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顧名思義,因為一片區域內居民建築基本上都是由大小不一的鐵片拚成,看起來頗有九零年代的印度,或者是什麽南美叢林裏的建築群似而得名。


    這裏用水泥混凝土築成的現代居民樓不多,也因此,住在這裏邊的家夥顯得格外“臭屁”——外牆不知用漆粉刷維護了多少次,恐怕堆疊在上邊的覆蓋都夠重新處理好幾棟樓了,景觀也有所講究,整條街上的綠化景觀隻有樓周邊的幾棵是被人精心修剪過的,雖然時不時就會有從樓上跳下來的家夥,在落地的中途就被掛在了樹杈上邊,將這些樹枝壓個稀巴爛,總是驚動巡邏警員。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點,街上已經沒了幾個路過的行人,商鋪也紛紛關門——這是番樺市不成文的規矩:如果你不混“偏門”,就不要在晚上隨便出門。但至少在“三戰”爆發以前,這裏還隻是一個單純的貧民窟,一座單純的島中城市區而已。


    在一群【寒流】成員的前麵,領頭的男人正在抽煙,他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打量著每一戶人家的窗口,又回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帶過來的幾個人。


    街邊的路燈因為線路老化而微微閃爍,時暗時亮,身後的幾個人手裏緊緊攥著特供的微型衝鋒槍,落針可聞的夜似乎掩蓋不了這群人心裏躁動不安的情緒。


    “走吧,把那小子揪出來,我們得找到上線,青水幫已經破壞規矩了。”


    男人說著,將手裏的香煙在身上的防彈背心上摁滅,掃了掃上邊的煙灰,提著槍走進了樓裏。


    ...


    樓道間回蕩著成規模狀的腳步聲,時不時會有好事者聽見聲音,打開門出來看一眼到底發生了什麽,在瞥見這群穿著運動夾克的人手裏的槍支後,又自覺地將腦袋縮了回去,然後是手忙腳亂掛上防突門鏈的聲音。


    “吱呀”一聲,領頭的男人看見目標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下意識地側過身子貼向牆壁,試圖躲進對方的視野盲區,可開門的人似乎和那個遭襲擊的哥們描述的特征有些出入——開門的很顯然是一個女人,留著一頭長而雜亂的黑發,盡管臉上帶著貧民窟居民特有的營養不良特征與疲憊感,可仍舊難以掩蓋對方那秀氣的麵容,她那對渾濁的眼睛空洞地盯著男人,一言不發。


    【隻是個女人嗎...真是的。】他心裏那股突如其來的不安感似乎已經壓製下去,但看女人從那個青水幫混混的房間裏麵走出來,想來應該也是對方的家屬吧?【先把這女的給控製住...】這樣想著,他隱隱約約瞥見了門上掛著的門鏈,不禁覺得有些麻煩。


    “...”


    男人走上前兩步,正打算說些什麽,可直到這會他才猛地意識到一件事情——這女孩似乎從頭至尾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恐懼,緊張...就像是一個【死物】那般,她隻是從開門後就一直沉默地盯著自己而已。他咽了口唾沫,卻沒想到對方在這會默默地關上了門,之後房間裏麵便再也沒了動靜。


    “把門砸開?”身邊的馬仔不耐煩地問了一句,轉身便走向一旁的消防櫃打算取出斧頭破門。


    領頭的男人沒有說話,隻當是默許了手下的行為,正當斧麵快要砸在門上時,馬仔的身形忽然一頓——他聽見了門鏈被取下來的聲音,應該說站在門前的幾人都聽見了,馬仔疑惑地扭過頭看看自己的頭兒:“現在怎麽辦?”


    還沒等男人回話,那破舊的木門便再次緩緩敞開,用槍口頂開。他詫異地低頭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腰上的“芝加哥打字機”,不料此時女孩卻突然扣下扳機,將還沒回過神來領頭男人射倒在地。


    身後的馬仔們紛紛反應了過來,下意識地伸出手便要打算奪槍,可女孩因為是生手,再加之自己的力量難以控製槍械而被後座力逼得連連倒退,這一下好巧不巧地躲過了幾人的襲擊。


    她咬著牙,又強撐著將手裏的槍抵在腰間,朝著門口的方向傾斜著彈鼓裏的子彈,又是兩人倒下,剩下的那最後一人聽見了槍支空倉的“哢噠”聲,就像是拳擊擂台的結束回合鈴聲一般,一下子將他從發懵的狀態轉換了過來,他連忙從腰後抽出自己帶來的衝鋒槍,正打算射擊,卻不料女孩冷不丁地將彈鼓卸了下來,抬手擲出,一下便將他手中的槍砸落在地。


    自己的哥哥幹著這樣的勾當,有仇家上門是遲早的吧?她暗自下好決心,丟下手上的槍,抓起餐桌上的西式菜刀便朝著男人衝了過去,可男女之間的身體差異的巨大終究是難以彌補,更何況對方已經反應過來,隻見他壓低自己的重心,側開身子躲過了第一輪的突刺。


    見一擊落空,女孩心急如焚,慌亂地轉變架勢將手裏的刀反手劃向馬仔,可後者看準了破綻,隻是照著她的肘部關節處輕輕扭了一下便繳下了她手中的餐刀,男人喘著粗氣,借助體重的優勢將她壓在的地上,刀尖直指她的心口。


    “嗚...”尖端悄悄沒入了一小截,星星點點的血液漸漸地印在了她的裙子上,或許是心裏仍然存有對死亡的恐懼,她不禁嗚咽了兩聲。


    “這家裏還住著一個人,他在哪裏?”


    馬仔的語氣十分平淡,好像剛剛被殺死的人和自己毫無關係那般。他的任務自始至終就隻是抹殺為青水幫辦事的馬爾沃裏奧而已,換做死的是他,恐怕其他人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恐懼與擔憂全部都隻留給自己,唉...這座城市還真是冷漠。”


    女孩還未開口,他卻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了一道略有戲謔的男人聲音,回過頭一看,及川涼平不知什麽時候跨過門外的同伴屍體走了進來,邊說著邊微微抬起手中的警用佩槍,照著地上仍留有一絲氣息的頭目腦袋上補了一顆子彈。


    “喂...警察殺人難道不用走程序嗎?”


    通過對方胸前的警徽掛飾判斷出來了身份,馬仔的額頭上冒出了幾滴冷汗,下意識地把手裏的刀從女孩的胸前挪開,站起身拉開距離,可及川涼平隻是嗤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抬手將馬仔射倒在地。


    “跟你們這種人走程序,你說話還真是搞笑...黑沢,出來【洗地】了。”


    及川涼平喃喃自語著,照著男人的頭上接著射擊,直至清空彈匣,這才戀戀不舍地將槍收了回去,回頭招呼黑沢進來處理後續的事情。


    “這女孩怎麽辦?”


    “從樓上扔下去,我們需要把她那個賣藥的哥哥引出來。”


    “引出來之後呢?”黑沢俯下身子,將這會已然虛脫的女孩扛在自己的肩上,朝窗戶的方向走去。


    “撲殺。”及川涼平的雙眼裏殺機四溢,喃喃自語著:


    “警察已經給過他們【仁慈】,輪到【羅斯莫莊】的時候...留給雜碎的隻有折磨與苦難。”


    ...


    我剛剛說什麽的來著?想起來了...“你想要成為怎麽樣的人?”這種問題在這座城市,這座被國家遺忘的城市中根本不重要,在考慮這些無意義的問題之前,我得先去思考該如何活下去。


    【羅斯莫莊】,這個由前警察和現任在職警員組成的複仇團體...當我看見至親骨肉從樓上落下的那一刻時,我才意識到,這座城市早就已經無藥可救了...我終於可以將自己心裏那勉強擠出的“奉獻精神”收回去了。


    自私也沒什麽不好的。


    ...


    “我要把你的身體拆到不能再重組為止...”


    “為什麽要這麽生氣?隻不過死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家夥而已。”經理麵色平靜地隨口回應著,用右手的小臂夾住自己的手槍彈匣,一顆一顆地往裏麵壓入子彈,生硬又不自在的動作看起來頗為滑稽。


    “病入膏肓...”及川涼平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稍微平複下來一些,他暗自攥緊了拳頭,抓住經理呼吸換氣的間隙猛地撥開腳步衝上前去。


    一陣刺骨的寒意襲來,果然如同之前預想到的一樣,距離經理越近,受到“寒氣”的影響就越大...他感覺自己攻擊的動作就像是拍碎在地的玻璃那般——缺失連貫性,又有些看不清楚具體的內容。他完全感受不到觸及肉體的那股觸覺,動作戛然而止。


    但如果隻是簡單的寒冷,並不足以讓一位訓練有素的前警官動作扭曲到如此境地,【幾乎都能算是左腳絆右腳了...】及川涼平跌倒在地,顫抖的手支撐起身體,試圖再次站起來。


    經理冷冷地瞥了趴在地上的及川涼平一眼,沉默著將手中的槍收了回去,轉過身,似乎是打算就此作罷,他一步一步地地朝著通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及川涼平看著離自己愈來愈遠的經理,緊咬著牙,手悄悄移向自己的槍套,想要借此將對方攔下來,可還未將佩槍抽出,他便感受到似乎身邊有什麽人將自己的手硬生生地摁了下去。


    “那是個異人,對吧?所以在摸清楚那家夥的饋贈運轉邏輯之前,別去嚐試與他纏鬥。”


    嵐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及川涼平扭過頭,魅魔穿著與自己大差不差的製服,【是同僚?】他的腦中不禁生出一絲懷疑,他隻在被控製期間與嵐有過交集,記憶斷了層,也自然對嵐毫無印象。在嵐的身後,一團黑梭梭的身影手裏握著鐵鉤,另一端掛著男人的屍體,是那個“玩家”,跟恐怖電影的畫麵似的,鉤子的尖端從他的下顎刺進去又從嘴巴鑽出來——那家夥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及川涼平緩了緩,在嵐的攙扶下支撐起身子。“你能看出來那家夥的【饋贈】是什麽嗎?”他的語氣裏流露出幾分急不可耐。


    “不,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那股【寒意】隻會作用於人們的心理上,而且範圍很大。”嵐回答道,順手接過身後影人拋過來的鐵鉤。“氣溫這麽低,而城市設施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遇難者的死因不是因為氣溫過低,而是這個饋贈影響了他們身體的保護機製,也就是所謂的【自殺】。”


    “而且,那個叫經理的異人能夠自愈,這就說明他真正的【饋贈】並不是我們目前發現的二者其一,這才是頭疼的點,我們已經底牌盡出,而他卻對我們來說是未知的。”


    嵐的語速加快了不少,前些日子被異人打成半殘的經曆仍然曆曆在目,身體上的殘缺已然修補,可心裏麵的傷痛又該怎麽像是沒事人一般敷衍地應付過去呢?


    “心”很重要,“心中的東西”更加重要...她的身份、她的角色注定了她不能去忽視,忽視那些在異人眼中的...那些卑微的、肮髒的下等市民,忽視他們的訴求。


    【可我也嚐試過了,事實證明,我想出的的那些所謂“兩全其美”處理方法...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將其付諸實踐。】


    “就在這裏看著那家夥逃走嗎?在我們眼前一步步地走出寒晶城?”及川涼平的情緒又開始躁動不安起來,他說著便要起身繼續追擊,可還未完全站直身子便又被嵐伸手拽了回來。


    “想想自己的身份...你是警察,人民公仆。不是那種在外麵一邊吃著城市低保一邊遊走大街小巷混日子的小市民,懂嗎?做仆人的一定要考慮的事情一定要比主人更多。”嵐搖了搖頭,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我嚐試過去“製衡”他們、“牽製”他們...不出所料,我把自己的命都送在了“異人”手上。】


    “我們講究...【警民合作】。”她抬起頭看向經理離去的背影,話音剛落,對方卻猝不及防地被不知道從何處射過來的箭矢給釘在了牆上,動彈不得。


    【此刻,唯有...】


    【殺。】


    她手中的鐵鉤愈發攥緊,眼前本像是幻覺一般浮現的的台階漸漸崩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層又一層,朝著黑暗的地底衍生,永遠也看不到盡頭的旋梯。


    嵐邁開腿走上前去,毫不猶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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