對你負責的。”


    鬱晚不置可否,從負責任的角度來說,應該沒有人比得過男配謝無祈。他在這方麵正派的很,若不然也不會成為執法閣執事,不會毫無怨言的做劍宗的一柄劍,捍衛靈界蒼生。


    責任二字,幾乎是謝無祈無法拋卸的執念,為此這人已經可怕到能擯棄私欲的程度。


    但鬱晚不想用責任捆住一個男人,就算這麽做或許能得到他的人,卻也無法保證能夠得到他的心。


    除此之外,還有一層原因則是,盡管慢慢說他理應毫無反手之力,但原書中的謝無祈尚且能在緊要關頭反殺那位魅魔宮主,沒道理不能反殺她一個意圖不軌的凡人。


    她不允許自己的任務有絲毫差池,而此刻睡了謝無祈顯然是一條前路未知的不歸路,她不能賭。


    鬱晚定了定心神,朝著謝無祈倒下的地方挪動。


    謝無祈的防備心很重,就算此刻在合歡印的影響下,神魂都不穩了,然而在鬱晚靠近他時,仍是冷冷地飛去一眼。


    鬱晚被他突然睜眼嚇了一跳,但是想到自己的任務,還是湊了上去。


    少女眼角仍淌著淚,“你是不是因為毒發了,所以剛才才那般不受控製?”


    鬱晚自己給謝無祈找好了借口,誰知道對方根本不承情,“不是,毒發還不至於影響我的神智。”


    鬱晚自動跳過那幾個自己並不想聽到的字眼,“你果然是毒發了。”


    她掰正謝無祈偏向另一邊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我知道你身上中的毒需要與女子嗯嗯...才能解,我不介意,你就讓我幫你吧。不然你若在這裏出事,我也難逃一死。”


    謝無祈的目光有些冷,盯著鬱晚,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到底在想什麽。


    須臾,他扯動唇角,勾出一抹略帶嘲諷的笑,“你是魅魔宮宮主的人?”


    鬱晚咬了下牙,謝無祈是篤定她不懷好意,“我不是!”


    聞言,謝無祈嗤了聲,甩開鬱晚落在他下頜的手,“別想了,我不會讓你們毀了我的劍道。”


    鬱晚氣紅了眼,突然翻身跨坐在謝無祈腰上。她兩手分別抓著對方的手腕,強迫他與自己十指相扣,然後稍一用便將他的手腕拖拽過頭頂。


    她俯身逼視謝無祈,眸子清澈晶亮,“我不會毀掉你的劍道,你想要的,我又怎麽忍心去毀掉。你對我有救命之恩,那樣做我鬱晚豈不就是白眼狼了?”


    謝無祈隻需抬頭,就能看到那雙透亮的眸子,不摻雜一絲雜質。


    所有的懷疑和試探,在少女清澈的視線下都顯得卑劣不堪,他的胸腔一悶。


    難道的確是他多慮了?


    然而沒給他細想的機會,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黑影,隨即,因合歡印而滾燙的唇被另一抹柔軟覆上。


    霎時間,甜膩的鐵鏽味渡進他的唇齒,充斥了整個口腔。


    謝無祈的身子狠狠一顫。


    他的腦海飛速閃過一個光點,卻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已經感覺到印有合歡印的手腕內,皮膚如灼燒般燙了起來。


    下一秒,原本在他手腕內側的紅蓮,綻放在鬱晚的額前,嬌豔欲滴,栩栩如生。


    意識發生了什麽,那雙漆黑的眼瞬間沉下去。


    謝無祈突然叼住擠進唇縫的軟肉,狠狠咬了下去。


    直到舌尖再次嚐到新鮮的血氣,他才鬆開齒尖。


    眸中充斥著濃濃的自厭,語氣壓抑,“鬱晚!你怎麽敢?”


    合歡印以血為媒,皮肉相觸,受印者心甘情願,即可轉印。


    良久,久到連謝無祈身上合歡印發作時的熱浪完全褪去,那雙深沉無波的眼仍攢著一股幽深,死死將鬱晚囚在自己的方寸之間。


    她竟為了救他,將合歡印轉到了自己身上!


    先前的懷疑猶如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少年慣是驕傲淡漠的臉上,殘存的冷靜早已維持不住。


    曾經他有多懷疑鬱晚別有用心,此刻便有多無地自容。


    那些令他想不通的謎團,也不重要了。


    眼前的少女,並非有所圖謀,或許也不是沒有,隻是她所圖,從來都隻是單純的想報答他那日的恩情罷了。


    謝無祈胸腔內的柔軟像是被人狠狠攥緊,許多年了,他都未曾有過這般情緒波動。


    自師弟梅若塵身隕那日,他便不允許自己受情緒所左右,隻逼迫自己做一柄天劍宗最完美的無情劍。


    可此刻心中的悔意卻幾乎要將他吞噬。


    或許在鬱晚心裏,他那日將她從魅魔宮帶出來是給了她再生的機會。但對謝無祈而言,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一次舉手之勞,卻換來了對方以命相抵。


    他謝無祈何德何能,能承得下她這般熱烈純粹的心意?


    看著那張謫仙般的麵容第一次在她眼前露出稱之為慌亂的情緒,鬱晚無聲扯動唇角。


    讓謝無祈懷疑她,一直都是鬱晚計劃中的一環。不過謝無祈如今的反應,倒是遠遠超出她的預料,比預想中的結果更為完美呢。


    以至於,他似乎都忽視了鬱晚最為擔心的,這場連環計中的一個致命漏洞。


    然而不過須臾,謝無祈的目光陡然恢複清明。


    他猛地看向鬱晚,“你怎麽會知道合歡印的轉印之法?”


    合歡印。


    ——魅魔一族皇室辛密。


    第13章 喜歡


    “合歡印的轉印之法是魅魔一族皇室辛密,你怎麽會知道?”


    鬱晚沒有說話,而是一眨不眨地凝望他,明亮的眸子染上灰敗。


    良久,謝無祈似是懊惱地抿唇,“抱歉。”


    鬱晚苦笑一聲,翻身從他腰上下來,抱著膝蓋蜷縮坐在一旁。


    她背對著謝無祈,謝無祈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隻能聽到少女的喉嚨中發出的嗚咽落寞低沉,哽咽中摻雜著委屈。


    “鬱晚......”謝無祈低聲喚出他的名字,他自知此刻應該說些什麽,可第一次陷入此般狀況的他全然束手無策。隻是開了個頭,卻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最終還是鬱晚打破了周遭的沉寂,少女的聲音在冷凝的氣氛中飄散開來,如浮木被水浸透,了無生氣,腐朽而低糜。


    “為什麽要道歉?是因為你又懷疑我了麽。”


    鬱晚淒然一笑,“第三次......還是第四次?”


    謝無祈隻覺得喉嚨嘶啞,像大風吹進嗓子眼留下膈人的粗砂,說不出話來。


    “倒是比前幾次強了些,至少這次你直接問我了,而不是藏著心思半百試探。”


    少女自嘲的笑聲回蕩在謝無祈腦海,他不可抑製地想起自己此前疑心鬱晚時的所作所為,冷白的麵容僵如寒冰,裂出一道道縫隙。


    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懊惱,這股自厭的情緒在他的目光觸及鬱晚環抱著自己的肩膀,試圖遮掩一襲殘破紗衣下的狼狽身軀時達到了頂峰。


    他俶爾收回眼,脫下自己的外袍,罩在鬱晚顫抖的肩頭。


    鬱晚沒有拒絕,她將自己縮在浸滿清冷芙蓉香氣的布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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