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拿掉頂門棍,隨手打開了大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雙眼通紅,渾身散發著宿醉的隔夜酒臭味的林二壯,頭發亂糟糟的撲蓋在頭頂,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過了,此時他怒氣衝衝的站在大門口,保持著正在拍門的動作。


    看到林瑞第一眼,林二壯就怒火中燒,嘴裏一邊罵著小兔崽子,提著拳頭就要往林瑞身上錘。


    林瑞一手死死的按住就要擋在自己麵前的母親,一臉平靜的看著他,沉聲說到:“你除了會打老婆孩子,你還會幹什麽?”


    林二壯猛的一頓,舉起來的拳頭突然停在了林瑞的頭頂,嘴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沒由來的,他想起了昨天王傳名的一句話:給你個家你都能過零散了。


    同時,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林根才給他出的主意:先是好言相勸,如果林瑞不聽,再打不遲,你是他老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如果還不聽,打殘了他就怕了,到時候自然就會答應你去治安所放人,當兒子的要是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蹲大牢而不想辦法施救,那會讓全隊人戳脊梁骨的。


    他還想起了林小敏告訴他昨天他娘說的話:永旺都還沒吃呢,他不稱吃。


    這時候,應月娥掙脫了林瑞抓住她的手,擋在林瑞跟前,雙眼瞪著林二壯,大聲的叫喊著:“當家的,這是咱們兒子,你不心疼我心疼,你要是打他,我,我就跟你拚了。”


    應月娥說著,一把拽過來立在門邊上的頂門棍握在手中,這一刻,她似乎已經忘記了以往林二壯打她時候的可怕場景,為母則剛,亦是如此。


    以前的應月娥隻能把林瑞護在懷裏,任由林二壯拳打腳踢,如今居然敢反抗了?這讓林二壯心裏有些詫異,隻是此時昨天諸人的話在他腦海裏來回交織,讓他理不清誰對誰錯。


    林小平也被吵醒了,從房間裏赤腳跑了過來,看著麵前憤怒的林二壯,一下子跑在應月娥身邊,護在應月娥身前哭喊著:“爹,爹,你別打我娘,別打我娘。”


    林二壯看著哭喊著的林小平,小兒子雖然很害怕,但還是站在了應月娥前麵,這讓林二壯的心猛的一顫煩躁的一把搶過來應月娥手裏的長棍,直接仍在了地上,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林小平一眼,嘴裏還罵著:臭小子你翻了天了。


    林小平哭著,卻倔強的護著他娘,雙眼怯生生的卻又堅定的看著林二壯這個親爹,絲毫不讓。


    林二壯努力的平靜他那不知道為何起了波瀾的心,沒由來的錯開了林小平的目光,他不覺得這是心虛或者害怕林小平看他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而是自我覺得不想搭理這個吃屎的孩子罷了。


    他煩躁的搖著腦袋,血紅的眼珠子瞪著林瑞,怒叱到:“小兔崽子,那是你爺,你奶,你咋就這麽狠心去治安告他們,讓他們蹲大牢,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趕緊跟我走,去治安所把你爺爺奶奶接回來。”


    林瑞有些詫異今天這便宜老子的做事風格,按照以往他的行事作風,遇到這種凡事不聽他話的事,都是不問青紅皂白,先逮過哐哐一頓拳打腳踢,然後在把你關到門外不讓你吃飯,這次咋改變做事風格了?


    還有這次自己做出這麽嚴重的事情,自己可是把便宜老爹最在乎的老宅諸人一窩端給送去治安所蹲班房去了,便宜老爹這次居然能忍住不動手?


    今天的林二壯的做事態度,完全出乎林瑞的意料之外。


    但是,林瑞他有自己的堅持,並不是林二壯要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這一會,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給老宅一個深刻的教訓,省的他們得寸進尺,整天裏算計自己。平時分活的時候仗著自己的血緣關係跟輩分,對自己不是說就是罵。這次好容易找到機會把他們一鍋端送進去,自己是傻子把他們放出來?


    原定的主意是不會改變的,林瑞對著林二壯搖了搖頭,他覺得今看在林二壯沒有上來就動手的份上,應該給他好好的說道說道:“今天我是不會跟你一起去治安所的,他們昨天搶我東西的時候,你就在跟前看著。完全不顧我的阻攔,是給我搶的一點不留,林大強還敢對我弟弟下手。既然當初他們敢下手,現在,就要承擔自己所做事的後果。”


    林二壯怒罵道:“小兔崽子,那是你爺爺奶奶,你親大伯,拿你點東西怎麽了?你有了好東西,不應該先孝順爺爺奶奶嗎?你還有點良心嗎?就因為這個你去治安所告他們。”


    林瑞聽到這話,不由的一陣冷笑:“拿我一點東西?你說幾十塊錢的東西是一點?你這輩子手裏摸過幾十塊錢嗎?你居然說是一點東西。還孝敬他們?就憑他們對我做的事,就憑他們把我跟我媽趕出家門,無家可歸,當初立下字據餓死不準回老宅,我就問問你,孝敬他們,他們配嗎?”


    說到這裏,林瑞深吸了一口氣,不等惱怒的林二壯回答,林瑞又繼續說到:“你知道我這些東西是怎麽來的嗎?那是我抓敵特,上級給我的獎勵。你知道敵特是什麽人嗎?他們有槍,他們有刀,他們不怕死,他們是壞人,他們知道被抓了沒有好下場,你說他們為了活命,會不會跟你拚命?”


    “你知道咱們x縣在抓敵特的時候犧牲多少戰士嗎?你知道又有多少人民群眾被敵特迫害嗎?你不知道,你這些都不知道,你隻知道孝順你爹娘。”


    “你知道這些嗎?你想過這些嗎?你隻知道我拿來了很多物資,你從來沒想到我這些東西是咋得來的,隻知道我有了東西就必須給你爹娘。我就問一句,憑什麽?”


    “孝順你爹娘,那是你的責任,有你在,跟我無關。他們搶的是我的東西,我不發話,除了我娘,誰都拿不走。”林瑞眼睛盯著林二壯,說到這裏,他眼睛微紅,聲音都是帶著嘶吼。


    這讓他想起第一次跟敵特搏鬥場景,那是時孫營的的玉米地裏,被敵特用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自己的那一刻的驚恐。


    在磚瓦廠跟敵特生死搏鬥,搶奪手槍的危險時刻,還有抓捕林瘸子的時候,他兒子對他的偷襲。


    還有最近這一次兩個敵特摸到家裏來,用乙醇迷暈了他們,然後把他母子二人一起綁來的時候,那種鬥心鬥力,危險一搏的時刻。


    就算自己有實驗空間,如果走錯一步,或者晚走一步,此刻他的墳頭都要長草了。自己可以說這是拿命換來的東西,憑什麽要讓那他們四個整天恨不得自己不得好死的人拿去享受?


    自從重生之後,或者是原主林瑞,也從不曾真正的跟林二壯說過這麽多話。


    說完之後,林瑞覺得輕鬆了很多了。


    應月娥知道抓捕敵特危險,卻不知道居然這麽危險,她抱住林瑞,一時的淚如雨下,一想起林瑞萬一要是遇到了危險,她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林二壯怔在當場,首次的,他聽到兒子跟他說這麽多話,也才知道,原來自己從不正眼看一下的孩子,居然做了這麽多事情。自己活了幾十年,沒有兒子做的一件事成功。


    看著哭聲一團的應月娥,他提起的拳頭這次真的放開了。


    林二壯似乎有羞愧,又似乎惱怒成羞,一跺腳,大聲的嚷嚷道:“你個傻東西,知道危險你咋還往上衝。以後在發現敵特躲著點走。行了,現在你不是沒事嗎,那些東西讓治安所的給搜走了,人家說會還給你的,東西都給你了,你跟我一起去治安所把你爺爺奶奶放出來,他們年齡大了,經不了裏麵的罪。”


    林二壯就是林二壯,猛一聽前兩句,林瑞還以為這便宜老子轉性了,知道關心自己了,可是後兩句又暴露了他的目的。


    林瑞冷哼一聲:“人是治安所抓走的,我可沒本事讓人家治安所把人放出來。”


    “你欺負老子啥都不知道是不是?人家都說了,隻要你撤訴,東西就能還你,你爺爺奶奶就能放出來。”


    林瑞輕聲咦了一下,禁不住上下打量了林二壯一眼,好奇的問道:“誰給你說的我撤訴他們就能出來?”


    林二壯被林瑞看的不好意思,狠狠的瞪了林瑞一眼,大聲的說到:“你管誰告訴我的?小兔崽子,你今天去也不得去,不去,也得去,別逼老子動手。”


    林瑞輕笑一聲:“我剛才就說了,你除了會動手打我,你還會什麽?”


    “或者說,從小到大,你作為一個父親,你又給過我什麽?拳打腳踢嗎?還是懲罰幹活不準吃飯?”


    “你...”


    “別想對我動手,不然,我讓他們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不信,你試試?”林瑞絲毫不懼,冷冷的放出一個威脅。


    林二壯氣呼呼的指著林瑞,要是以前在老宅的時候,林瑞要是敢這樣跟他說話,早都一個巴掌扇過去了。可現在,林二壯在林瑞的注視下,聽到林瑞的話,舉起的巴掌真的不敢落下去了。


    林瑞的眼神,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他鐵著臉怒喝說到:“兔崽子,你收吧,要咋才能放你爺爺奶奶出來?”


    至於昨天晚上信誓旦旦的在林根才家裏放出的豪言壯語,早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正在林瑞,林二壯父子倆頂牛的時候,從西邊林瘸子的老宅子那邊牆角裏冒出來一個人,一邊走來一邊嘴裏大聲的說到:“二壯,我說你越活越回去了,生產隊裏的牤牛犢子不聽話,上不了套,那就必須打,用鞭子抽,打老實了,看見鞭子它就害怕了,這時候它就乖乖的上套了。跳的再歡的驢駒子,隻要上了鼻環,揚起鞭子,他必須乖乖的聽話拉犁拉耙,拉車拉磨。”


    林瑞扭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林漢雲,這家夥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林瑞再跟自家老子僵持的時候,他冒了出來,很有可能就是,這家夥原來就藏在那邊看熱鬧呢。


    林瑞冷冷的看著他,突然說到:“咋了,自己這輩子打不上兒子,你就這麽想看別人打兒子,你是眼饞了還是心癢了?眼饞你也沒有兒子。”


    林瑞一句話說的林漢雲額頭青筋直冒,頓時心神失守破了大防,早就把他爹叮囑的事扔到了九霄雲外,嘴裏罵了一聲兔崽子,提起拳頭就往林瑞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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