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看了看眼前疲憊的學生,突然發現隆慶帝的精神怎麽衰弱得這般快。雖說已順利接棒,但目前先帝還沒下葬,隻是嗣皇帝而已。


    高拱糾結了好一陣子,還是沒把勸隆慶節製的話說出來。畢竟才開始,都有這麽一個新鮮期。等後麵就好了。於是乎沒打擾學生的休息,高拱退出來後直接去了內閣值房。


    很顯然,當前朝堂的大戲還是給嘉靖的廟號世宗換世祖的事。


    由於被隆慶帝透底知道有大量先帝遺詔,一旦將來需要就可擇機實施,那麽弄成世祖對高拱擠走徐階,徹底推行自己的改革方案是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這裏隆慶還是有個心眼,知道沒說是空印遺詔,隻說是寫成了未發布的遺詔。


    既然矛盾已經白熱化了,此時徐階也不慣著高拱了。按照徐階的邏輯高拱就是典型的誌大才疏白眼狼虧得自己先後好幾次幫助高拱,哪怕這次治喪也是自己上書喊回來了高拱,結果一回來就鬧私利。如此人物,難成大器,也就高拱仗著自己是帝師的身份胡作非為罷了。


    嘉靖走了,徐階可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有一種失落。


    既然成了新朝老臣,自然是要借機好好安排一下自己人。徐階以前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可惜都被嘉靖毀了。


    現在身體也日薄西山,即將去地府與嘉靖吵架的徐階,可不想這樣順著高拱。徐階得利用所剩不多的時間為朝廷爭取權力,一方麵是朝廷的權力就是內閣的權力,也方便徐家在朝堂與鬆江府撈一把。另一方麵也為了限製皇權,免得未來再出現嘉靖那樣任性胡為,以天下人為芻狗的極權皇帝。


    而高拱這種靠跟皇帝穿一條褲子,從而提高皇權來推進變法的想法一開始就是邪路。因為正如嘉靖一樣,任何皇帝的心思都是飄忽不定的。說不定一個讒言下來,寄希望於皇權的所有改革計劃都得推倒重來。


    “高肅卿,內閣有內閣的典製,辰時未有申報出門,如今已到未時才回值房。在坐的同為閣臣,卻也能兢兢業業。你是皇上老師,現在大行皇帝還未下葬,本應該朝惕夕厲,甘做表率才是。”


    徐階的話,看似不重,其實是相當危險了,大行皇帝期間行事乖張不敬,這本身就是重罪。徐階的套路就是,自己隻輕描淡寫地說一些可能重也可能輕的話語,就看下麵人聞著味批判再下猛藥。


    “怎麽了?徐閣老要擺首輔的架子,比嚴嵩還厲害,閣臣出門都得要你允許了?”


    高拱自己是跟隆慶帝勾兌去了,自然不怕徐階的詰問,反倒是主動提高調門,就等徐階上鉤呢。


    “高大人,趙某雖恬為翰林,卻也知道內閣掌天下樞機,不容懈怠。當今皇上登基不足月餘,高閣老屢次麵聖長談卻不勸皇上勤勉政事。每每高閣老麵聖後便輟朝兩三日。後宮現今已增納十二位妃子。長此以往,龍體如何康健?聽聞高閣老一回京至今可是夜夜馭女不輟。高閣老作為帝師,還請以身作則。”


    這個趙翰林不是別人,就是早先跟高翰文一屆進士,但被呂芳故意罰站曬暈過去那位狀元。就因為暈過去表現不佳,開罪了呂芳,後來陰差陽錯,竟然在翰林院蹉跎到現在。這話估計是早就準備著好投機上位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狀元,本該進退自如的,卻也把寶押在了徐首輔身上。


    但這話無疑是打在了高拱的七寸上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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