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爺謙虛了,祝老爺的才學還是有目共睹的。”


    陳觀樓奉承了一句。


    祝如海連連擺手,“陳獄丞莫要奉承我,我現在連書都不看,哪有什麽才學。陳獄丞年輕,要是肯吃苦,倒是可以考慮走科舉仕途。以侯府的能耐,隻要你能考取功名,官職前途不在話下。”


    陳觀樓低頭一笑,話題突然一轉,“前兩日得閑跑了一趟刑部,幫忙整理了一下陳舊檔案。巧了,正好翻閱到十幾年前伯爵府遭遇盜竊的案卷。”


    一旁的張獄吏聽得似懂非懂,不明白為啥突然提起十幾年前的盜竊案。


    牢房裏麵的祝如海卻變了臉色,很快又恢複正常,抿唇不做聲。


    陳觀樓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繼續說下去,“盜竊案金額巨大,據說當年還驚動了宮裏。我在案卷上看到了許多名字,巧了,祝老爺你的名字也在上麵。”


    祝如海依舊沉默不語。


    陳觀樓也不在意他的態度,“我很好奇。祝老爺也知道,年輕人好奇心都很重。於是,我抽空又了解了一下,當年經曆過此事,伯爵府的那些下人,全都不在了。要麽被打發到偏遠地區,要麽病死,要麽意外……總之,伯爵府已經找不到當年親曆此事的下人。我就琢磨啊,這事越琢磨越有味。”


    “你到底想說什麽?”祝如海麵色冷然,厲聲問道。


    陳觀樓沒理會對方的態度,“盜竊案發生後不久,大約就三五個月的時間,祝老爺你突然就放棄了學業,按照家族的安排,從事商業。多年後,有了今日的規模成就。”


    祝如海眯起眼睛死死盯著陳觀樓,“我不記得有得罪過你。”


    陳觀樓哈哈大笑起來,連連擺手,“祝老爺誤會了,你當然沒得罪過我。”


    “那你為什麽要翻舊賬,為什麽要故意針對我?”


    “你錯了!沒有人故意針對你。”


    “一派胡言。”


    陳觀樓嗤笑一聲,“祝老爺,你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重,而且根本不了解天牢的規矩。刻意針對你,你還不夠資格。


    我就這麽告訴你吧,凡是進了天牢的犯人,不管什麽身份,高官顯貴也好,王公貴族也好,隻要身家豐厚,就要為天牢的發展壯大做出必要的貢獻。貢獻最好是以金錢的方式表達。


    身家越多,貢獻越大,我們天牢自然也會提供相應的服務,保證讓犯人滿意,爭取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


    祝老爺這麽聰明的人,我本以為,獄卒們采取了行動後,你應該有所明悟,好好配合,你損失一點錢財換來牢獄生活的平安舒適,雙方各取所需,合作愉快。萬萬沒想到,祝老爺你竟然是個死要錢的。你弄得大家很尷尬啊!”


    祝如海氣瘋了。


    他見過臉皮厚的人,卻沒見過比他臉皮還厚的人。


    今兒真是刷新了認知。


    年紀輕輕如此無恥,平江侯府那邊知道嗎?


    他厲聲怒斥道:“你們分明就是訛詐,美化包裝為貢獻,陳觀樓你要臉嗎?你的所作所為,刑部的人知道嗎?你就不怕我捅出去。”


    陳觀樓再次笑了。


    笑對方愚蠢,竟然拿身份壓他。


    他嘲笑道,“祝老爺啊祝老爺,我該怎麽說你了。你說我們訛詐你,好吧,就當做是訛詐,那又如何。你以為刑部那邊不知道嗎?他們一清二楚。


    他們巴不得我能多訛詐一點錢財。天牢有錢,他們就有錢。天牢的錢越多,他們的錢就越多。至於怕不怕你捅出去,這事得分兩個時間點來說。


    在我之前的那些獄丞,他們顧慮多,對待你們這些有背景的人的確要小心伺候,不敢隨意要求貢獻金銀。就怕你們一不高興,出去後找茬。


    而今,我擔任獄丞,天牢乙字號大牢的規矩是時候改一改了。我的態度就是一視同仁,隔壁甲字號大牢的犯人都知道貢獻錢財,為天牢的發展壯大出一把力。憑什麽你們這群人一分錢都不掏?還想作威作福。”


    “訛詐就是訛詐!”


    “就是訛詐你,你又能如何。”陳觀樓表情似笑非笑,眼神冷漠,“祝老爺,你似乎還沒認清楚自己的處境。我現在站在這裏,是以天牢獄丞的身份跟你說話。你若是識趣,就好好配合遵守天牢的規矩,該給的錢別吝嗇,大家麵上都好看。收了錢,自然會給你提供相應的服務。


    如果你堅持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你就是在逼我,逼我以武者的身份跟你對話。你確定要這麽做?你確定要逼我以武者的身份對待你?我怕你承受不起。”


    祝如海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陳觀樓,你口口聲聲說天牢收錢辦事,童叟無欺。然而,我沒有事情找你們天牢。”


    “沒事可以找事啊!祝老爺為何如此迂腐。你要喝酒要吃菜要看書要文房四寶要人伺候……樣樣都是事。隻要有事,就得收錢,公平交易,童叟無欺。”


    “無恥!”


    “多謝祝老爺誇獎。”陳觀樓笑眯眯的,“祝老爺想通了嗎,是決定配合遵守天牢的規矩,還是要換一種方式交流?”


    他那表情分明是在說:別給臉不要臉!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兒沒點破當年的盜竊案,已經算是給了祝家麵子。祝如海識趣,就老實給錢買平安。不識趣,別怪他將祝家拉下水。


    “陳觀樓,外麵的人知道你公然索賄嗎?”


    “哈哈哈……”陳觀樓大笑出聲,“祝老爺弄錯了幾件事,第一,天牢不是衙門,這裏都是低賤的獄卒,何來索賄?你看隔壁甲字號大牢的犯官們承認嗎?


    第二,天牢打錢乃是默認的規矩,就算某天你捅破了此事,上麵也不會過問。反而你這個捅破官場規則的人,會遭到集體封殺。第三,既然沒有索賄,一切就隻能是收錢辦事,公平交易。就算官司打到禦前,你猜宮裏是支持天牢,還是支持你祝老爺?


    宮裏能不知道戶部沒錢,刑部缺錢?天牢找犯人打錢,大頭都給了刑部,替刑部分憂,替朝廷分憂,替陛下分憂,何錯之有?


    你公開此事,就是在打刑部的臉,打朝廷的臉,以及打陛下的臉。你祝如海有幾條命夠砍的?承恩伯府又有多少底蘊,能吃得住陛下的怒火,朝廷的集體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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