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許甜的世界天旋地轉,修狗的突然襲擊讓她倒地不起,毛茸茸的觸感壓在身上,來不及反應,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在耳側,濕潤的液體順著手掌緩緩滑落。


    粘稠,溫熱,她愣了一瞬,忽然對上一張熟悉的臉:“狼牙叔叔!”


    狼牙舔了舔她的眼角,苦澀的淚水讓它皺緊眉頭,嗚嗚地叫了起來:“哭什麽,我去找你爸爸了!找我的戰友!”


    她聽不懂狼牙的話,卻在它眼裏看到了向往,狼牙是她爸爸的戰友,也在她收養之後一次又一次逃離,最後許甜無奈,隻能放它離開。


    她以為它去大院兒養老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它,大腦轟鳴一聲。


    許甜坐起身,方才猖狂得意的彪子早就被人一把掄在地上:“該死!你該死!”


    她抱著狼牙叔叔,身上的淺色裙子洇濕大片血汙:“叔叔,你別睡,你別睡!”


    狼牙眼珠滾動片刻,忽然精神一振,耳朵也跟著抖了抖,它嗚嗚出聲,自覺罵的很高,實際上,微弱得像是小狗子在哼哼唧唧撒嬌,琥珀色的眼珠滾了滾:“混蛋老許!你怎麽才來接我!”


    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在眼前盤旋,一幀一幀的畫麵出現在眼前,狼牙嘴角上揚,在溫暖的懷抱裏永遠閉上眼睛。


    真好。


    我又能見到戰友了。


    ……


    “假死。”


    令月目光沉沉地盯著江麵,不愧是玄門協會會長,活了幾百年,修為不怎麽樣,保命手段層出不窮。


    令月早就料到這一點,即使看到肉身消散也沒放鬆,忽然目光一凝,她縱身一躍,一抹微弱的光點在水中穿梭,不要命地竄逃。


    失去□□隻剩元神的老道在水裏一口氣跑出老遠,正要慶幸,冷冷的女聲從身後響起:“跑不動了?”


    令月:“該我出手了。”


    光球一顫,毫不猶豫地做下選擇,逃!


    可他連獻祭肉身元神出竅都逃不過令月追擊,怎麽還有自信能繼續逃下去!


    天師劍如臂揮指般射向血色光球,刹那間,淒厲的尖叫聲自水中響起,無數魚兒嚇得四散逃竄,尖叫源頭,血色光球宛如積雪在陽光的曝曬之下,瞬間消融。


    令月鬆了口氣,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對手,跑得挺快,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鰍。


    她正要離開,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小姑娘,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掉水裏了?”


    令月動作一頓,遠遠看去,仿佛溺水昏迷一般。


    聲音的主人越發擔憂,飛快飄過去:“小姑娘?小姑娘?”


    一股陰氣纏繞水流,令月扭頭看到了聲音的主人,她眼底掠過一絲驚異。


    男人濃眉大眼,穿著皺巴巴的老式軍服,身後背著一把破破爛爛的長槍,他的胳膊缺了一隻,麵容滄桑,眼裏擔憂浮動,此時,正用力地伸出一隻手,在她下方推動水流:“小姑娘,快回家吧,你父母會擔心你的!”


    “大隊長,大隊長,我聽說有人溺水了?”


    “我來救我來救吧!”幾個年紀輕輕,十多歲的小戰士跟著伸出手,微弱的魂體向上托舉,令月隱約間看到一抹閃爍的紅光。


    她眨了眨眼,帽子上的紅色星星,散發出鮮血一般的耀眼光芒。


    她還沒解釋,熱心的戰士們已經合力將她送上水麵:“趕快回家吧,別來這裏了!”


    隨即飛快縮回水下。


    她目光閃動,並不懷疑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


    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令月姐!我找到令月姐了!”


    是宋優栗。


    水上樂園因為官方封鎖不得不夭折,明明已經快要到達了。


    不甘心的節目組直接調轉方向,搜尋令月,竟然真的被他們找到了,鏡頭瞬間對準她。


    此時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宋優栗欣喜得在船上又蹦又跳,一個主意浮上腦海,下一刻,令月竟然重新深潛下去。


    【什麽情況?主播在幹嘛?】


    江麵上的焦急令月並不知道,看到她重新回來,戰士們都快急死了。


    “你咋又回來了!”


    “小姑娘,發生啥了,讓你這麽想不開,命隻有一條!你要是死了,你的父母親人肯定會傷心死啊!”


    “別廢話了,趕緊把她送上去!”


    令月:“……不用,我不是自殺!”


    “我是,來找你們的。”


    她在水下呼吸自如,解釋起來,一群人聽見她的話,愣怔得不知道怎麽回答。


    “找我們?”


    令月:“你們是邊防紅軍第七連隊嗎?”


    乍然聽見這個問題,不少人都愣住了,半晌才有人出聲:“什麽七連?”


    “七連是什麽?”


    一群戰士警惕地看著她,有人下意識舉起手裏的槍:“你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會在水下自由呼吸,你是什麽?”


    “難道是妖怪?”


    “不對,我怎麽想不起來了,妖怪是什麽?”一個戰士捶打著腦袋,不少人皺緊眉頭:“你得趕快離開這裏,水裏太冷了,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扛得住,小心壞了身子。


    一個念頭翩然浮現,令月驚愕地睜圓眼睛:“你們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一群人搖搖頭:“我們有意識起就在水裏待著了,之前是幹什麽的,都忘記了,你問這個幹嘛?”


    “你快走!快走啊!不管你有什麽特殊能力,趕快走吧!”


    令月呼吸一滯,有所預感般低下頭,突然瞳孔猛縮——


    黑色裹挾的水底,慘白淩亂的骸骨堆滿厚厚一層,不知是年月腐蝕還是本就如此,一眼掃去,大部分屍骸殘缺不全。


    她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喑啞:“我是來送你們回家的人。”


    ……


    節目組的江麵等了沒多久,天上已經掛起星星,直播間的網友開始聊天,下一刻,平緩深沉的江麵忽然蕩起層層漣漪。


    【起風了?】


    下一刻,檀茹的話否定了他們的猜測:“沒有風,但是為什麽會有漣漪?”


    【是魚叭!】


    嘉賓們包括節目組的人趴在船邊,種種臆測浮現在腦海裏,忽然覺得周身發冷,猶豫不決之際,一點紅光,如燭火、如星芒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什麽?”檀茹喃喃自語:“紅色的星星嗎?”


    【水底下的是啥啊?好紅好亮啊!】


    江麵水波蕩漾,無數搖曳的光芒如破碎的紅飄帶出現在眾人眼前,恢宏壯闊的畫麵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會熱淚盈眶。


    鏡頭拉進,所有人才看到,那分明是一個個半透明的人,他們的心髒處,都是一顆顆紅色星星。


    檀茹眼睛一亮,她曾拍攝過一部極為經典的抗戰片,此時一眼便認了出來:“他們身上的衣服,是我們國家的軍人!”


    【是紅軍叔叔嗎?】


    與此同時,無數魚兒在令月的指揮下,將沉眠江底的戰士骨骸頂出水麵,森森白骨散發出瑩潤的光澤。


    明明該是極為可怖的一幕,卻讓無數人濕潤了眼眶。


    “這就是江麵上的樣子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好奇的戰士左顧右盼。


    “我是誰,我是哪裏人,我叫什麽?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他們迷茫的樣子看得不少人揪心:【什麽情況?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戰士?】


    【他們是哪支軍隊?為什麽我沒找到記錄,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他們在江底沉睡了多久?】


    令月抿了抿唇,第一次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不對,她還有辦法!


    記憶回溯!


    令月雙手掐訣,指向天邊:“赦!”


    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起來,無數人的記憶仿佛決堤的大壩,洪水滾滾而來,全部由她一個人承擔。


    之後,才能施展記憶回溯。


    覆蓋整片星空的天幕出現在眾人眼前,網友們看到交戰雙方後,不由瞪大了眼睛。


    晃晃悠悠的彈幕劃過——


    【這是……這是戰場?】


    【我認出來了,一方是我們的紅軍,另一邊是日本鬼子!】


    激烈的對峙裏,前赴後繼的戰士倒下,後麵一聲一聲地開炮,斷臂殘肢不停飛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不是電視劇,是真正存在過的曆史。


    有人直接吐了出來,邊吐邊看,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


    【嗚嗚嗚,狗日的小日本!我詛咒你!】


    【為什麽要我看這個,好多人,好多人都死了啊!】


    計算正好的日軍沒想到,就是這批裝備落後,羸弱不堪的敵人,阻攔了自己的計劃。


    雙方都已彈盡糧絕,滿目瘡痍的戰場上,一個娃娃臉的戰士舉起大刀,滑稽的是,他個子低矮,僅僅刀身就到了他的一半高。


    沒有一個人發出嘲笑。


    他踏著鮮血染紅的土地,衝殺過去,一刀砍下一顆腦袋,滾燙腥熱的血濺在臉上,旁邊的戰友忽然臉色一變:“小周!”


    戰友手裏的武器刺過去,砍在敵軍身上,同時,噗嗤一聲,鋒利的尖刀刺穿了老舊的軍服,他身後,冒出一個得意洋洋的敵人,刺刀拔出來後,他猙獰地笑了起來。


    不知有意無意,穿著靴子的腳踩在戰士臉上。


    每時每刻都有人戰死。


    身材挺拔的連隊長一刀一個鬼子,殺人如砍菜,看不清的被血糊滿的臉上一口大牙誇張咧開,他在笑:“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老子死了也不虧!”


    “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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