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白無一想清這一情況的具體緣由,至今為止最為可怕的一道雷聲便怒不可遏地從房間中響徹了,這巨響一下把他的一切思緒全都打斷,連雙耳亦因此被震得發痛,直到雷聲吞咽般沉寂,便響起殘影般耳鳴。


    在那之後,一切忽然寂靜。


    “呼……哈……”


    佯裝隻是做了噩夢,白無一張開嘴,讓積蓄的唾液從一側吐出,隨即顫栗地吸了一口氣,把手抓成拳狀,擠出掌紋積蓄的冷汗。


    他的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嘖。


    真丟臉。


    ……


    “早上好。”


    再醒來,已是第二天早晨。


    大抵是因為昨天被雷聲騷擾了一夜,白無一有點精神不振,連一貫極準的生物鍾也晚上了幾分鍾。


    而將他叫醒的,則是微笑著的約瑟夫。


    “看起來您昨夜不太安寧,也許等之後可以再睡些時間?不過現在,早餐時間快要到了,恐怕還要請您到廚房一趟呢。”


    腐國人一身禮服,周身完好無損,甚至神采奕奕,一雙藍色的瞳倒映出白無一一臉疲態的麵容。


    “……你沒事?”


    “是,多虧您。”


    對方說著,伸出手,白無一能看見上方鮮明的血跡。


    上次悲劇之時他亦如此肮髒過,但那時神明閉目,對於髒汙亦不聞不問,但現在……


    “那麽……”


    “嗯。”


    那麽,諾拉和塞,他們是死了嗎?


    白無一的話沒有問完,因為約瑟夫一如既往提前判斷出了他的問題,以肯定作答,當然,就算腐國人不截斷他的問話,他也不能把這話語全然拖出。


    白無一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從被單中抽身,然後,看見那不知何人的房間虛掩的門扉。


    這房間完全毀了,門扉說是虛掩,不若稱如慘烈傷疤上殘留的些許皮膚,隻藕斷絲連地搖搖欲墜……這木頭所製的門一片焦黑,被從右側把手部分燒了個大洞。


    灰燼滿布的門洞後能看見一片赤紅。


    無屍、無人,隻是赤紅。


    “……”


    無論那是誰,那一定不是身為罪人的約瑟夫。


    神明觸犯了自己的準則,殺錯了人,將地麵糟蹋出一片焦黑與血紅,然後丟下這一切草率揚長而去。


    “現在就推門進去對您的身心我想不大好。”


    而被祂庇護的“罪人”,則似乎脫離了危險,悠然散步並笑著:


    “我相信貴國專家組會在一切塵埃落定後把這裏發生的一切景象告訴您的……白,這不也正是你躺在這裏的原因之一嗎?”


    有必要這樣嗎?這樣思考著的白無一,耳畔傳來了龍國專家組的提醒聲:


    ——“現在先不要追究,不要進門,管好剩下的選手,先通關我們會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你的。”


    ……那聲音中的凝重令人難以忽視。


    “這些事之後說……所以你既然已經達成目的,為何這個副本還未結束?”


    “很簡單,因為並沒有完全達成。”


    沒有嗎?白無一有些懵逼,隨即仔細思考了一下對方之前說的成功條件……隨後很快明白了問題。


    罪人的規則是要引導神明殺死(也許懲罰或者變豬狀態也行)聖人,然後……


    以此達成殺死神明的目的。


    現在雖然聖人已全被消滅,但神明尚存,那自然是無法稱之為通關的。


    “我去瑪麗叫出來。”


    這樣說話還是太不方便了,白無一決定去找找瑪麗。


    對方九成九可能已經醒了,甚至於可能一夜沒睡,昨夜風起雲湧,靠著約瑟夫一個人竟然把整個局勢完全顛倒了過來,而瑪麗完全被脫離於事件之外,極其被動,現在恐怕完全不敢到外麵去。


    但瑪麗的身份實在太方便,特別是在這種其中有一方是罪人的對話階段。


    “您可以把她叫起來,然後讓她繼續工作,但請令她遠離於危險之外,”


    約瑟夫對於瑪麗的善意並未隨著敵人的潰敗而消散,相反,他似乎變得更為耐心了:


    “我想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再也不必擔心什麽危險了……哎,我這話是否有些歧義?總之,白,我們不該再勞煩她,她已經為我們的計劃和保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就讓這位年輕的小女士一無所知地悠然於台上起舞吧,她已傷痕累累,不是嗎?”


    “……嗯……好、我本來也不怎麽打算把她繼續拉下水……”


    白無一有些遲疑地開口。


    他是不是有點太庸俗思維了,這約瑟夫說話的調子……雖然已經相處一段時間了,白無一還是有點不適應,怎麽說著跟要泡人家小姑娘似的……但仔細想想他好像對誰都是這個語氣……嗯……


    好像也不太對,到底是什麽時候約瑟夫突然就對瑪麗成這個態度的?


    “咚咚咚。”


    撇去其他一切雜念,白無一敲響瑪麗的門扉。


    那門並無任何回應,而白無一靜靜等待片刻,發出聲音:


    “是我,我知道你在裏麵,昨夜確實不太太平,不過我帶著本人存活的消息到來了……以及,勝利。”


    哢嚓。


    緊閉木門於片刻遲疑後被輕輕挪開,厚實木板縫隙露出那童話國少女熟悉的麵容,當瑪麗眼看見白無一之際,她便明顯放鬆地輕吐出一口氣,隨即在發覺約瑟夫時瞳孔緊縮……特別是當看見他身上沾染血跡之際,幾乎是馬上拉住把手,又要將門關上。


    白無一眼疾手快抓住把手。


    “別怕。”


    他說:


    “我,還有約瑟夫,是來告訴你你基本自由了的,從此之後,你隻要在工作時間上演悲劇便可,我們不再能指揮你,其他人也一樣。”


    “這個不再能是什麽意思?諾拉呢?”


    “……”


    白無一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又鬆開了抓住把手的手,就這樣似乎徹底放棄了控製權般站在一側。


    但這沉默已經證明了許多事。


    “……你是……”


    “不,我不是,沒有人再是了,一切已經結束,在第七天,這個副本將順利終結,不會再出任何事。”


    在瑪麗問出那兩個字(罪人)之前,白無一也搶先回答了一回,但他能看出對方眼中的遲疑,於是攤開手,以這種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的坦誠——當然,說出的話卻基本是謊言:


    “你若不信,可以去……一個房間前麵看看,隻在前麵看看應該是沒問題,但是否要進去,我可就不提供建議了。”


    “外麵怎麽一股焦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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