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將軍,縉雲山下的化學工廠私藏的那些東西,您怎麽解釋?」


    「我不知道為什麽東西會在那裏,但那必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地下的實驗室一直以來都在運作,和表麵看起來完全不同,您說不知道,這說不過去吧?」


    傅南山強調:「那個地下室的存在我根本不清楚。讓譚輝準備材料的人也不是我,我更沒有教唆兩個兒子把所有的事情給推到袁將軍的頭上。你問我再多遍我的回答也始終是一樣的。」


    ……


    成立的調查小組多次和傅南山談過話,每一次得到的結果都並沒有什麽突破。如今和袁天沛的事情牽扯在一起,裏麵有太多的疑點,兩方都有自己的證人,相信哪一邊都顯得比較草率。


    嘉陵江畔的宅子裏,何杏擔憂地看了看關著的房間。


    阿母端著新做好的飯把窗台上之前做的飯給換成了新的,頗為焦急地看著何杏:「少夫人,現在要怎麽辦啊?小少爺已經在裏麵整整兩天不出房門了,也不肯吃飯,他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自上一次熊三從這裏離開以後,李君則就一下子沉鬱了起來,對何杏說自己想要獨處一會兒,就一個人在隔壁的客房裏待著,誰知道她再怎麽勸,他就是不肯開門。


    何杏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要是一直想不通的話,不喝水不吃飯哪能撐得下去?所以她在外麵使勁地敲門,用了十足的力氣喊他:「李君則,把門給我打開,聽到沒有。」


    裏麵始終沒有動靜,她對阿母說:「既然從外麵開門的鑰匙找不到了,就想點別的辦法,幫我找一根鐵絲來。」


    她把鐵絲插進鑰匙孔裏左右撥動,總算提高了嘎吱一聲,門就輕輕地開了一條縫。何杏推門進去,看到李君則背對著門口坐在床邊上,因為是陰天,房間裏顯得光線陰沉,她慢慢地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聽我說,就算真的是你父親的錯,那也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良久才開口,聲音沙啞:「這並不是什麽小事,總要被下定論,勾結日偽,私通賣國,製造違禁武器,無論哪一件事情都能他被槍斃處決了。」


    「可畢竟還沒有下定論,如果實情不是這樣呢?君則,你要對你爸爸有一些信心?」


    李君則茫然地抬起頭:「信心?熊三是阿母的親外甥,他的話你沒有聽到嗎?阿母自己也親口說了,當年我媽媽是留下了遺書的,後來卻被傅南山銷毀沒有被我看見,何杏,你讓我對他有信心?我拿什麽有?」


    她在他身邊坐下來:「雖然我知道熊三和阿母應該不會騙你,可是那個人畢竟是你的父親啊,他才是跟你最親近的人,你們有不可磨滅的血緣關係,為什麽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他?」


    他伸手又想去摸煙盒,被何杏一巴掌拍了過去:「不要再抽菸了。你看看自己成什麽樣子了,短短兩天的時間,憔悴了好多。」


    「你讓我相信他,那我問你,我媽和我外公是怎麽死的?我已經騙了自己好多好多年了,這麽多年來我無時無刻地不再安慰自己,他不是兇手,他不會那麽狠,可是何杏,如今證據放在眼前,我還要自欺欺人多久?我受不了了!」


    「那你要怎麽做?給你媽和你外公報仇嗎?對你的親生父親下手嗎?那太殘忍了。」


    他站起來,目光清冷無情:「你錯了,最殘忍的人是他。既然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誰都不能例外。」


    何杏看著他的樣子,忽然心裏升起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皺著眉頭:「你要幹什麽?」


    「這兩天調查組的人是不是來找過我?」


    「我沒有讓他們進來,每次都說你不在家裏,我想你並不願意跟他們講話。」


    「我要出門一趟。」


    「你到底要做什麽?」


    李君則一邊穿起外套一邊回頭看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訴調查組的那些人。」


    何杏幾乎是從飛奔到他身邊一把拉住他:「李君則,你真的要怎麽做嗎,可他是你爸?」


    他把她的手從胳膊上掰開:「你記住,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仇人!」


    「我希望你冷靜一點,或許可以先跟他見一麵,親自當麵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做過那些事情。萬一冤枉了他,你會後悔的。」


    「殺人犯會承認自己殺人嗎?竊賊會承認自己偷東西嗎?他們不會的。何杏,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李君則說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快步地走了出去,何杏呆呆地坐在床上,無措地把頭埋在了胳膊裏。


    阿母在外麵聽到且看到了這一切,抬頭看了看天空,心裏默默地說:「夫人,您在天之靈可以慰藉了。小少爺要給您報仇雪恨了,壞人一定會被抓住的。」


    警衛向調查組的人匯報:「傅家二公子在外麵,說想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快請他進來。」他們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之前一直去他那裏,他太太都推辭說他不在家裏,我還以為李君則不願意見咱們,沒想到現在主動找到我們這裏來,你們猜他會說些什麽?」


    「李君則很聰明的,說不定這一次過來是想到理由給他父親開脫了,我們最好多一個心眼,別被他給騙了。傅南山這回罪證確鑿,雖然當事人怎麽都不肯承認,但是大家都是明眼人,如果不是當時我們在他的化工廠裏麵把那個地下暗室給找到了,恐怕想定他的罪比登天還難。」


    「可不是嘛。」


    李君則進來,在沙發上坐下來,調查員問:「一直想找二公子聊一聊,可惜您公務繁忙,之前我們沒有機會跟您見麵。想不到現在您會親自過來。」


    「我並沒有公務繁忙,各位去我家裏的時候,我就在樓上,對不起,我隻是單純地不想見客而已,現在自己找上門,就當是給各位賠罪道歉了。」


    「不知道您想說些什麽?」


    「傅南山……一直都是幕後的那個人,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在上海的時候,他設法把我調進了偽政府的特工總部七十六號,引導我注意到譚公這個人。回到重慶以後,我懷疑譚輝就是譚公,找人去試探他,傅南山讓我派出去的人騙了我。譚輝根本就不認識章時平,至於那天晚上他為什麽會死,可能也跟傅南山有關係。剩下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就像袁夫人說的那樣,他就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狠手辣,對親近的人也不會放過。」


    李君則的一番話讓辦公室裏麵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過了好久才有人開口:「二公子,您不是在開玩笑吧?還是我們聽錯了?那些事情真的都是傅將軍設計的嗎?」


    「你不信我嗎?還是從我的口中聽到我說他沒有做任何的壞事,你們才能相信。」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隻不過實在是沒有想到您竟然會站在了袁將軍那一邊。畢竟傅將軍可是您的……」


    他站了起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你們要怎麽做我不想管,我先走一步了。」


    「二公子,到時候還必然需要您到場重複供詞,我們會再聯繫您的。」


    李君則點點頭,從這裏出來,想了想還是去了一趟傅家。


    因為傅南山被捲入了這宗案子,所以傅家大宅的警衛都被換了新的一批,明麵上戴農的意思是請傅將軍在家裏好好休息,近期就不要處理公務了,實際上相當於是把他監禁了起來,傅家上下的人都不能隨意進出。


    所以警衛一看到李君則,就攔住了他:「您不能進去。」


    有熟悉他的軍官知道李君則的身份,到底放行了。


    傅南山在書房裏,看起來是老樣子,並沒有因為外麵的變動而顯得焦躁不安。李君則沒有敲門就直接開門進去,他抬起頭來:「怎麽想起來到我這裏看我了,真是稀客啊。」


    「我媽的遺書在哪裏?你是不是燒毀了。」


    「什麽遺書?我不知道。」


    「你還裝蒜,我都已經知道了,當年我媽死的時候明明留下了遺書,可是你沒有給我看,她說了些什麽,你告訴我!」


    傅南山低頭寫毛筆字,隻當做沒有聽到。


    李君則快步走到他的麵前,把硯台一下子打翻在地上:「告訴我,她最後說了些什麽?」


    「你不需要知道。那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是你殺了她。也是你害死了我的外公。」他一把抓住了傅南山的衣領:「你這個殺人犯,你把我媽媽還給我!」


    傅南山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說八道,你媽不是我的殺的,她是自己上吊死的。」


    「我不信你,你從來都沒有愛過她,這麽多年來也沒有把我當成過自己的兒子。在你的心裏,隻有傅世欽和他媽,我和我媽對你來說什麽都不是!」


    「你又何時把我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過?」


    「因為你不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諜色生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沉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沉峻並收藏諜色生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