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之從懷裏拿出在跟蹤傅璃時順手買的靈蜂之蜜,掀開小瓷瓶的蓋子,金燦燦的宛若糖汁一般的靈蜜就倒入那勺糖汁中,混為一體。


    濃鬱的靈氣在此地微微縈繞,老爺爺吸了一口,讚道:“好東西啊,這是。”


    沈寂之把瓷瓶收起,微微頷首:“有勞。”


    金元寶剛畫了幾筆,一個紮著衝天辮的五歲女童拿著對麵婦人給的銅錢,跑了過來,甜甜道:“爺爺,囡囡要小兔子!”


    “好,好,爺爺給這個大哥哥畫好就給你畫啊。”老人家笑著說。


    小女孩點點頭,衝天辮跟著顫。


    她蹲著,好奇地看著沈寂之,奶聲奶氣問:“大哥哥,你也喜歡吃糖畫嗎?我娘親說,這個隻有小孩子才喜歡吃,我給我娘親吃,她就不吃。”


    沈寂之屈膝蹲在糖畫攤前,一眨不眨地盯著老爺爺畫金元寶,聞言頭也不抬,隻道:“不喜歡。”


    小女孩的衝天辮動來動去:“那哥哥你給誰買呀?”


    聞言,沈寂之輕輕彎了下嘴角,眸光像鐵鍋上融化的糖汁:“給喜歡吃糖畫的人買。”


    ……


    茶肆攤邊,一陣秋風掃過,街上的落葉打著轉從街的那一頭被卷至這一頭。


    簡歡坐在靠牆的小桌,手裏拿著一串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璀璨的金元寶。


    糖的甜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氣,縈繞在鼻尖。


    她下意識嗅了嗅,便知道這糖畫不是普通的糖畫,裏頭混了什麽靈草之類的東西。


    簡歡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偷偷望了眼對麵的少年。


    沈寂之在喝茶,茶水還很燙,他輕輕吹了一口,熱氣像白色香霧,往上蒸騰盤旋,微遮少年精致的眉眼,像是半隱在雲間的青山。


    簡歡垂下眸光,想吃又不太舍得。


    她又瞄了他一眼,明明想說謝謝,但話到嘴邊就成了:“我買糖畫都喜歡買龍。”


    唇角輕揚,心情挺好的沈寂之握杯的動作一僵:“?”


    簡歡也微微懊惱,但開弓哪有回頭箭,真女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她接著往下說:“買龍比較劃算,用的糖比較多……”


    沈寂之:“……”


    沈寂之空出一隻手,越過窄小的桌麵,壓住女孩的發頂,用了些力氣,泄憤似地把她頭發揉亂:“吃你的罷,少說話。”


    第94章


    茶肆客人愈來愈多, 桌桌聊著不同的話,笑聲吵鬧聲混淆在一起, 嘈雜卻生動。


    簡歡將糖咬得嘎嘣作響, 唇紅齒白如蜜桃兒的小臉,皺成一團。


    她忿忿擺弄著被弄亂的發,凶神惡煞地說:“我和百裏刀說好了, 他會在洛安城傳送陣外接我們。你把我頭發弄成這樣, 我一會兒怎麽見他?”


    沈寂之眼睫輕動,莫名不快, 淡嗤:“你見百裏刀,需要這樣講究麽。”


    也沒見她在他麵前講究過。


    百裏刀, 和傅璃差不多性情的人, 值得她這樣?


    女孩理所當然地點頭, 說話聲因為吃糖有些含糊不清:“嗯,好久不見他了, 怪想念的。”


    當年青龍城外一別,都要三年過去了。


    也不知如今的百裏刀, 有沒有變白一些,是不是還那般憨。


    憶起往事,簡歡的唇邊帶笑。


    沈寂之望著她不語, 靜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時間差不多了,兩人起身離開茶肆往傳送陣所在地走。


    糖畫被咬得幹幹淨淨,簡歡將長長的竹簽順手丟進一旁的簸箕,剛轉過頭,便聽見沈寂之的聲音。


    “你臉上有糖渣。”


    糖裏有好東西,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 簡歡看了眼人群, 微側過身子,麵朝沈寂之,右手半遮臉,伸舌飛快地舔了下兩邊的唇角。


    舌尖並未有甜味傳來,簡歡奇怪:“沒有啊。”


    她抬眸看他,靈動的杏眼帶著幾絲孤疑:“你是不是騙我?”


    沈寂之:“……”


    聯想到夢境中的一些場景,沈寂之濃密的睫毛心虛地顫,他飛快挪開視線,不說話了。


    他左右看了看,見有人打量,便垂著眸兀自抬腳朝前方走。


    簡歡覷著他的身影,眼珠子一轉,心想這招她看過啊!


    男孩子和女孩子說你嘴角有東西,然後趁著女孩子不注意,親一下嘴角,再就是臉紅心跳冒泡泡……


    “套路啊,套路!”簡歡嘀咕著,揣著那包花生跟在沈寂之後麵,像趕鴨子一樣趕著他,提高了點音量,“沈寂之,你走那麽快幹嘛?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什麽臭男人,小動作小把戲這麽多。


    誰教他的,這麽懂。


    他那個不著調的師父嗎?


    前方人煙稀少,一簇花叢從裏頭的院子爬了出來,攀在牆頭,灑下一片綠蔭。


    在快步走的黑衣少年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伸手拉了簡歡一把,將人扯到綠蔭之後,擋住後頭茶肆張望的視線。


    沈寂之彎腰,抓著簡歡的手,引導著她的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再將她食指指腹上沾著的紅褐色糖渣擺在她眼前,讓她看,聲音緊繃:“我說的是臉上。”


    在她自己……舔嘴角之前,他確實什麽都沒想。


    簡歡:“……哦。”


    到洛安城時,天色已晚。


    百器宗就在洛安山上開宗立派,山下的洛安城,是九州有名的煉器大師紮堆之地。


    每天都有不少修士不遠萬裏來到洛安城,來買靈器或修刀劍。


    這會兒天雖暗了,但郊外的傳送陣依舊有不少人來來去去。


    百裏刀人還沒到,簡歡和沈寂之站在偏僻一角的樹下等著。


    簡歡百無聊賴地和身旁人閑聊:“你們煉器堂的人,是不是沒百器宗的人厲害?”


    玉清是綜合性門派,劍修器修符修等都有。可百器宗裏,就隻生產器修,按理來說,百器宗比玉清專業。


    沈寂之:“你可知百器宗是何人創辦?”


    簡歡不想聽他賣關子:“說。”


    沈寂之:“……百器宗的第一任掌門,是七百年前,我們玉清派煉器堂出去的師姐。”


    言下之意就是,沈寂之他們比較厲害。


    簡歡聳聳肩,眼睛抬了抬,指尖靈力輕動,驅使空中的一片落葉,讓它降落在沈寂之頭上。


    沈寂之抬手揮開,問她:“你和百裏刀說了我們的來意嗎?”


    “沒,怕他守不住話。”簡歡搖頭,念念有詞,“我隻說,你遇到了困難,煉器水平停滯不前,日日焦慮,難以入睡,特地來洛安城解惑。”


    沈寂之:“……”


    閑聊幾句的功夫,兩人忽然間聽到一聲響亮的,飽含思念的喊聲:“簡姑娘!沈大師!”


    簡歡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愣了愣,才從一雙發亮的銅鈴大眼認出了百裏刀。


    今晚陰雲蔽月,四周光線暗淡,來人一身黑色勁裝,三年前就不白的百裏刀,愈發黑了。


    他三年前還能說是焦糖一樣的膚色,現下隻能說煤炭一樣了。


    簡歡震驚,一時之間都不太敢認:“百裏兄?”


    百裏刀快步停在兩人麵前,激動地看看簡歡,看看沈寂之,大概是膚色黑,所以眼睛就分外的亮,他抱拳,帶著歉意:“實在對不住,家裏貴客今夜離開,我爹娘讓我送一送,我便耽擱了!你們沒有久等罷?”


    沈寂之雙手負於身後,略顯矜持地搖搖頭:“還好。”


    “沒有沒有,我們也就剛到。”簡歡眉開眼笑地走過去,繞著百裏刀轉圈圈,上下左右打量,“你氣色很好嘛,看來這三年過得不錯……”


    空氣中有一股幽香似有似無地縈繞在鼻尖,簡歡說話聲便是一停。


    剛剛明明還沒有……她瞬間朝百裏刀湊近,仔細聞了聞。


    這幽香極其熟悉,她在九州城和溫九師姐一起住的時候,聞到過,師姐說這是冉慕兒身上的味道。


    百裏刀身上居然也有,而且現下還未散,說明他先前和冉慕兒在一塊!


    旁邊的沈寂之見狀眸光微閃,若有所思地看了簡歡一眼,最終目光落向在夜色中幾乎完美隱身的百裏刀。


    百裏刀啥都沒看出來,他是真的很開心,笑的時候露出又白又整齊的兩排牙,寬厚的手掌往前方一伸:“我家在城裏,我和我爹娘都說了你們會來,房間也給你們備好了……”


    “多謝百裏兄!我們這關係,就不和你客氣了哈。”簡歡黑白分明的眼裏精光閃爍,她依舊笑著,狀若隨意地問百裏刀,“你剛剛說你去送客人了?會不會是因為要給我們騰出房間,你家客人才要走呀?”


    “當然不是!”百裏刀撓撓頭,“我家房間還蠻多的。她來我家找我娘修合歡鈴,我娘今日給她修好了,她就走了……”


    合歡鈴。


    簡歡和沈寂之飛快對視一眼。


    事關百萬賞金,沈寂之不再矜持,問道:“她坐傳送陣離開?”


    百裏刀搖頭:“她有自己的靈馬。”


    “靈馬哎!”簡歡驚呼一聲,很感興趣的樣子,“她往哪裏走了?讓我看看可還有靈馬的蹤跡。”


    百裏刀轉了個身,手指了個方向,熱情道:“那邊,不過靈馬應是看不見了……”


    他轉回來,剛想說什麽,便見旁邊已空無一人。


    原先還在這的簡歡和沈寂之,已遠遠離去。一時之間,隻見風吹過,落葉滿地飄零。


    “???”


    百裏刀愣在那裏,銅鈴大眼眨了下,又眨了下,才反應過來,忙追向簡歡和沈寂之,焦急地大喊:“你們去哪裏啊!我家不在那個方向!!”


    夜,愈發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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