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洪和宇文正兩人都是全力而發,上劍下槍同時而至。陸霜田大驚之下,眼見槍尖就要觸及自己的腳底,而頭頂上方也是風聲赫赫、陣陣發涼。


    陸霜田不愧身經百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他雙腳一分一合,夾住了常洪自下而上的槍尖。雙手一用力,將兩顆頭顱捏的粉碎,拋在地上。然後身體向後一仰,躲開了宇文正的致命一劍,右手繡春刀揮出一道寒光,削向宇文正的長劍。


    常洪一見銀槍被夾住,在陸霜田後仰之時,順勢又是一招“長河落日”,將槍尖上的陸霜田向下砸去。而從上而下的宇文正長劍一收,避開了陸霜田削來的繡春刀,然後一招“雙蓮並蒂”直取陸霜田的雙眼。


    這下陸霜田麻煩大了。他雙腳夾著槍尖被常洪用力甩向地麵,但是自己沒有著力之處再將身子撐起來,而自己的雙眼似乎已經感覺到宇文正的劍花落下。情急之下的陸霜田無計可施,隻能左手一掌拍向地麵,同時右手展開繡春刀去擋宇文正的長劍。


    常洪一見陸霜田雙腳似粘在了槍尖之上,隨著他左手拍向地麵的一掌,槍身也跟著向左猛轉。常洪就勢一招“橫掃千軍”,將夾著槍尖的陸霜田從左向右掄了一個圓圈。


    而在此刻,宇文正和陸霜田兵器相交,“叮叮叮叮”響聲悅耳,經久不絕。宇文正頭下腳上,跟著常洪的這招“橫掃千軍”,與陸霜田轉了一圈,而在這一圈之中,兩人便互換了二三十招。


    頭下腳上的宇文正見狀突然空中一個翻滾,變成頭上腳下。他右手長劍依舊在與陸霜田相鬥,然後飛出雙腿,向下朝著陸霜田的胸口飛踹而去。“砰”的一聲,陸霜田胸前被宇文正踢中,身子向下跌落地上。


    陸霜田借著宇文正雙腳踢中之力,身子剛挨著地麵,他便雙腳一蹬,身子如飛般彈出,正好被兩個千戶伸手一撈,扶了起來,一縷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滴下。一眾錦衣衛見陸霜田受傷,大喝一聲便要群起而上,隻見那陸霜田右手一揮,說了句:“收隊,回嘉峪關。”


    錦衣衛來得快,去得也快。在陸霜田下達回嘉峪關的指令以後,“嘩啦啦”的馬上便撤了個精光,隻留下他們撤退後飛揚的沙塵,戰死的士兵和錦衣衛的滿地屍體。


    常洪和宇文正都深受內傷,而且常洪背後還有幾處刀傷。待錦衣衛撤走之後,他失血過多,再加上適才的奮力一戰,似是虛脫了般,搖搖欲倒。宇文正將他扶著坐在地上,看到了西風客棧裏,店掌櫃和店小二嚇得瑟瑟發抖,渾身像是篩糠一般哆嗦,便伸手招呼他倆過來,將他倆攙扶著進了客棧客房。


    宇文正吩咐掌櫃的兩人褪下常洪的鎧甲,然後掏出金瘡藥,倒在常洪背後的傷口之上,用幹淨的布包紮了幾圈讓他躺好,然後告訴掌櫃的兩人,沒有吩咐不準進來,便在常洪躺著的床邊,盤膝打坐,運起真氣,療起傷來。


    晚風凜冽,春雨瀟瀟。等宇文正運行了個大周天醒來之後,才發現夜色已深,外麵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他起身點燃油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常洪,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臉上有些蒼白,還在沉沉的睡著。


    宇文正受內傷頗重,粗略估算了一下,沒有個把月,是恢複不了的。他喚來了店小二,掏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金元寶,包下了這挨著的兩間客房。店小二哪裏見過金元寶?他急匆匆的跑去問掌櫃的,不一會兒兩人又匆匆跑回來,說這個金元寶買下十間西風客棧都綽綽有餘。然後就是千恩萬謝,感恩戴德的說了一通。


    宇文正讓店小二準備了酒菜送到隔壁,然後吩咐他倆照看好常洪,便起身去了隔壁房間。用過酒菜之後,他繼續在床上盤膝打坐,運功療傷。


    時光如水,飛逝而去,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宇文劍和常洪兩人經過這一個月的調養,已基本好得差不多了。在這一個月裏麵,他倆先吩咐掌櫃的和店小二分批埋葬外麵的屍體,然後除了療傷便是喝酒吃肉,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這一日黃昏,常洪和宇文正兩人坐在客棧門外,每人手裏一個酒壇子,呆呆的望著西落的殘陽。


    常洪長歎一聲,悲從中來,哽咽的說道:“宇文兄,想我常洪乃忠良之後,本不去求多大的功名,隻是為了保家衛國,守護百姓,略盡自己的一點兒綿薄之力而已。可是如今,我帶領手下與錦衣衛廝殺,兄弟們全都埋在了這沙土地下,而我常某卻苟活至今,於上無顏麵對浩蕩的皇恩,於下對不起這幫兄弟的父母妻兒。宇文兄,你說我常某還有何麵目活在這世上,我又該如何自處?”


    宇文正點了點頭說道:“這領兵的將軍,我看你是做不成了。沒準等那陸霜田傷好之後,還要回來抓你。至於你帶的這幫將士們,個個兒都是好樣的。我雖讀書不多,但是也知道‘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常兄你無需多想。”


    常洪深吸一口氣道:“事到如今,我隻能麵聖請罪,請求皇上處置。”


    宇文正大笑道:“我說常兄,你也是一丈夫男兒,怎麽做起女兒態來?你一個小小的守將,如何麵聖?我估摸著還沒到京城,你就死在錦衣衛手中了。”


    常洪深知宇文正所言不虛,點了點頭道:“那宇文兄有何高見?”


    宇文正一指遠方,豪言道:“常兄請看,這江湖這麽大,哪裏沒有個立足之地?常兄就隨我一起策馬江湖,四海為家,快意恩仇,自在逍遙,這難道不比做那小小的守將要快活許多?”


    常洪麵色茫然,低聲疑惑的說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功名利祿,實在不是常謀誌向,我隻想為這大明朝廷,為中原百姓鎮守邊疆,馬革裹屍而已。”


    宇文正拿起酒壇跟常洪手中的酒壇輕輕一碰,哈哈笑道:“常兄精忠報國,是做將軍的本分,可你常兄真是個悲天憫人之人。你看就在這月前,你自己差點死在這裏,還在想著怎麽守關,真是可笑至極。”


    常洪狠狠說道:“那必是錦衣衛假傳聖旨,陷害忠良,濫殺無辜,無法無天。有朝一日,常某定會表奏朝廷,將這些亂臣賊子誅殺幹淨!”


    宇文正大喝一聲:“著啊!那首先你得活下來是不?以你常兄的身手,一般的錦衣衛千戶是拿不住你的,但是你能抵住幾人的圍攻?還有如果再遇到像陸霜田那樣的高手,隻怕常兄永遠無法去見那皇帝老子了!”


    常洪思索片刻,也拿酒壇子輕輕碰了一下宇文正的酒壇,喝了一大口酒後說道:“宇文兄所言極是,從今日起,我常洪就和宇文兄一起四海為家,浪跡江湖。待到時機成熟,再請皇命,鏟除妖孽!”


    宇文正也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好!闖蕩江湖,四海為家!”突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便轉向常洪問道:“對了,常兄,你除了這槍法,還會別的什麽武功嗎?”


    常洪被問的一愣,轉頭答道:“宇文兄為何有此一問?我除了槍法還能拿得出手之外,還會一套粗淺的劍法,在宇文兄這樣的劍術高手麵前,實在不值一提。”


    宇文正點了點頭道:“我別無他意,常兄不要誤會。隻是這長槍在戰場上雖然是兵器之王,但是要行走江湖,你背著這一杆長槍,怕是多有不便。還有就是你這一杆銀槍,很容易暴露你身份。”


    常洪一聽,哈哈笑道:“宇文兄勿憂,再下去去就來。”一會兒功夫,常洪去而複回,手裏拿著一根不到三尺的銀色長棍。朝著宇文正喊道:“宇文兄你看這是什麽?”


    宇文正轉頭看了一眼,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麽?”


    隻見常洪手中一抖,“刷”的一聲,寒芒閃現,手裏拿的不是他的銀槍又是什麽?長虹笑道:“宇文兄可明白怎麽回事了嗎?”


    宇文正站起身來,拍手叫道:“妙極妙極!原來你這銀槍還有機關啊?真是個寶貝,我來瞧瞧,讓我瞧瞧!”


    殘陽西落,夜幕降臨,整個西風客棧除了掌櫃的和店小二還有後廚,就隻有宇文正和常洪二人。宇文正兩人傷已痊愈,今日常洪又答應宇文正一起行走江湖,宇文正心情特別的好。他招呼著店小二上了最好的酒菜,和常洪坐在對麵,暢飲起來。


    忽然外麵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然後就是一聲霹靂,竟下起了大雨。兩人心情大悅,便喝的更起勁了。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暢談各自的趣事,宇文正講的大多是江湖的奇人異事,而常洪講的大都是從軍生涯的大小百戰。兩個人雖然對彼此的過往並不熟悉,但是卻心有靈犀似的,越聊越投機。


    正當他們兩個聊得正起勁時,宇文正突然收起笑容,輕聲說道:“奇怪,這天氣怎麽還有人來?”常洪不解的看著宇文正問道:“宇文兄說什麽?怎麽有人來?”


    宇文正放下手中的酒碗,比了一個“噓”的手勢,跟常洪說道:“常兄莫急,有人來了。”果然,不大一會兒,常洪也聽到了馬蹄聲。


    常洪一驚,以為是錦衣衛的人來了,便伸手握起身邊的銀槍。宇文正將他手腕一按,說道:“常兄稍安勿躁,且等等看是誰,應該不是那陸霜田,他要來的話,不會隻有這麽幾個人。”


    常洪依言放開銀槍,端起碗來,慢慢的喝了一小口酒。片刻之後,外麵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開門,開門!店家在嗎?把門開開!”耳聽外麵雨中,有個人在大聲拍門叫道。


    店小二慌慌張張的跑過去,剛剛拉開門栓,客棧的大門就被一把推開,店小二也“哎呦”一聲,被推的一跤跌坐在地。隻見三個道士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外麵的風雨也跟著他們一起灌了進來。進來的三人一老兩少,渾身濕透,兩個年輕的在前,年老的在後,正是昆侖派掌門嚴英秀和鄭雄才、錢雄飛三人。


    店小二揉著摔疼的屁股爬起來後,馬上又將兩扇門關上栓好,點頭哈腰的說:“幾位道爺請隨便坐,我去拿毛巾給幾位道爺擦一下雨水。”


    錢雄飛叫道:“快去快去!開個門都慢吞吞的,手腳麻利點兒!”


    嚴英秀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不得無禮!”然後向店小二道了聲謝,轉眼看到了正在吃肉喝酒的宇文正和常洪二人。宇文正和常洪與昆侖派中人並不相識,所以也看了一眼三人,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錢雄飛聽到掌門斥責後,便不敢造次,向掌櫃的說道:“麻煩掌櫃的給我們開間客房,我們好擦幹身子,換身幹淨衣服。哦,還有,給我們準備一些酒菜。”說完便扔下一錠銀子。


    掌櫃的接過銀子,說了句:“幾位道爺請隨我來。”便將三人引到後麵的客房之中。三人擦拭幹淨,換完幹淨道袍出來以後,看到店小二已經在靠窗的桌子上準備了一桌子酒菜,便坐下來開始吃喝起來。


    三人先喝了一杯酒暖了暖身子,錢雄飛將三人的酒碗倒滿後叫道:“這是什麽鬼天氣?下這麽大的雨!”


    嚴英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道:“在這個季節,打雷閃電,下起這麽大的雨來,確實反常。看來今年還真是不尋常啊。”


    鄭雄才疑問道:“不知道師傅所說的不尋常有何深意?”


    “這還不明白?”錢雄飛放下酒壇子說道,“發生天災,必有人禍!說不準還會天下大亂呢!”


    嚴英秀長歎一聲,繼續說道:“雄飛師侄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是天下大亂之說,未免有些危言聳聽。”


    錢雄飛趕緊正色道:“是,弟子謹遵師伯教誨。”


    嚴英秀看了一眼鄭雄才,又看了一眼錢雄飛,緩緩的道:“去年晚秋之時,我昆侖派一行十人,受邀東來祁連山莊,行至沙洲,突遭大劫,隻有你我三人幸免於難,我昆侖派本來人才興旺,可是經此一劫,晚生後輩裏也隻剩下你兩個勉強撐些門麵了。”說完長歎一聲,沉默起來。


    宇文正和常洪聽他突然提到祁連山莊,都是一愕,同時轉向三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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