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裏究竟養著多少寵侍,葉緲緲心裏其實沒數,她隻知道常常有人送她,而她見著漂亮便收了。總歸她是魔界最尊貴的公主,數千私兵都養得起,何況是些許美人?


    此刻被放進來的,倒有七八個,在一名身著素雅長袍的秀雅青年帶領下,魚貫而入。


    “給殿下請安。”進了庭院,以秀雅青年為首,諸人紛紛向葉緲緲行禮。


    葉緲緲看過一遍,問道:“琦玉沒來?”


    氣氛一靜,很快為首的秀雅青年溫潤一笑,抬眼看過來道:“殿下要見他?早知如此,奴便帶他過來了。臨來時奴見他扒著門框,滿臉向往的樣子,隻是擔心殿下不喜,才沒有叫他過來。”


    他身後的各色美人們聽了,表情不一,但都帶著幾分輕蔑。誰不知道,殿下不喜歡琦玉,十次裏頭見他,有八次都是打他?也就琉寧好脾氣,對他處處護著。


    “倒也不想見他。”葉緲緲剛才不過是隨口一問,見他沒來也就罷了,目光又在眾人麵上掃過,在其中兩人麵上略一停頓,眉梢輕輕挑起。


    倒是巧了,前世在她落魄後踩過她的兩個,就在隨行的人裏頭。


    她在外麵站得久了,將目光收回來,轉身往殿內走去。琉寧見著她披散在背後的長發仍舊濕漉漉的,便掏出帕子,快步跟了上來:“殿下頭發還濕著。”


    他跟在她身邊久了,慣會伺候人的,葉緲緲正常行走著,都不影響他捉過她的濕發細細擦拭。身後的其餘人見了,眼底湧起一抹嫉妒,隨即快步跟上來,爭先恐後地往葉緲緲身邊湊:“奴給殿下捏手。”


    “奴給殿下捶腿。”


    待葉緲緲坐在金椅上,身後站著為她擦拭頭發的琉寧,兩旁是為她捏手敲肩的,下方跪坐著兩個為她捶腿的。


    其他沒搶到好活計的,便殷切地為她奉茶,剝果子喂她,笑臉盈盈地說著甜蜜話兒。


    “殿下這陣子頻頻出府,不知是為著什麽?”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琉寧在問。


    這樣的話,其他人問出來,不免顯得邀寵過度。然而琉寧說出來,便隻顯得關切了。


    事實上,琉寧對她並無二心,前世便是如此,從來到她身邊便一心一意侍奉她。


    隻可惜他命不好,先天有缺,身體底子一直不好,後來更是在一場爭風吃醋中遭了連累,大病一場後去了。


    “沒什麽,散散心。”葉緲緲隨口答道,回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麵上紅潤,看不出氣色不好的樣子,便勾了勾手指:“低頭。”


    琉寧順從俯首。


    葉緲緲奪過他手裏的帕子,舉起手來,往他臉上擦了幾下。


    紅潤的氣色頓時消失,露出過分蒼白的麵孔。


    “殿下?”青年素來溫和的眸子,此刻染了幾分怔色。


    葉緲緲則是看了看帕子上沾的脂粉痕跡,隨手丟他身上,轉回頭來:“回頭請個醫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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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寧捏住了落在胸膛上的濕帕子,明明落在身上的是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的帕子,他卻覺得如被重錘輕敲。喉頭滾動幾下,他擠出自己的聲音:“奴謝殿下關愛。”


    再為她擦拭頭發時,動作已不如先前連貫順暢,然而姿態較之前更認真了。


    其他人看在眼裏,心下發酸,一個個仰頭央道:“殿下好些日子不召見奴們,今日見了也隻關心琉寧哥哥,不關心奴們。”


    “殿下偏心。”


    “聽聞殿下又買了許多美人,可是喜新厭舊,不愛我們了?”


    他們生得俊秀,各有各的好看,這樣撒嬌邀寵時,正如百花爭豔。然而葉緲緲向來不耐煩跟他們拉扯這個,她愛的是琉寧這樣乖巧柔順的,任何爭風吃醋的舉動她都不喜歡。


    “倒也沒說錯。”她灰色瞳仁顯得極為淡漠,抬起眼來看著身旁的美人們,目光落在一人臉上,“你來府中多久了?”


    隨著她那句“倒也沒說錯”落下,眾人心中都是一緊。殿下從前雖然也不哄人,但是他們邀寵撒嬌時至少不會說這樣薄情的話。


    而被她點名的這個,更是嚇得臉都白了:“三,三年了。”


    葉緲緲點點頭,又看向一人:“你呢?”


    那人倒好些,還能撐得住,擠出一絲笑容道:“五年零七個月又三天。”


    他一臉的忠誠與傾慕,好似愛她之極,任誰都舍不得辜負他這番情意。然而葉緲緲卻毫不動容,說出的話更是冷漠:“你們兩個,收拾收拾,明日便搬出去吧。”


    猶如雷劈!


    兩人麵色煞白,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殿下——”


    其他人也慌了,捏肩捶腿的動作都停了,端茶的更是險些摔了杯子。誰能想到,殿下說攆人就攆人?


    “快滾。”葉緲緲懶得跟他們多說,袖袍一拂,冷下臉來,“別惹我不高興。”


    她的脾氣可不好,真動氣了要抽人的。兩人登時嚇得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了,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麽走了。


    隻要這會兒離開了,就再也沒機會了。兩人將目光投向其他人,試圖求援。


    其他人不敢多嘴,有一個跟他們交情不錯的,大著膽子扯了扯葉緲緲的衣擺:“殿下……”


    話沒說完,就被葉緲緲打斷了:“你跟他們一起滾。”


    喉嚨裏如同被灌了鉛,再也說不出半個字,眼睛睜得滾圓,滿是不敢相信。誰能想到,殿下今日心情這樣差?!


    眾人都以為葉緲緲心情不好,才胡亂罰人,再無一個人敢多言,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唯恐牽動葉緲緲的怒氣。


    “都下去吧。”這時,琉寧開口打破冰封的氛圍。


    眾人這才敢喘氣,瑟瑟開口:“奴等告退。”


    “殿下心情不好?”等人都退走了,琉寧才收了帕子,來到葉緲緲身前道。


    葉緲緲對他也揮了揮手:“你也退下。”


    頓了頓,琉寧應道:“是。”輕聲退下了。


    殿內恢複一片安靜。葉緲緲靠在椅背上,垂著眼,“嘖”了一聲。


    前世他們踩過她,她當時氣得厲害,但是沒法子。後來她成了魔將,再想教訓回去時,那兩人已經不知所蹤,聽說是死了。


    隔著百來年的恩怨,更何況是隔著一世,葉緲緲不耐煩計較了,索性趕走了清淨。


    而躲過一劫的三人,此刻沒覺得僥幸,回到西院後,一個個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怎麽辦?殿下要趕我們出府。”


    “從來府裏隻進人,沒出去過,這回是怎麽了?”


    很快琉寧回來,眾人連忙起身問道:“殿下消氣了沒有?”


    琉寧看他們一眼,搖搖頭:“殿下連我也攆出來了。”


    “殿下也要趕你出府?”三人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


    一人幸災樂禍道:“說來也是,你可是侍奉殿下最久的,殿下要膩也是先膩了你。”


    琉寧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殿下隻是叫我回來,沒說趕我出府。”


    三人臉上的驚喜頓時沒去,酸溜溜地衝他道:“你真好命。”


    “趕緊收拾吧,明日一早離開。”琉寧淡淡道。


    三人不甘心,磨磨唧唧地收拾著東西,正在這時外麵進來一道身形,與他們都不同,這人腦袋上頂著兩隻毛絨絨的白色狐狸耳,穿著舊衣,看起來寒酸極了。


    “琦玉,剛才殿下提起你來!”忽然一人說道。


    剛剛走進來的琦玉,聽到這裏腳下一頓,抬起眼睛來:“當真?”


    “當真!”那人笑道,熱情地擠眼睛:“殿下要寵你了,你高不高興?”


    琦玉一臉狐疑,對他的話是半個字也不信。


    “是啊,我們一進門,殿下先問你怎麽沒來。”又有人幫腔,“不信你問琉寧哥哥。”


    琦玉便看向琉寧,琉寧思忖了下,點點頭:“殿下的確問起你來。”


    琦玉皺起眉頭,淡色的唇更是抿得看不出血色,神情透著幾絲鬱卒。殿下提起他來,可不是什麽喜事,多半是又要打他了。


    “殿下提起你,你竟不去拜見嗎?”剛才提起話題的人道,“快去謝恩,不然叫殿下知道你怠慢,又要教訓你了。”


    琦玉的神情更灰暗了些。


    殿下不喜他,沒有由頭都要打他,有了由頭隻怕要打他半死。


    “我帶你去吧。”這時,琉寧站起來道,聲音溫和:“殿下等閑不罰人,你到她麵前乖巧些,說幾句軟話,殿下最好哄的了。”


    琦玉感激他的好意,卻搖搖頭道:“我自己去吧。”


    垂了垂眼,轉身出去了,單薄的身影很快沒入暗色中。


    身後是轟然笑聲:“殿下素來不喜他,他上趕著觸黴頭,多半要被殿下打死丟出去。”


    “哼,我們留不下,他一個化形都做不到的賤奴有什麽資格?”


    這些琦玉都不知道了。


    他低頭束手,快步往正殿走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早打早完事。


    他到達正殿的時候,葉緲緲正在修煉。


    前世她是沒有修煉過的,他們魔族的力量都是由血脈而來,她繼承自父王的強大血脈,哪怕什麽也不做,躺著吃吃喝喝,過個一千年,也會是威風赫赫的魔王。


    由此,前世她從沒有修煉過。也是由此,吃了許多苦頭。重生回來後,她心境大變,對力量的渴望迫切了許多,打算努力修煉。


    府庫中寶物堆積成山,都是父王賞她的,其中用來提升修為的丹藥、靈草也不少。她命人取來一些,開始了修煉。


    此時,她剛剛服下一朵靈芝,正在聚精會神地煉化。小奴不敢打擾她,見琦玉前來,也隻讓他在外麵候著。


    琦玉不敢站著等,以免殿下待會兒出來後計較他無禮。故此,在庭院中跪著,低垂著腦袋,任由月光披了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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