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覺異常敏銳的林瑞,在聽到社員裏有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心裏更加的悲哀,同時,他也看到了林二壯的眼神裏的掙紮與猶豫。


    “老二啊,你在幹啥?咋還不動手,你是不是要氣死為娘你才開心呐?”奶奶王氏又在拍著大地幹嚎著,不停的崔林二壯動手,好來個大義滅親。


    林瑞陡然發現,林二壯的眼中的猶豫,眼神裏的掙紮,一下子沒有了,又變成了殺氣騰騰的樣子。


    看到林二壯的這般模樣,林瑞突然想到了一種動物,馬戲團裏的表演的猴子。


    對於主人的指令,他們已經被大棒訓的記憶到了骨子裏,隻要主人一聲令下,就算是跳火海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這一刻的林二壯,在林瑞看來,就是那隻被訓的完全可以勝任任何表演的猴子了。


    林瑞的眼淚在這一刻,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紅著眼睛,似乎是在詢問,似乎覺得這個稱呼已經久違了,林瑞輕聲的叫了一聲:“爹?”


    林二壯猛的遲疑了。


    這時候,人群又有人忍不住:“草,都快打死你了還叫爹?這是你爹還是人家爹啊?”


    林瑞明顯的能夠看到,林二壯變得有些惱怒成羞,他的眼神,開始閃躲了。


    林瑞心中突然莫名的生出來一個感覺:這個爹,是不是還有救?


    這時,林有才突然站了起來,大聲的說著:“林根生你這個老東西嚷嚷個屁,還要不要吃飯?不吃滾蛋,這裏是集體,不是你林根生的家院子裏,有事回家關上門嚷嚷去,在這裏叫個屁。再這麽吆五喝六的老子讓你全家都吃不上飯。”


    “還有你,王氏,整天嚎天嚎地的,嶽成民,給我看住她,她再嚎一句,你們把她給我帶走關起來,三天不準吃飯。剛才大家夥都聽到他喊老天爺,漫天神佛的,她這是搞封建迷信。”


    林有才霸氣的一插嘴,林瑞明顯能夠感覺到,林二壯似乎鬆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瑞,提著板凳回去了。


    而林根生又覺得沒麵子,剛想提起煙袋鍋子跟林有才吵幾句,隻看林有才滿含煞氣的雙眼狠狠的瞪了一眼,讓林根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自從林源離開後,林有才可是好好用了幾次手段,著實收拾了隊裏幾個不聽話的人,現在林有才身邊可站著倆民兵呢,食堂裏每天吃飯,都有民兵進行監督的。


    林根生剛鼓起的氣勢,一下子卸掉了。


    倆民兵剛把長槍提在手裏,本來坐在地上拍著大地幹嚎的王氏一下子收聲了,嚇的連忙爬起來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領頭的老家夥都縮回去了,氣勢洶洶的林大強胡冬梅兩口子也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不用林有才發話,他們就灰溜溜的又回到自己地方去了。


    這個時候,林有才雙眼移到林永旺身上,把林永旺看的一縮腦袋。


    林有才很滿意現在自己在生產隊裏的威望表現。


    他一出馬,果然這一家子刺兒頭都老實了。再一掃等著消息的社員們,林有才覺得吧,不管林永旺表現的如何,總歸是他手下的社員,不能冤枉一個普通社員,也不能放過一個可能潛在的敵特破壞分子。


    “行了,林永旺的事情公社裏自有論斷,他隻是受到牽連,暫時還沒有查清楚,等事情查清楚了,自會給咱們隊裏一個交代,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你們以為公社裏會放走一個敵特破壞分子嗎?”


    林有才說到這裏,把目光看向了林永旺,這小子剛才可是陰的很,剛才他在旁邊給林二壯煽風點火,林有才可沒忘記他跟林二壯這個親二叔的深情對話。


    平時看著精明的小家夥,其實愚蠢的可怕,也不想想,他當初在公社的事情可是牽扯到黃英偉這個大間諜,在出結果之後公社裏豈能不給他們生產隊通報說明嗎?


    就林永旺當時的情況,公社裏就算不審他三五天的,也不會這麽快放他出來,這裏麵有公社的釣魚策略,同樣也有林瑞的麵子在裏麵。卻沒想到這個林永旺不但不領情,還想要置林瑞於死地,這種忘恩負義的玩意兒,林有才對他是充滿了厭惡。


    “林永旺,集體大鍋飯,是給全體參與勞動的社員吃的,我再問你一次,你能不能克服困難,白天勞動,晚上搞創作?”


    “隊長,剛才我家永旺不是說了嗎?這是人家學校裏的老師布置的任務,寫出來的文章,是給人家報社用的,登報了這可是給咱們後林隊增光的事情。這可耽誤不得,大家夥說我說的對不對?”胡冬梅認不清形勢,立馬大聲的說了起來,說完還一臉得意的看著大家夥。


    可惜大家夥都認清了事實,沒有一個捧臭腳的。


    “我可不認為林永旺不必要幹活,領導都曾說過,沒有調查權就沒有發言權,不參與幹活,怎麽能知道這活咋幹的?隻有親自參與進去跟大家夥一起幹活,才能體會到農民的心酸與豐收的喜悅,這樣寫出來的文章才能有血有肉有靈魂,才是好文章。豈不聞閉門造車是不可行的。大家夥說我說的對不對。”


    胡冬梅的話剛落,林瑞就立馬站起來大聲的說著,說完,還對著林永旺咧嘴笑了笑。


    哼,高中生是吧?未來大學生是吧?想要隊裏給你優待是吧?隻要有我林瑞在,從今天開始你林永旺就別想了。


    林瑞打定主意,隻要有機會,你老宅就別想好過。


    這一幕把林永旺氣得牙齒咬咬,真想直接給林瑞一拳,可是卻不敢,他知道林瑞跟公社書記關係不錯,不然黃英偉的自行車為啥給他?不知何時,林永旺在麵對他這個堂弟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的茫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去應對。


    “對,對,林瑞這話說的對,咱是大老粗,那些寫文章的事情咱都不懂,不過,還是覺得林瑞說的好有道理。”


    “是的,是的,我聽我爹說過,他學醫的時候都是先給自己紮針,自己體會到了才能給別人紮針,原來不懂啥意思,現在林瑞這麽一說,原來是這樣啊。為了讓林永旺寫出好文章,這個生產隊的活他一天都不能少。”


    “是的,林永旺是高中生,別到時候把紅薯寫成掛在樹上結的果,把掰玉米搞成割豆子一樣,到時鬧笑話的可不隻是他林永旺一個人,丟的是咱們整個後林隊人的臉,必須下地,林永旺必須下地幹活。”


    “對,為了讓林永旺寫出好文章,咱們後林隊也要上報紙,林永旺必須幹活,而且還必須把所有的活都幹一遍,要不,先從嘔糞開始吧。”


    “行,我看可行。”


    ......


    林瑞隻是起了個頭,社員們就七嘴八舌的,連林永旺之後幹活的流程都給安排好了,先掏糞,後嘔糞,最後打掃牲口圈。


    林永旺憋的一臉通紅,他堂堂高中生,在村子裏從來都是仰頭看天走路的,啥時候拿眼角夾一下這些注定一輩子兩腳插在爛泥溝裏的鄉巴佬。隻等自己考上大學,這輩子注定要高他們一等。


    就算暫時有把柄握在林瑞手裏,自己也不會受這些泥腿子的拿捏,林瑞,哼哼,他要真敢去公社裏舉報自己,自己就讓二叔打死他。


    哼,我林永旺的手是拿筆寫文章的,怎麽能下地幹活?讓我幹活,絕不可能。


    “林隊長,林瑞知道個屁,他上學就是個混子,小學沒上完就被老師趕出學校了。是我知道如何寫文章還是他一個小學都學不完的人知道咋寫好文章?“


    林永旺不屑的看了一眼林瑞,大聲的說到:”寫文章必須苦思冥想,都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隻有靜下心來,才能妙筆生花,寫出花團錦簇的好文章得到人家報社領導的賞識。還有一個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吧。其實,給報社寫文章,這可是縣裏的領導在我們放假前一天,親自給我們布置的任務,到時候我們要是寫不出文章,交不上差事,林隊長,可是你耽誤的,這是政治任務。”


    林永旺眼珠子咕嚕嚕轉,這些鄉巴佬一輩子沒出過家門,最遠能到公社就不錯 了,給他們說縣城在哪裏,他們也找不到高中的門,到了高中估計連門都進不去,哼哼,反正我說啥就是啥。


    “還政治任務,你咋不說是國家機密呢,投稿就投稿得了,還說的自己寫的文章真能被人家報社選上一樣?上兩年半高中了,也沒見報紙上登過你的一個豆腐塊的文章。”林瑞嗤之以鼻,想哄誰呢?誰還不知道給報社投稿咋回事。


    你對報社一心一意,報社始終對你愛理不理。


    就林永旺那水平,估計報社隻會對他嗤之以鼻。


    現在的報社登報可都是審核的很嚴格的。


    林永旺被林瑞一句話說的臉紅脖子粗,捏著拳頭憤慨不已,剛想習慣性喊二叔來教訓他這個敢頂撞他的死兒子,卻發現二叔不知道何時居然坐在了外麵,自己在這裏鬥智鬥勇,他在那邊跟幾個老頭一起打瞌睡去了。


    他突然又看到林瑞眼中閃過的一絲戲謔的眼神,卻是陡然一驚,差點忘記了,自己還有把柄抓在林瑞的手裏呢。


    林永旺冷哼一聲隻能坐下,卻始終堅持不幹活。


    林有才對林永旺已經失去耐心了,他們隊裏有個高中生說出去確實是能讓他們後林隊多掙一份麵子。以前說起識字學問的事,他們後林隊對外總是會說,我們後林隊可是出了個高中生。這要是放古代,怎麽也是一個鄉試的頭名小郎中的。


    林有才本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了,卻不料這林永旺這次是真是鐵了心了不幹活,林有才直接站起來說到:“林永旺戶口還在咱們後林,那就是屬於咱們集體的事,既然這樣,我林有才也不是獨斷專權的人,那咱們舉手投票解決吧,同意林永旺不幹活還能吃大鍋飯的,舉手。”


    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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