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一步抵達的蕭善木,抱劍背倚著牆,見顧赦身影,站直身體開口道:“公子……”


    顧赦抬手製止,視線落在昏暗的牢房內。


    一襲紅衣映入眼簾,醒目顏色與幽暗的地牢格格不入。女孩側身挨著牆壁,肌膚雪白,精致白皙的五官被烏發半遮,從小窗口透來的光線,落在她眉眼,纖長的睫毛靜靜垂著,睡顏出奇得恬靜。


    倚靠著她的幾個泥人,也歪著腦袋在睡覺。


    “唔……”


    顧赦垂眸,看到搭在他指節的小泥手微動了動,緊接著,牢裏的身影睜開眼,嗓音似喜非喜:“師弟?”


    顧赦此行是為探查悠悠與泥人的關係,如今看來,無需多言。


    他頎長身形站在鐵牢外,戴著銀色麵具,臉上看不出喜怒:“路少宗主,別來無恙。”


    少主的稱謂由顧赦喊出,悠悠感到莫名的刺耳。


    不過到底有些理虧,她抿了抿唇:“用泥人騙了你一些魔血,我……”


    滿懷歉意的話說到一半,悠悠聽到顧赦低笑了聲:“魔血?想必路少宗主誤會什麽了。”


    悠悠一愣,抬頭對上顧赦漆黑的眼睛。


    “真以為我會信嗎,就算相信泥人以血為生的說辭,一個是死是活都無關緊要的泥人,要我為它賜血,未免癡人說夢。”


    宛如晴天霹靂,悠悠難以置信地盯著鐵牢外的青年,一時間心涼了半截。


    竟是假的……


    可惡!她道顧赦怎麽還如此好騙,竟給了她假血!


    目光掠過她咬牙切齒的表情,顧赦藏在麵具後的眉梢,略微一挑,將握住的泥人放在地上。


    他長指一撥,將小泥人從門縫推進鐵牢。


    “此地簡陋,就委屈路少宗主待上幾日了。”


    地牢出口發出轟隆響動,長長的階梯後,外界光亮透了進來,正是在富麗堂皇的府邸內。


    蕭善木從外將通道封住,回頭視線落在顧赦右手,眉頭微皺。


    “公子賜血給路姑娘了。”


    魔血非比尋常,且不說對魔物的威懾力,被有心人得到會生多少事端,單是五花八門以血為媒介的邪術,就足以造成不小的威脅。


    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憂,顧赦側過臉,夜風拂麵而來。


    “莫非先生也以為,我會受個小泥人蒙騙,輕易賜血,路杳派其來要血,是為魔鱗,我不過順手推舟罷了。”


    蕭善木眉頭一鬆,原來如此。


    他雖希望路杳能讓顧赦有所改變,多些生氣,但也不希望對方直接讓顧赦做出不理智的事,那很危險。


    現在知曉顧赦是有意為之,他便放心了,隻不過……


    蕭善木疑惑地望了眼。


    站在池邊的青年,注視著風中搖曳的荷葉,微微垂下眼簾。


    他雖麵無表情,但憑著累積許久的了解,蕭善木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心情並非表麵的平靜,動怒談不上,但似乎有幾分氣惱。


    魔血之事既早有預謀,他又在惱什麽?


    *


    沒料到顧赦變得如此狡詐,還把她關起來了,在牢裏的悠悠如坐針氈。


    早知道,她半炷香的愧疚都不會有。


    真身一時半會出不去,悠悠隻能把主意打在化身上。


    她睜開眼,環視熟悉的地牢,率先看向對麵坐在地上的霓羅。


    此行來靈魔界,本是為了救人,但她哪會真去救。


    遲遲沒得到搭救的霓羅,在地牢裏受了不少苦,這苦倒不是旁人施加給她的,純粹是她自踏入靈魔界後自身呈現的不適。


    與沒精打采的坎坎一樣,仿佛水土不服。


    兩人被關在一個牢裏,霓羅不似先前一副隨時要暗殺她的模樣,此刻斜靠著牆,臉色浮起不正常的紅暈,嘴角緊緊抿著,仿佛處在極為不適的境地,她靠近也沒反應。


    手落在霓羅額頭,果不其然觸碰到一抹燙意,悠悠甩甩手,本欲坐視不管,霓羅睜開眼。


    她似乎燒迷糊了,神色變來變去,在發間金簪閃爍之際,她輕聲說著什麽。


    悠悠湊近。


    “……大司,你敢……”


    悠悠:“?”


    大司是誰。


    腦海中的係統莫名哼了聲,悠悠正疑惑,發現霓羅額間金鈿褪色了般,變得極淡,接著一個小聲的“路杳……”


    悠悠微微一愣,看向半睜開眼,一副可憐兮兮看著她的原女主。


    “白芙雪?”


    白芙雪想起身,無奈頭暈眼花,還沒起來又倒了下去。


    悠悠躊躇片刻,將她那邊的幹淨草垛抱了過來,堆在白芙雪身下。


    這還是關在地牢第一天,她從霓羅手中搶到的戰利品。


    白芙雪燒得意識不清,隱約間,聽到悠悠的聲音:“你等等。”


    沒一會兒,她被喂了顆丹藥,額頭貼上了透著涼意的絲鍛。


    白芙雪長睫微顫了顫,模糊視線落在悠悠身上,她一直被霓羅困在識海裏,除了她以外,還有六個與她一模一樣的。


    隻不過,那些‘人’似乎都是霓羅,與霓羅一條心,隻有她格格不入,白芙雪盡力不被她們同化,但時間久了也力不從心,外界甚至沒人知曉她的存在,隻有,隻有路杳還記得她,會將她與霓羅區分開來。


    “欸?”


    發現白芙雪輕聳鼻尖,眼睛紅通通的,悠悠有些慌道。


    “你、你別哭呀。”


    她安慰道:“一會就退燒了。”


    悠悠雖想對白芙雪說些鼓勵的好話,諸如努力把霓羅趕出身體,取而代之,但她已隱隱猜到白芙雪與霓羅之間的關係。


    若她沒猜錯,這是一體雙魂甚至一體多魂,霓羅還是主魂。


    人有三魂七魄,有魂主善,有魂主惡,霓羅身上不知發生了何事,一魂脫離主魂,誕生出新的意識,這意識就是白芙雪。


    故而白芙雪無法抵抗霓羅,霓羅雖不承認她的存在,欲抹殺,卻承擔不了自損八百的後果,隻能將其強行關在識海裏,保證神魂的完整。


    悠悠擰起絲緞,重新覆在白芙雪額頭,白芙雪握了下她的手,嗓音沙啞道:“沒用的,不用勞煩了。”


    “靈魔界魔氣太重,我與她本就不適合待在此處,而且。”她重重咳了聲。


    “血月將至。”


    悠悠:“血月?”


    白芙雪嘴唇蒼白:“血月降臨之時,靈魔界魔氣會達到一個鼎盛的狀態,連諸神都得退散,沒有敢靠近此界的。隻有等血月消失,我才能好起來。”


    悠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起同樣受到影響的坎坎。


    白芙雪與霓羅一體,自然知道不少秘辛,悠悠深覺身為白澤的坎坎也知道,隻不過,坎坎說話一向隱晦,似乎不願讓她知曉得太清楚。


    悠悠想了想:“大司是誰?”


    “我也不清楚,不過。”白芙雪張了張嘴,“她有次提及了身份,好像是司命。”


    悠悠愕然,司命不是傳說中的神名麽。


    沒等她震驚完,白芙雪半靠著她肩膀,昏了過去。


    係統突然又哼了聲,悠悠不知它在哼什麽:“有話就說,哼哼唧唧誰理你。”


    係統:“要你寡。”


    悠悠:“……”


    係統不僅模仿她之前的話,還帶著幾分幼稚的不服氣腔調,悠悠感到無話可說。


    她望了眼昏睡過去的白芙雪,將人放在草垛上,起身讓看守她們的鐮刀魔修拿些被褥來。


    兩人雖被關著,但待遇極好,天墓擔心她們有個三長兩短,還沒當誘餌拋出去人就沒了,對她們基本有求必應。


    手持大鐮刀的魔修,習以為常地起身離開,走到一半,卻折了回來。


    炎魔使帶人來了。


    鐮刀魔修本以為重焱帶了魔醫來看望白芙雪,不曾想,是來帶走路杳的。


    手持君令,他沒敢多言,直接打開了牢門。


    悠悠雖有預料,但沒想到對方來得這般……慢。


    她化身能操控幽冥鬼火,火靈藏於體內,同樣擁有地獄炎的重焱,隻怕見她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了鬼火的存在。


    “帶走。”


    重焱令下,悠悠被押著跟在對方身後。


    外界天色昏暗,臨近子時,悠悠被重焱帶到府中,府門被合上的那刻,她眉梢微微一挑。


    重焱回身,麵無表情地看著相貌平平的仙門女修。


    他意在奪走鬼火,並不想與之多言,打算直接動手,這時,卻聽她輕笑了聲。


    “聽聞魔使大人是血魔的門徒,不知效命的是血魔,還是魔君。”


    重焱穿著深紅衣袍,臉色一貫慘白,半點血色都沒有,這是所有血魔徒常見的模樣。


    “血魔大人雖傳授法術,有師恩在,但身在天墓。”


    他將手探向悠悠丹田,慢條斯理道。


    “自然效命的是魔君。”


    “是嘛。”悠悠微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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