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止了。


    四目相對的兩人保持僵硬的姿勢,一種詭異的氣氛無形地曼延,楊陽莫名的背脊發涼,隻覺對方凝視她的眼神分外“火熱”。那雙冰淚石似的眼眸迸開裂痕,裏麵流淌的是安靜的火焰之流,燒得她臉頰滾燙,身體卻因為驚悚而冰冷顫抖。


    他……他……


    纖長優美如藝術品的手指慢慢撥開她耳畔的發絲,帶來觸電般的戰栗,楊陽發著抖看著他靠近、靠近……那淡‘色’‘性’感的薄‘唇’印上她豐潤的紅‘唇’。


    轟!十萬個雷一齊劈下,打得楊陽眼冒金星大腦一片空白,全身麻痹不聽使喚,隻能被動地感受那淺嚐輒止輕憐蜜意的‘吮’‘吻’,直到這個‘吻’漸漸變得濕潤,那雙深情的眼浮現出侵略‘性’,她才如夢初醒,死命把頭往後仰,尖叫道:“你你你給他吃了什麽?”


    這聲嘶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依路珂看得目瞪口呆。珍妮已經嚇壞了,瑟縮成一團,聽不懂她說什麽,也沒注意到對外宣稱是啞‘女’的公主竟然會說話,隻是驚慌失措地哭泣:怎麽辦?法蘭榭爾和列文是兄妹啊!


    得不到答案,楊陽也無暇再‘逼’問,那個明顯失常的人緊緊抱住她,再次‘舔’上她的‘唇’,嚇得楊陽三魂六魄險些離體:嗚嗚嗚,一定是*‘藥’!


    “席…席恩,你冷靜點。要不要衝衝冷水?”殷切建議,左躲右閃。似乎覺得她慌張的反應很有趣,法師輕笑起來,這一笑脫去冷漠地外衣,‘裸’‘露’出純然的情感,近距離目睹的黑發少‘女’心跳失速。


    “法娜……”在她耳邊呢喃,滿意她的震顫。順勢‘舔’‘吻’那柔軟的耳垂,魔王發揮出潛藏的邪惡本‘性’。逗‘弄’得懷裏的人麵紅耳赤,渾身酥軟。


    這…這家夥……聽到陌生地人名使楊陽清醒了點,死死按住嘴不讓他親,卻被輕啄手背,差點哭出聲:他怎麽這麽喜歡‘舔’人啊!?好像小狗!


    “法娜。”再次溫柔地低喚,融化的冰瞳浮起微量地困‘惑’,仿佛在回憶什麽。突然迸出熾白的火‘花’,從中‘射’出兩把尖銳狠厲的刀子,戳穿了楊陽的靈魂。


    他將她撲倒在地,狠狠咬上她的頸根。


    “呀——”楊陽驚呼,拚命掙紮。依路珂終於回過神,上前試圖阻攔:“父…父神……”


    接著,席恩的動作停住了,眨眨眼。像看陌生人般打量身下的少‘女’,吐出不帶一絲感情地平淡聲音:“怎麽回事?”


    得……得救了。撫著肯定流血的咬痕,楊陽潸然淚下,沉浸在劫後餘生的狂喜之情中,虛脫得說不出話來。席恩轉向室內的另兩個人,一對上珍妮溢滿惶恐的慘白臉蛋。頓時心下雪亮:“你欠我個解釋,帕特裏克小姐。”


    “我……”珍妮眼一翻,逃進無意識的世界,看得楊陽大怒:我還沒暈咧!


    人發脾氣時,口氣也不會太好:“快從我身上滾下來!”沒介意她惡劣的態度,席恩翻了個身,單膝跪在翻倒的茶杯前,聚起一顆水珠準備研究——普通地*‘藥’應該不會讓他完全失去自控才對。


    “嚇死我了。”依路珂的小手拍打‘胸’口,“您一下子壓倒這個‘女’人,我還以為您要背叛母神。”


    “她?她沒有讓我壓倒的**。”席恩實話實說。楊陽氣極:這個可惡的‘混’蛋!


    “哦~~~那剛才把人家壓在地上。又‘舔’又咬的人也不知道是誰!”連日來的彷徨、無助、驚嚇和被輕薄地委屈傷心猛然爆發出來。楊陽跳起來和他對視,互不相讓地叉腰。“就算你被人下了‘藥’,但你傷害我是事實,至少該道個歉吧!”


    席恩平靜地迎視她指責的目光,驀地綻開爽朗的笑容:“按照你的邏輯,神智不清時犯的罪不算數吧?”


    楊陽啞口無言。


    “我很抱歉。”席恩轉過身,大步走向昏倒的珍妮,淡淡地道,“這次是我的失誤,我不會再讓類似的事發生,這種糟糕的體驗我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差勁!差勁!太差勁了!‘女’‘性’自尊深深受傷的楊陽用力跺腳,決心討厭這個人到底。


    ******


    分析出茶水裏地成分有自己調配地愛情‘藥’,席恩十分震怒。不過他發火是悶燒,不會歇斯底裏地對兩個當事人吼叫,回頭就把卡米拉的未婚夫迪亞踢去邊境自生自滅,暗中整垮珍妮地家族,當然沒忘記回收‘藥’水。


    由此可見魔王陛下是不能觸怒的。


    清晨的微風悄悄掀起窗簾,陽光於是潛入房內,輕輕灑落在一地的書籍卷軸上,和暖又微涼的感觸讓睡美人‘迷’‘迷’糊糊睜開黑如子夜的眸,從趴著的厚書上爬起,打了個大哈欠,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又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睡著了。


    因為一個人在房裏實在太無聊,她開始偷偷溜進魔王的書房找書看,一方麵也有偵察的目的。而隻要她安安靜靜,席恩也不會來睬她。楊陽甚至懷疑他看不見她,那雙眼睛像始終盯著一位虛空的‘女’神——他的魔法。


    轉過頭,不意外地看到那個人還在埋首工作,燭光在他的瞳孔裏跳躍,搖曳的暖橘‘色’火苗為他蒼白的容顏罩上微弱的溫暖;白皙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書寫,散發出古瓷一般的魅力;纖細的烏黑發絲從肩頭滑落,幾乎和領口的黑水晶扣子融為一體。


    不可否認,這男人專注的樣子非常‘迷’人。


    但這不是他地臉。之前的海‘精’靈王子也是,他是個假冒偽劣品,披著羊皮的狼。斥責自己被美‘色’眩‘花’眼,楊陽用反複詆毀鞏固自己的敵意。察覺她的視線,席恩抬頭瞥了她一眼。


    無心的一瞥。


    他感到了,然後反應了,就這樣。毫無感**彩。


    當那雙銀瞳轉回手邊的成果時,才迸‘射’出興奮熱切地光彩。宛如他整個人活了起來,從冰雕雪塑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那已經不是竹製地粗糙模型,而是個初具輪廓的立體法陣。雕刻著‘精’細符文和神秘紋路的‘精’金基座上,繚繞著‘交’叉的秘銀環,魔法文字有生命般舞動,不時有流星似的光痕穿梭而過,就像一隻囊括了全宇宙的地球儀。超越極限的瑰麗輝煌。楊陽不知道它是什麽,那裏麵包含地知識太高深複雜,一如他的‘精’神世界,她想破頭也無法理解。


    但她隱約又覺得,這家夥其實超級簡單。


    呻‘吟’了一聲,楊陽倒了回去,甩開苦惱煩雜的思緒,打算睡個回籠覺。感覺背後被某個受到打擾的人瞪。不理他,馬上他就會忘了世上有她這個人,繼續盯著那個比絕世美‘女’還漂亮的球。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輕輕搖她,吃驚下剛要呼喊,被捂住嘴。哈瑪蓋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房‘門’,示意她不出聲地走出去。微微一動就酸痛‘欲’死,楊陽咽回哀號,踉踉蹌蹌地穿過已變得十分明亮的書房,瞥見席恩趴在桌上,眼簾閉合,‘唇’角有一道血跡。哼,熬夜狂終於也熬不住了。


    打開‘門’,明晃晃的日光刺得她一陣暈眩,淚水模糊看不清東西。依路珂地大叫也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啊——你怎麽又跑進父神的書房!”


    討厭的小鬼。楊陽瞪目。一點不喜歡這個和前任絲毫不相似的冥王。前天就是他用奇怪的彈珠打傷菲尼克斯,搶走手鏈。害她撞上那樣一場烏龍。現在她還記得那高熱地長指珍愛的觸感,眷戀輕柔的濕‘吻’,惡心死了。


    回自己的臥室梳洗,換了件紫羅蘭‘色’帶袖衩的連衣裙,領口和袖子是薄紗的邊,再模仿貴族少‘女’在長發上係可愛的緞帶,戴上一些飾品——反正這裏不用顧慮那幫男人的眼光,可以盡情打扮。


    沿途微笑還禮,手按血石‘門’把,推開沉重的黑木巨‘門’,卻不見上首最有存在感的人,怔了怔。正在忙碌地把麗芙拿來地草‘藥’切細碾碎地哈瑪蓋斯朝她和善一笑:“主人睡著了,我要照顧他,你們先吃吧。”


    “他是昏過去了吧。”楊陽想起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心裏不知怎麽地有點異樣。


    “不,隻是睡得比較死。”古代龍的化身‘露’出靜謐的笑靨,司空見慣的平和下是深不見底的擔憂。處理好的‘藥’粉發出酸苦難聞的氣息,楊陽退避三舍:“這是什麽‘藥’?”


    “調胃理腸的,一會兒還要煎一貼治療失眠的。”


    我認為他是太狂熱而睡不著覺。楊陽嘀咕。依路珂下巴枕在桌子上,畏縮地瞅著黑‘色’的‘藥’汁:“看起來很難吃。”哈瑪蓋斯微笑:“一般吧。”記得他喝過最難喝的‘藥’是以前養父熬的一種補血止咳的‘藥’劑,他曾經嚐了一口,苦到頭暈眼‘花’掉進‘藥’蠱,幸虧席恩眼明手快拎住他的小翅膀。


    雖然同情,楊陽還是不讓自己發展出更‘私’人的情感:無論如何,個人的不幸不是作惡的理由。


    麗芙端來一碗香氣四溢的羹湯,關懷地道:“我剛煮的‘藥’膳,你叫他趁熱喝了吧。”哈瑪蓋斯高興地答應。依路珂也擔心地探頭探腦。唯獨楊陽端坐在桌旁,心安理得地享受格蘭妮的服‘侍’。


    回過頭的冥王不滿地瞪她:“一定是你把父神氣病的!”楊陽啼笑皆非:“他會被我影響嗎?”


    “也對。”依路珂熬有其事地抱‘胸’,一派學者架勢地頷首,“父神說對你毫無壓倒的**。”


    楊陽抄起茶杯丟向他。


    午餐時,房間的主人出現在客廳裏。長及小‘腿’地黑發梳得和平常一樣整齊,淡漠冷肅的神‘色’不見半點虛弱,身穿獵裝長‘褲’和小牛皮長靴,上身是係著白領巾的絲質襯衫和呢背心,顯得很‘精’神。他背對庭園坐下,映著光的長發如同‘混’雜金絲織成的錦緞般亮麗,額前的發絲卻投下帶有‘陰’霾味道的‘陰’影。從楊陽地角度。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還有衣領和鬢發之間若隱若現地冰白肌膚。


    這男人就是標準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吧。嚼著美味的燉兔‘肉’,楊陽為難言的感想下了個注解。


    席恩吃的不多,但他向來飯量小,也看不出是否食‘欲’不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似乎想草草吃完回書房。哈瑪蓋斯堅持要他曬曬太陽,喝完一壺茶再走。


    你是該曬曬。快發黴了。楊陽腹誹。席恩閉目品茗,揚起嘴角:“我還腐爛了。”


    可惡!又偷窺!


    魔王隻是和她開個玩笑,壓根沒有拌嘴的興趣。這時,一名‘侍’衛叩‘門’走進,牽著一個滿臉怯生生地小‘女’孩,恭敬地道:“列文殿下,這個小孩帶著霍可艾院長的介紹信要見您。”


    “約瑟芬娜?”席恩一怔,認出她是孤兒院的孩子。這兩天他忙於研究。沒有例行拜訪,不過有間隔很正常,突然上‘門’是怎麽回事?


    “明白了,你下去吧。”


    ‘侍’衛行禮退下。早就耐不住的依路珂跳上前,熟練地抓住約瑟芬娜的辮子扯啊扯。哈瑪蓋斯斥道:“住手!你又欺負她!”麗芙更作勢要打那個小調皮蛋,真的打下去可能會出神命。


    不會說話啊。楊陽看出異常。心下惋惜,隨即發覺自己的聲帶被封住了,肚裏暗罵某人。約瑟芬娜禮貌地朝每個人鞠躬,除了依路珂,然後跑向席恩,舉起手裏抱的畫遞給他,緊張得小臉通紅,手心冒汗。


    “?”黑發皇子接過一看,一幅風景畫。他沒有品位,看不出有啥特別。隻覺‘挺’順眼。好奇湊過來地麗芙卻打心底讚歎:“好‘棒’啊!很有靈氣!是你畫的?”約瑟芬娜開心地笑了。連連點頭,眼角卻略帶失望地偷瞄真正希望獲得誇獎的人。


    “很好看。”席恩給了個實際的評語。約瑟芬娜這才展顏。像想起什麽似的,掏出一封信。


    看完,席恩以深思的眼神注視這個小‘女’孩,確定她不知道內容,不然她會先拿出信來,應該也不知道院長叫她拿這幅畫來地用意。


    不會說話,意味著很難在魔法上取得成就,又是‘女’兒身,無法進入軍界。本來以她的踏實勤奮,倒有望成為學術方麵的人才,有這樣一個天賦就更好了。


    打定主意,席恩將畫‘交’給麗芙:“帶她去安德魯大師那兒問問,願不願意收她為徒。”


    “好。”麗芙樂意地牽起‘女’孩的手,笑道,“來。”約瑟芬娜一頭霧水地被帶走。依路珂依依不舍地跟在後麵,被姐姐用拳頭威脅,還是鍥而不舍。楊陽試著發聲,沉默解除了,忙不迭地問道:“那孩子是誰?”


    “一個熟人的孫‘女’。”


    “主人出資照顧的孤兒。”


    席恩冷冷斜了養子一眼。哈瑪蓋斯嚇得低下頭。楊陽的感受像發現新大陸:“哈!你也會做好事?”席恩默默喝茶,不理會她的調侃。


    “有什麽好害羞的。”楊陽實在受不了他沉悶的‘性’子,“這是好事啊,還是你假好心?為了贖罪?降低你地罪惡感?”


    法師俊秀地臉龐浮起不屑的冷笑,血水晶額冠下地銀眸閃著如冰透徹的寒光:“這種事隻有你父親會做。”楊陽聽不入耳,尖銳地反駁:“總比毫不悔過好!”席恩默認。


    “法娜是誰?”楊陽存心要挑開他的心防,不顧哈瑪蓋斯製止的眼‘色’,直指核心。


    “我的戀人。”


    “……然後呢?”等了半天沒下文,楊陽提高嗓‘門’。席恩側過頭,奇怪地看著她:“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吧。”楊陽一窒,也覺失態,卻克製不住心底莫名的煩躁,情緒化為言語的毒針刺出:“你這種男人,竟然還有‘女’人愛。”


    一瞬間,她感覺踩到了對方的痛腳,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卻不能確定。這個人既不像肖恩一樣喜怒形於‘色’,悲傷時就大哭一場;也不像維烈那樣老實,被人傷到立刻白著臉咬緊下‘唇’,法師的臉就像堅固的麵具,擋住了一切內在的心理活動。


    略帶古語腔調的優雅嗓音亦然:


    “她不愛我。”


    楊陽突然極度懊悔,不敢麵對哈瑪蓋斯憤怒的神情。


    ……第一章戰曲再鳴(節八)--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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