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隻差一顆棋,他就贏了。


    悠悠棋藝也不精,隻是幽蛟在棋局上實在簡單的可怕,連幾歲小朋友都比不過,柿子挑軟的捏,所以那三年間,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找爹爹、師兄和坎坎,隻找幽蛟,把快樂留給自己,悲傷留給小黑蛟。


    “來,再來一局!”


    另邊,顧赦打量著到手不久的圓石。


    三生石撫之如玉潤澤,內蘊天紋,為傳說之物,他沒想到幽蛟竟有碎塊,與他而言確有大用。


    顧赦親身去了趟器庫,從內挑了個上好的匕首,與庫內其他法器不同,這匕首一瞧是仙家法寶,邊嵌藍玉內雕龍紋,散著溫潤柔和的光澤,卻不失冷銳鋒利。


    魔器大多戾氣深重,不適合雕石刻鐲,顧赦尋到稱手的匕首,回了書房,埋頭雕起世間僅有一塊的三生石。


    夜幕漸臨,天已經完全黑了。


    悠悠一下午沒瞧見顧赦的身影,想到又要回鼎邊養魂,一養至少三四天,她溜溜達達走到顧赦書房外,本想進去,略一思忖,繞到窗邊偷摸摸瞅了眼。


    燈影一片,青年身影伏在案前,伴著盞燈火搗鼓什麽,悠悠視線被書案高高堆積的奏章遮住,隻聽到一下一下宛如刻石的聲音。


    那石頭似乎還很硬,她瞧見顧赦周身都浮起了玄氣,每聲沉沉的劃響,他長長的睫毛都要顫一下,顯然鉚足了力氣。


    甚少見到顧赦這般專心致誌的模樣,連有人偷看都沒發現,悠悠眨眨眼沒有打擾,在窗外待了會,將來時折的一束海棠花放在窗台上,輕手輕腳地走了。


    魂鼎存放之地,除曆代魔君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有著宛如與世隔絕的寧靜。


    悠悠在一片沉寂中打坐,一閉眼,神魂來到另個空間。


    悠悠一愣,上次她合眼便是一片漆黑,這次視線中卻出現了廣闊天地。


    眼前山川相連萬裏綿綿不絕,龍飛鳳舞,一麵雲頂金宮,一麵赤月墨殿,中間一片祥和之景。


    荒鼎幻化之景,宛若世外桃源。


    悠悠看得入神,全然沒留意時間的流逝。


    “域鼎事關重大,為一域根本!魔君一意孤行擅自開啟,此舉……”


    “如何。”顧赦反問,麵色看不出喜怒。


    以大祭司為首的烏霄殿老臣們齊齊一默,不再開口,但他們垂頭站在階下,擺出一副死諫的模樣。


    靈魔界不似修仙界,擁有諸多古老的仙器法寶,還有神器出世坐鎮。九域各存一個的寶鼎,是魔族唯一從上古流傳至今,且最為強大的法器,傳聞能與神器抗衡,為立域之基,與他們腳下的魔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九域各鼎用途不同,荒域寶鼎又曰魂鼎。


    個人魂力有限,消減後沒有任何方法恢複,隻有如白幸般奪他人魂源填補己身,荒鼎亦有此作用,能為之填補,不過略有不同。


    從荒鼎得到魂力,實為借,有還的一天。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借一還,定有東西要作為利息,大祭司等人反對,便是為此。


    前車之鑒,天域一任魔君曾動用過域鼎,造成天域動蕩百年,期間域內廣闊的魔土坍陷大半,水患禍端不斷,民不聊生,直接從數一數二的大域,變成末數,千萬年難以恢複元氣,那任魔君最後自刎謝罪,以警示天下。


    擔心荒域重蹈覆轍,大祭司等人哪敢任由顧赦任意妄為,但九域修為最強的血魔大人都退出了荒域的舞台,如今荒澤徹底成了顧赦的一言堂,他們除了勸諫,別無他法。


    顧赦對開啟荒鼎一事自有打算,但他一生行事,何曾有向旁人交代的習慣,睨了眼下方人群,拂袖而去。


    釋元看了看離去的身影,又看向底下難以置信,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的大祭司等人,躊躇了瞬,揚起尚且稚氣的嗓音替九叔叔安撫道:“諸位莫急,域鼎有不得不開啟的緣由,至於爾等擔心之事,絕不會發生,魔君有應對之策……”


    啟用荒鼎的理由,這群人不知道,顧赦將悠悠藏的很嚴,釋元隨便編個對荒域危在旦夕的緣由,便名正言順了,至於應對之策,他心裏也沒底,不過不妨礙他笑著露出小虎牙,開始胡謅。


    *


    悠悠身在域鼎幻景中,不知外界情形,再睜開眼已是四日後。


    魔宮內一片平靜,來接她的幽蛟在半空打著圈:“主上出宮,酉時方回。”


    悠悠揉了揉太陽穴,腦海還留存著在幻景畫麵,她飲了盞茶,坐在長椅養神休息,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的原因,幻景內部分地勢有些熟悉,但她一時沒想起是哪。


    思忖片刻,悠悠尋來筆墨,靠著椅背畫了起來。


    畫完將紙疊放在一旁,不知花城情形如何,悠悠握住古玉,輸入靈力後試探性道:“師兄?”


    玉內一片沉寂,在悠悠皺眉之際,才微閃了閃,傳出慕天昭的聲音:“師妹,你醒了。”


    悠悠心裏嘀咕道,都離開花城七八天了,她自然早醒了。


    師兄這是問的什麽話。


    “我這邊一切安好。”慕天昭道,“師妹,你就在荒澤待著,待我處理好所有事,就來接你回修仙界。”


    悠悠指尖扣了扣玉佩:“……好。”


    她來靈魔界許久,也該回去一趟了,師兄有靈符可聯係爹爹,她倒是沒有,本來坎坎能幫她傳話,不過最近坎坎不知去了何處,許久未見。


    慕天昭語氣如常,悠悠不疑有他,放下古玉,抓來幽蛟一起下棋。


    沒幾局,幽蛟輸的嗷嗷直叫,聲音響徹魔宮上方。


    天快徹底暗下的時候,還沒看到顧赦身影,悠悠在幽蛟這贏麻了,贏到最後有些困倦。


    她把棋盤留給幽蛟研究,揣上畫準備找個房間睡一覺。


    幽蛟結束了又愛又恨的折磨,咬牙切齒地將悠悠引到顧赦寢殿後,本打算甩尾巴走人,想了想,嘟嘟囔囔地吐了口火,幫女孩點了香爐。


    殿門被輕輕合上。


    悠悠躺在寬大的床榻上,輾轉反側,半晌沒睡著,耳朵倒是紅了起來。


    香爐裏飄出的味道,透著淡淡草木香,與顧赦身上的鬆雪氣息有些像,臥榻之地,更透著主人的味道,她蜷在被褥裏,捂暖和了,好似被熟悉的溫熱氣息包裹著。


    悠悠不自在地翻了翻身,半天鼓著紅腮坐起身,長呼口氣。


    還是換個地睡吧。


    悠悠掀起被褥,正要下床,殿門外傳來動靜,她下榻的腳咻地收了回來,以迅雷之勢裹住被子一倒。


    顧赦走近,就看到隻露了個腦袋在被子外的女孩,神態堪稱安詳的躺在榻上,白皙臉頰微紅,她閉著眼,看起來睡的很香,若不是烏睫扇動頻率過高的話。


    一片黑暗中,悠悠聽到似有若無的笑,緊接著被角掀了掀,她藏在被下的手被握住,牽引了出去。


    顧赦剛從外麵回來,指尖好似侵染著微涼的夜色,骨節分明的手撫過她手腕。


    悠悠睫毛顫了顫,不知顧赦想做什麽,躊躇著要不要睜隻眼瞅瞅時,一串鑲玉手鏈戴在了她細白的手腕。


    顧赦晃了晃袖下一模一樣的手鏈。


    這是他親手打造的一對手鏈,手鏈中央處,是三生石雕琢的蓮花,外鑲紅玉,瞧著像朵紅蓮。


    “唔……”


    察覺手腕多了東西的悠悠,按耐不住好奇,裝模作樣的吱唔了聲,仿佛剛醒來,雙眸茫然地看了眼顧赦後,便望向手腕。


    入目,卻是一條極為漂亮精致的手鏈。


    栩栩如生的小紅蓮居中,兩邊玉珠金絲點綴,在燈火下,整條手鏈閃爍著細碎明亮的光澤,漂亮極了。


    “師姐喜歡嗎。”顧赦輕聲道。


    “當然喜歡,很好看。”悠悠眉眼彎笑,坐起身細細打量,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


    顧赦懸著的心放下,勾唇卷起左袖,給悠悠看自己的。


    兩人的本是一模一樣,但悠悠很快發現細微差別。


    她手鏈上的蓮花內核,有縷細絲,散著柔和紅光,將原料玉石變得紅潤極了,與鑲邊的紅玉相映,形成了鮮活的小紅蓮。


    顧赦卻不同。


    他手鏈上的蓮花內核,空蕩蕩的,沒有細絲,也沒有散出任何光亮,對比她的,原料玉石顯得格外暗淡,戴在手腕上,有種無端的落寞之感。


    “師弟,你的玉石怎麽是暗的。”


    悠悠不知這是三生石所刻,隻以為是某種玉石所製,顧赦卻是一清二楚。


    他默了瞬,輕笑道:“因為我在師姐的手鏈上注入了眉心血,師姐的,還沒給我。”


    悠悠當即兩指點在眉心,醞釀半晌,凝出了一滴殷紅的鮮血。


    她抓過顧赦微涼的手,親自將眉心血滴在蓮心上。


    血色緩緩浸入石間,顧赦手鏈上的小蓮花短暫的閃了閃,很快恢複寧靜。


    悠悠等了半晌,不見石蓮再有其他動靜,沒有如她的小石蓮一般,有散著紅光的細絲出現,她心裏茫然,抬頭想問,卻無意看到顧赦臉色發白,嘴角抿得很緊。


    愣了愣,悠悠躊躇道:“是不是血不夠。”


    她欲再取一滴,手腕被骨節分明的長指握住,顧赦語氣試著輕鬆些:“師姐誤會了,不是血的緣故。”


    “遲早會出現的。”他黑眸望著她,帶著孤注一擲的偏執篤定,“隻是需要些時間。”


    悠悠恍然大悟,原來有延遲。


    顧赦神色恢複如常,將左袖放下,掩住手鏈,輕揉了揉悠悠發紅的眉心:“眉心血連魂係魄,蘊含命理,非同一般,無論何時,師姐都要慎取之。”


    “知道。”悠悠睫毛扇了扇,“可我又不需要對你謹慎。”


    顧赦指尖一頓,看著悠悠對他彎唇輕笑。


    女孩眼眸清澈,宛若明鏡相照,讓人生不出一點陰暗,即便有,也忍不住在其麵前深藏起來,以免無處遁行。


    他的師姐,確實從未對他謹慎、有所防範過。


    不過,不單是對他如此。


    顧赦想到慕天昭去救霓羅的時候,悠悠竟然對其這行為沒有半點不悅,堅信慕天昭救人有他的緣由,也不怨怪,劃分的清清楚楚。


    她對慕天昭的信任,已經到無需言語的地步了麽……


    顧赦視線忍不住落在左袖微微凸起的地方。


    殿內燈火搖曳,忽地暗了暗。


    悠悠端詳著石蓮裏的細絲,饒有興致地用指尖在外碰了碰,耳邊忽而傳來顧赦的聲音,“師姐,你知不知道花城……”


    ——已經淪為地獄了。


    *


    花城。


    幽蛟幾日前路過看到的業障枷鎖,鋪滿了整座城,形成一個巨大的牢籠。


    凡靠近者,但有業障在身,皆毫無抵抗之力的被吞入其中。而聳立城間的鬼塔,在諸多魔修業障疊加中,已達千丈高,十八層遮天蔽日,從外看不得裏麵情形,隻聽得聲聲哀嚎,君燼借諸魔修業障,在靈魔界生生造了個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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