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懷疑是名冊裏最後一個屍身,倘若是,她得奪走,她走近定睛一瞧,發現那屍體麵目全非,胸膛卻微微起伏著。


    還活著。


    第120章


    在小猴子憤怒的吱吱和兩尾猴嗚嗚聲中, 悠悠把人搶了過來。


    那人當真與屍體一模一樣,還是死去許久的屍體,渾身散著腐爛的氣息, 麵目全非,看不清模樣,連是男是女都快分不清了。


    但挺高的,悠悠估摸是個男子。


    她忍著刺鼻的味道,輕拍了拍對方的臉:“醒醒。”


    那人還有些意識,微睜開眼,但還沒徹底睜開便又閉上了, 隨即再沒了動靜。


    悠悠:“……”


    這人全身還黏糊糊的,像屍漿, 看著慘不忍睹,悠悠把人拖到樹下, 尋了些幹淨的水, 掰開他的嘴,用葉子灌了進去。


    那人喉嚨微動。


    他整個人像發臭腐爛的屍體, 全身看不出哪受傷,也看不出哪沒受傷,悠悠不敢盲目給他用藥,隻用了些效果柔和的丹藥, 混著水喂下。


    這人屍求生欲倒強,喂東西的時候十分配合,不喂的時候, 也張嘴等著。


    丹藥和水作用下, 沒多久,人屍睜開了半隻眼。


    他透過半遮的視線中, 看到女孩纖細白皙的手,還有原本幹淨的紅衣,不少地方被他身上的腐物染髒。


    明明那麽髒臭,她竟不嫌惡,兀自掰開他的嘴,又往裏放了顆丹藥。


    她收回手的時候,一截衣袖從他鼻尖掠過。


    在一堆令人作嘔的味道中,詭異的,他嗅到淡淡幽香。


    悠悠又等了會,琢磨著人屍該醒了,這時候,一聲巨嚎從穀內傳來,人屍攥緊了手。


    悠悠望去,是隻八眼巨猿,魔物萬骨枯。


    身形高大,動作卻快到不可思議,嗅到活人的氣息,立馬朝這邊奔來。


    “砰——”


    巨猿落地,直接砸了個深坑。


    悠悠猝不及防被震飛數裏,抬眸一瞧,巨猿似乎對穀內人屍的消失十分生氣,暴怒的握緊拳頭,直接朝人屍砸去。


    千鈞一發之際,悠悠直接用三眼魔猴的招式,以最快的速度掠過,順手牽羊。


    巨猿動作很快,但不及三眼魔猴,自然也趕不到悠悠,她將人屍往棺槨裏一扔,在巨猿暴怒追趕中,拖著棺槨飛快消失在森林裏。


    棺槨裏的人屍,隻聽到外界砰砰咚咚的聲音,在劇烈顛簸中,頭暈目眩。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一片安靜。


    棺蓋動了。


    一片黑暗中,人屍睜開眼。


    外界天已黑了,沒有月色,星辰倒是很多,在他頭頂棺蓋打開的瞬間,隨著張精致白皙的臉,一並傾瀉了進來。


    人屍愣了愣。


    今夜漫天的星光,一刹那,好似都降落了。


    悠悠本來準備把人撈出來,見他醒來,伸去手:“你還好嗎,能不能說話。”


    莊隗躺在棺槨裏,盯著那隻手,沒動。


    他有些想笑。


    要是讓顧赦知道,他落下屍穀都沒死,還被他要命護著的女修救了,不知是何表情。


    莊隗抿了抿唇,抬指正要搭上悠悠的手,她縮了回去。


    莊隗目光驟然變得陰沉。


    險些忘了,說不定對方不是那最後一個仙門弟子。


    悠悠瞅了眼看不清人樣的莊隗,將棺材板“啪”地一蓋,用靈符貼住,“不好意思道友,先委屈你了,等我確認身份,再放你出來。”


    女孩清越的嗓音從棺外傳來,莊隗黑著臉,推了推棺蓋。


    紋絲不動。


    外麵有十二道靈符。


    跑的不知道方向,悠悠拿出地圖,一路拖著棺槨,飛快往標記著魔蜂位置的地方趕去。


    半個時辰後,悠悠在座孤峰裏,找到巨大的蜂巢。


    知道離湖泊不遠了,她鬆口氣,想起棺槨裏還有個人,一路顛簸不知如何了。


    她掀開靈符,裏麵的人屍氣若遊絲,被顛簸的更不成人樣了。


    悠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估摸了下對方威脅力,便將人屍倒了出來,擔心對方直接死了,悠悠走到蜂巢最深處,用葉片刮了半晌,刮下剩餘的一點點蜂漿,塞到人屍嘴裏。


    對上人屍睜開的眼,悠悠道:“不用感謝我,其實我有個師弟,都是他的功勞。”


    莊隗心底冷笑。


    悠悠看了眼他,似乎又想起什麽,回頭又在蜂巢刮了半晌,最後將米粒大小的蜂王漿塞到莊隗嘴裏。


    “蚊子腿也是肉,你多吃點,起死回生的話,也算功德一件。”


    竟然信功德,還想著下輩子投個好胎呢。


    莊隗心底冷哼,剛吃下蜂王漿,便聽到一聲嘀咕:“不用算我頭上,算師弟頭上就行。”


    莊隗愣了下,眼神驟變,恨不得把融在口裏的蜂王漿吐出來。


    他忍不住嗤了聲。


    瘋了。


    給顧赦攥功德,真是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他與顧赦也算從小相識。


    在他如同質子,被古域扔到烏霄殿的時候,他就認識顧赦。


    荒澤殿下不少,顧赦是地位最差的那個,因這與他有些相似的處境,讓他記住了他,但沒多久,他便意識到他們不一樣。


    他記得有次,慶妃簪子被另個妃子拿走。


    那簪子似乎很重要,慶妃臉色雪白,卻不敢多言,隻死死拽住捏緊拳頭的顧赦。


    簪子被那妃子扔了,不知道扔哪去了。


    但顧赦似乎猜到了。


    當晚,他便看到顧赦在魔宮一處蓮花池裏,摸尋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慶妃醒來,多半是沒看到顧赦的身影,匆匆尋來,顧赦渾身濕漉漉的,正蹲在池邊洗簪子。


    慶妃找到他的時候,他剛好把簪上泥濘洗幹淨。


    慶妃紅了眼,抱著他止不住低泣:“簪子對母妃是很重要,但你更重要,以後不要再幹這做事了,這麽冷的天,感染風寒了怎麽辦。”


    他在那時候就意識到,顧赦與他不一樣。


    顧赦有個愛他的母妃。


    他沒有。


    他的母妃,古域第一美人,家世顯赫,位高權重,但她不愛他,甚至以他為恥,恨不得他去死。


    因為他是她喝了很多藥,才強行生下來的。


    那些藥副作用很大。


    他出生時,臉上就有道猙獰猩紅的胎記,左手還是六根手指,宮裏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認為他受了詛咒,因此失寵的母妃,更是多次想掐死他,後來再不想看他一眼,怕髒了眼。


    顧赦卻有個好母妃。


    讓他嫉妒不已。


    後來,慶妃離宮再沒有回來,他站在暗處,看著顧赦在宮門等了一天又一天,忍不住發笑。


    但沒多久,他就笑不出來了。


    釋九陰回宮了。


    那個男人實在可怕,陰鷙冰冷的眼神,即便不是看向他,都嚇得暗處的他忍不住退了步。


    但顧赦,卻攔在了釋九陰麵前。


    在一群魔臣驚愕的視線下,他走過去,站在釋九陰前麵,問:“母妃呢。”


    釋九陰看了眼顧赦,隔著很遠,他都感受到釋九陰的威壓。


    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難以呼吸。


    他不知顧赦如何撐住的,直到他看到顧赦臉頰,浮現出魔紋。


    那是大魔才有的東西,他嫉妒的紅了眼。


    但魔紋的出現,讓釋九陰的臉色冷了下去,像看到世間最醜陋的東西般,冷聲道:“你臉上的東西真惡心,你不會還引以為傲吧。”


    察覺魔君的怒意,四周魔臣和宮人跪了一地。


    上個在九陰魔君麵前,露出魔紋的,已經被他讓人用刀把那塊皮肉都刮了。


    他以為顧赦也要跪,或者求饒,但顧赦沒有,他察覺到釋九陰對魔紋的厭惡,抿了抿嘴角後,走到一個魔臣前。


    “錚——”


    匕首拔出的聲音清脆極了。


    所有人以為顧赦瘋了,要去刺殺魔君,但那隻小手,最後刺向的是自己臉。


    一刀落在魔紋上,顧赦半張臉,瞬間被鮮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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