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青棠便徑直走向陶姨娘,從她手中奪過食盒。接著,她向流雨投去一個眼神,不由分說的將顧平徵和陶姨娘推搡了出去。


    青棠的天生巨力,推起人來就像扔雞崽子似的。


    顧平徵和陶姨娘鬥誌昂揚而來,灰頭土臉離去。


    流雨叉腰,直接啐了一口。


    “晦氣玩意兒。”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花都謝了想起澆水了,大鼻涕到嘴知道甩了,馬車撞樹上了你知道拐彎了。”


    “呸,馬後炮放得挺響啊。”


    流雨的嘴皮子向來是抹了毒的。


    隻是以往顧及那個有秀才功名的表兄康灃,一忍再忍,把本性藏的嚴嚴實實,學著做合格的秀才娘子。


    如今,康灃在曲明湖花船上做死了,流雨浴火重生,徹底無所顧忌了。


    青棠和流雨,哼哈二將,一武一文。


    顧平徵氣急,忍無可忍“賤婢,你放肆!”


    “我是府上的主子,誰給你的膽子……”


    流雨不假思索“什麽主子?”


    “真是廟裏的佛爺,臉上貼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咦~”


    說著說著,流雨抬手在鼻子前輕輕扇風“怎麽有股奇怪的味道,難不成是打腫臉充胖子爛臉的腐臭味兒?”


    “這府裏的主子,是大小姐和知少爺。”


    “大小姐說了,若實在住的不舒坦,就卷鋪蓋滾蛋!”


    顧平的臉色漲紅,脖頸青筋暴起,隔著門窗,向顧榮大聲質問“顧榮,你就這樣放任那低賤的婢女辱罵你的父親嗎?”


    他忍顧榮,是顧榮身上有利可圖,他必須得捧著,流雨算什麽東西!


    賣身為奴的賤婢!


    顧榮懶洋洋的聲音清晰傳出“父親,話糙理不糙。母親剛亡故的那兩年,我在府裏的日子過的連狗都不如,椿萱院的下人隨隨便便都能踩我一腳。”


    “膳房不給我和小知吃食,還得我用首飾銀兩去換。”


    “後來,我無比後悔,年少心軟,沒早早打殺了那些欺主的奴才。”


    在這座府邸,凶惡之人才能活下來。


    “父親,人在屋簷下,該低頭時就低頭。”


    “低不了頭,那就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去。”


    流雨“中山狼!”


    青棠見顧榮息了聲,也不再言語,一手拎一個,扔出了庭院。


    望舒院的仆婦們,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大氣不敢出。有苗婆子這個前車之鑒,誰也不敢再生背主之心。


    別的府邸,背主輕則打罵,重則發賣。而在顧府,背主不僅直接要命,還會牽連家人。


    顧大姑娘狠是狠了些,但發月例給賞賜也是真大方,她們是瘋了才嘴賤心移。


    “小姐,真要去皇鏡司探視二姑娘?”流雨心有餘悸“那皇鏡司陰森森的,嚇人的很。”


    顧榮頷首“得去看看。”


    謝灼昨夜去而複返,又告知她兩則消息。


    其一,謝灼已經把山淥接出宮,暫時安置在忠勇侯府。其二,椿萱院的荷露交代,顧扶曦非陶姨娘親生。


    不論真假,她都想去見見顧扶曦。


    “青棠,吩咐仆婦去向陶姨娘討一百兩銀子,本大小姐代她去探望顧扶曦這已是雪中送炭之舉,總不至於還要我自掏腰包打點官差吧”


    青棠應下。


    此時此刻,一身肅殺的謝灼離開皇鏡司。


    遠遠飄落在地的帕子上,似是有一抹刺眼的紅。


    踩著矮凳,踏上馬車,揭下銀光流轉的麵具,捏著眉心吩咐道“丞昇,前往***府邸,將母親接至忠勇侯府。若母親詢問,告知她我有緊急事務需與她商議。”


    “若樂安縣主執意跟隨呢?”丞昇細心的多問了一句。


    樂安縣主黏小侯爺,***又寵樂安縣主。


    以防萬一,他需一道明確的命令。


    謝灼淡聲“捆了。”


    宴尋擠眉弄眼。


    有軟飯吃的小侯爺更硬氣了。


    丞昇道“是。”


    丞昇匆匆而去。


    半個時辰後。


    ***眉目染霜雪,很是不悅“灼兒,你是樂安的兄長,怎能那般不給她留顏麵。”


    謝灼道“母親確定是我不給樂安縣主留顏麵嗎?難道丞昇沒有好言相勸一再懇求?”


    丞昇人如其貌,秀氣的很。


    行事周全,絕不會落人口實。


    “母親,寵樂安縣主也要有個度。”


    “我的人已經明確表示,接母親前來有要事相商,但凡樂安縣主知情識趣明察事理,就該主動回避,而不是仗著母親的疼寵,為難丞昇。”


    “不瞞母親,是我吩咐丞昇捆了樂安縣主的。”


    ***美目圓瞪,有些難以置信。


    清冷疏離,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灼兒,怎的如此咄咄逼人了。


    也不算咄咄逼人。


    可如果與以往相比,就……


    還有,口口聲聲冷漠至極的樂安縣主……


    ***蹙眉,內心湧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淺啜了一口茶,***壓下那股令她全身發寒的感覺,不輕不重的說了句“你們是兄妹,應當相互幫襯。”


    “日後,她受了委屈,還需你為她做主呢。”


    ***已斷絕了讓樂安嫁給謝灼的念頭,自覺有所虧欠,便想多給予一些補償。


    無法喜結連理,做樂安的靠山總是可以的。


    謝灼抬眼看向***,眼神幽深晦澀,閃爍著令人心悸不安的光。


    “母親,您覺得,我當真能毫無芥蒂嗎?”


    這是謝灼自下山以來,第一次與***直麵樂安縣主的問題。


    顧榮曾問他,如果樂安縣主倚仗他的權勢,開了些無關痛癢的玩笑,那麽過錯應該歸咎於他,還是樂安縣主。


    他答,他須承擔疏忽之責,接受牽連之咎。


    顧榮深以為然。


    他不願成為樂安縣主的倚仗。


    他選顧榮。


    驀地,***一慌,下意識的躲開了謝灼的視線。是她在謝灼入佛寺清修僅半載,便收養了樂安,排解她的愁苦。


    她和樂安,母女和樂。


    謝灼在佛寺青燈古佛晨鍾暮鼓,隨著一群和尚誦經念佛。


    謝灼閉口不談,她便自欺欺人,心安理得地認為謝灼並不介意。


    “母親,我不欠樂安縣主。”


    “說的再直白些,她是站在我十年一日的清苦之上,得縣主尊榮,享榮華富貴。”


    “不過是心知肚明之事不必言說,言不由衷之事不必拆穿罷了。”


    ***有心解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嗓子裏如同被塞了棉花,驟然堵住了聲。


    招架不住謝灼的質問,隻得匆忙岔開話題“灼兒,今日欲商議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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