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沒亮,飛雪果然早早就被喊起來,開始一番打扮。


    凡間婚禮依舊遵從著三書六禮,迎親的禮數也很多,劉宇河還特意置辦了另一套宅院,請客吃飯,儀仗紅轎全部備好,午後寶馬香車行街迎親,傍晚迎了轎子回府,接了大紅喜服紅蓋頭的新娘下來,走流程拜堂。


    公子星舒是在傍晚時分趕回的淩空山,回第三峰以神識掃過洞府未見一人,又依次趕去藏經閣,第三峰桃林,練劍台處,可遍尋不到人,才去了主殿,將趴伏著補覺的林涭喊醒。


    “公子,您居然回來了?”林涭睡眼惺忪睜眼,打起精神發現公子星舒神色冷峻,心中一驚,清醒不少,疑惑問:“淩空山內有緊急的情況發生了?”


    公子星舒看林涭差不多醒了,便問:“飛雪不在山上,你可見到他?”


    “嗯?”林涭看了一眼窗外算時間,說道:“傍晚,他多半在練劍。”


    公子星舒緩緩說道:“我已去看過,都不在,他房裏的墨鱗刀甚至沒帶走。”


    林涭詫異:“不會吧,我前天還見到孫恬與他去……”話至此處消了聲,林涭驟然發覺他近三日來隻見孫恬沒見飛雪了。


    公子星舒深呼吸了幾口氣。


    來時他亦看到了小鎮上熱鬧的親事,一路上一直避諱不願相信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公子星舒轉身就走,林涭趕緊起身,想追,卻眨眼間不見了要追的人。


    “難道是飛雪出事了嗎?不對,公子怎麽一人回來的,小蘿卜呢?”林涭心中疑慮越來越多,幹脆將桌案上文書一放,自己也追了出去。


    但到了第三峰山門前也不知道要往何處去,林涭糾結跑了兩個來回,最後又隻得回到第三峰主殿外坐立不安地等著。


    便在他焦急等待間,忽而敏銳聽到頭頂屋瓦上的異響,林涭眼神一凝飛快看去,眼睛抓到個灰撲撲的小身影飛快逃竄出去。


    這下林涭哪能放了人?當即也追了出去。


    ————


    山下小鎮,拜堂結束,飛雪跟著丫鬟進一間屋子坐下。


    據說這個環節叫做“洞房”,然後就是等劉宇河回來,第二天一早再去露個麵就完事了。


    不過麻煩的是遮住了目光的紅布不能摘,視線局限在長長紅布下的一小片空間,很是不方便,飛雪心想怪不得做新娘的好手好腳要讓別人扶著進來,人類的規矩真是奇奇怪怪又麻煩……嗯?


    胡思亂想間,飛雪忽然發現視線內露出來的大紅床榻上有一顆花生。


    吃的!


    飛雪想也不想就動手,把花生撿起來吃了。並在動作間發現四周床榻上還散落著紅棗瓜子桂圓,和紅紙包裹的糖,無聊的飛雪立刻發現了打發時間的好辦法,於是慢騰騰地將自己身邊床榻掃蕩一空。


    殊不知,這一番動作已全然落在了另一個人眼中。


    公子星舒收斂住全部氣息,在喜床對麵,屋中最遠的地方站著,眼眸黑沉地盯住新娘,全然不是平日裏那從容溫雅的模樣。


    ……雖然新娘全身被套在喜裙內遮蓋得嚴嚴實實,但身形,動作,無一不是熟悉的樣子,那饞得將象征“早生貴子”的食物全吃了的行為,除了飛雪,再想不出還有誰幹得出來。


    若這是自己的新娘,說不準他還要覺得很可愛……


    公子星舒呆滯地站了許久,分不清自己眼中所見和舊日回憶,明明不久之前飛雪還在與他告白,怎麽轉瞬間就嫁給別人了。


    麵前的畫麵是真實的嗎?


    他越看越覺得麵前一身喜服卻嫁給了別人的是飛雪,但蓋頭遮掩住新娘頭麵,似乎又在給他留著最後一絲念想。


    或許隻是身形像呢?飛雪隻是走丟了,我該去別的地方找找他才對……


    飛雪他不是說會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嗎?怎麽會與別人成婚呢?他知道與別人成婚的意思,是背棄曾經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的誓言嗎?


    “嗬……”公子星舒努力壓下心中煩躁與怒氣,忽然好笑起來,自己在做什麽?身為堂堂淩空山第三峰親傳,絕不該在這才對。桌上紅燭火苗上下顫抖,仿佛在嘲笑著自己之前下定的決心都是個笑話。


    但腳下生根,讓白衣劍士袍的男人動不出半步。


    “嗯?”


    安靜房中,即使隻是細小的輕笑亦被飛雪聽見了,但這聲音消失得實在快,沉悶的環境之中,令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聽錯了?”飛雪喃喃自語,歎了一口氣,重新端坐好發呆等待時間流逝。


    熟悉的聲音,終於令公子星舒從心裏蔓延開冰涼。


    沒多久後,房間裏響起了腳步聲,一步一步沉重而緩慢,由遠及近,終於停在了飛雪麵前。


    是終於結束了?飛雪沒意識到自己根本沒聽見開關門的聲音,一杆鑲金的秤挑起了蓋住他頭麵的一角,而後異常緩慢地往上,一寸一寸挑高。


    這紅布很重?為什麽挑得那麽慢?


    飛雪忍不住伸出兩手抓住布的兩邊往上撩,明亮火光漸入視線,麵前人白色劍袍率先映入眼簾,飛雪還在想,劉宇河居然不穿紅色?這與他說的不一樣啊。


    而後頭戴美麗鳳冠,畫著淡妝的白發少年仰頭,驟然看見了熟悉的,朝思暮想,卻又感覺十分陌生的臉。


    飛雪將公子星舒眼中在短短的一個對視間的變化看得分明。


    從猶疑,到失望,眸中星辰被吞沒,黑暗將飛雪浸透,心中尚未完全湧出的喜悅被衝散,戰栗瞬間爬上背脊,聲音被緊張地死死壓在了喉嚨裏。


    飛雪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竟然真的是你。”


    公子星舒先開了口,聲音聽上去很冷靜,但他的手卻有點抖,紅蓋頭十分絲滑地無聲落在地上,眼前因為化了妝有些許雌雄莫辨的臉,終於徹底打破了他心中的念想。


    公子星舒輕緩地把手上鑲金黑木秤放在飛雪身邊的床鋪上,彎腰將飛雪整個人籠罩進觸手可及的範圍,垂下了令飛雪心悸的黑眸,沉沉喚道:“飛雪。”


    “給我解釋一下,嗯?”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卻是與曾經完全不一樣的恐怖感,飛雪對危險探知的本能瞬間就讓他意識到,此刻公子星舒在生氣……


    但公子星舒很有經驗地封住了他所有退路,似乎執意要等來一個解釋。


    ……無路可逃。


    飛雪下意識迅速處理著眼下的危機情況,然後大腦強行控製發緊的聲帶試圖說話。


    “我和,和劉宇……河,”飛雪費力的咽下一口唾沫,胸口上下起伏劇烈呼吸,卻越是緊張越說不清楚:“他家,有個因果,要,要還……”


    “你欠他什麽?”公子星舒用一隻手捉住了飛雪僵硬在身體旁邊的手,用另一隻手去撫摸飛雪的左耳朵,緩緩拚湊自己得到的信息,積壓的怒火終於凶猛的燒了上來:“那你欠我的承諾呢?”


    飛雪被凶得一個激靈,說話利索了不少,連忙道:“我們,我們是假結婚。我沒有,我……”


    公子星舒笑了起來:“假的?鎮上的這個婚禮辦得隆重,一應禮數周全,會是假的?幫忙還因果,還成別人家的人嗎?”


    “不是,他說隻是幫忙三天,公子,我隻是……”


    然而公子星舒已聽不下去了。


    “你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嗎?”


    飛雪磕磕巴巴地解釋,麵露茫然,卻被公子星舒伸手在胸脯上一推,推倒在大紅床鋪上。


    發冠散亂,珠玉亂滾,紅底繡金的喜服下是少年一向看起來雪白如玉的肌膚,在紅色喜字下白的刺目。


    飛雪想重新爬起來,腰上的痛楚卻阻止了他的行動。


    公子星舒俯下身,左手很輕易就將少年兩隻手腕扣在他頭頂上方,胸口的怒火急需一個宣泄的渠道,飛雪粉紅的唇又正好在適當的位置亂晃,公子星舒便一口咬了下去。


    飛雪瞪大了眼睛。


    溫暖的,濕潤嫩滑的觸感,敏感的舌嚐到完全不一樣的味道,有著不一樣的刺激感,甚至感覺不到呼吸。


    這個吻溫柔而強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飛雪笨拙地換不過來氣,胸膛起伏激烈,雙手也因為求生欲抽動掙紮,被一用力更緊地按在了床上。


    好在公子星舒在飛雪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前放過了他。


    飛雪眼中盈了水光,費力喘息著看公子星舒,舌頭麻得說不好話:“這,這是卓什……唔……”


    而後又被吻住,偏粉的口脂被兩張嘴吃了個幹淨,而飛雪在這一次不斷找機會呼吸的迷亂中,隱約感覺胸口的衣服被扒開了。


    紅色腰帶和金紅鴛鴦腰封不知何時散落在床鋪上,露出少年白瘦的胸腹。


    是公子在扒我衣服……這是要做什麽?


    飛雪茫然地想,缺氧的大腦卻根本想不明白。


    直到公子星舒終於鬆口放開他,然後掐著他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入洞房,然後是彼此親吻,接下來……還要做更親密的事。”


    這下,公子星舒的語氣也終於不再冷靜,聽起來憤怒而悲傷。


    “……你不是說了,隻與我一起嗎?你明明招惹完了我,為什麽……”


    沒有……飛雪再次茫然地想開口,卻先泄出一聲哼叫。


    公子星舒的手摸到了他腰上的傷,那處傷口依舊有些青紫,且在身後,仰躺姿勢並看不見,但公子星舒的手沒停,而是繼續往下,扯住了飛雪係住下身裙擺的裙帶。


    與此同時,公子星舒一隻腿曲起跪在了床邊,頂在了飛雪兩腿之間停頓住。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再次襲來,飛雪的神色有些慌亂,覺得事情嚴重了。


    現下的情況……簡直是堪比現場捉奸,劉宇河為了瞞過他家長輩做得真,反而導致飛雪解釋不清。


    真是糟透了,要怎麽辦才好?


    飛雪還沒想到好的辦法,但好在此刻公子星舒沒再近一步動作,隻是重新摸上了飛雪左耳。


    溫暖帶繭的指腹揉著少年耳垂,飛雪聽到公子星舒在他上方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是不是怪我之前對你都太縱容了?你明明還戴著我送你的……信物,卻膽子大到幹出這種事。”


    平靜語氣下,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上位者的威嚴,而這種氣勢,之前公子星舒從未對著飛雪展露過。


    飛雪隻見過寥寥數次,便都是在公子星舒非常生氣的時候。


    完了……怎麽感覺公子更生氣了!


    飛雪暗道不妙,奈何自己整個人被壓得動彈不得,隻好再次試圖開始解釋,於是抬眼公子星舒,大著舌頭說:“對,對不起,我,我從未想過和別人做這些事的,公子你消消氣,我這就跟你回……”


    話沒說完,又被吻住。


    飛雪感覺自己再一次被吻到缺氧說不出話來,公子星舒才把他放開,緩緩道:“現在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了,飛雪。你的這張嘴也慣會讓人覺得心軟,現在起你不許說話……否則我怕我最後心軟了,放你和別人走。”


    飛雪眼神迷蒙,還在拚命吸著空氣汲取賴以為生的氧氣,上半身淩亂不堪。


    將飛雪此刻模樣收入眼底,公子星舒淡淡道:“現在我要帶你回去,不管你願不願意,在我……願意放手之前,你哪兒都不許去。”


    說罷,公子星舒就將飛雪往懷裏一抱,推開了屋門。


    外頭守在門口的丫鬟嚇壞了,竟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清貴無比的男人是什麽時候進去的,但她卻不敢叫出聲,隻因一股無形的恐怖威壓散漫開去,使整個房屋外的侍從護衛,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告訴你家主人,要尋他,就上淩空山第三峰來。”公子星舒留下冷漠的一句話後,便帶著飛雪瞬間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從恐怖中逃脫的丫鬟不敢怠慢,急忙去悄悄通知還在前頭喝酒的劉宇河,劉宇河一聽大驚失色,等找了個借口溜過來發現洞開的房門後,心裏實打實湧出了驚恐感。


    天哪,不是說公子星舒去遙遠的碎星門見學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那豈不就是被金主捉奸?!


    但事已至此,隻能明早再去解釋了!好在之前都演完了……劉宇河自己分身乏術,隻好一拍腦袋,又回去被人灌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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