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成聖,這不就是落地的心學嗎?”王用汲基本理解了其中關竅。


    謝禮道別,王用汲也打算趁著閑暇寫一本自己的著作了。如果不是杭州這動不動就出書的環境,王用汲是想不到的。但現在,為了正人心而淨浮言,有必要出這麽一部了。


    題目就是《新學:心學的一種實施工具》。


    這一本書,其主要是強調對人人成聖而天下無聖的要求。


    這話看似簡單,其實卻是對傳統儒學根本的顛覆。儒學要的是穩定,而心學要的人人成聖,至少要漸進邁向人人成聖,先聖帶後聖也行。


    很明顯,王用汲的用心也很大,那就是直接用新學來武裝心學,用心學來顛覆儒學。


    這一步,原本不是性情溫和的王用汲抄心的,隻是在杭州看到的各種矛盾越來越多,如果不梳理個頭緒來,恐怕杭州的繁榮也不長久。


    造成這種矛盾的一大助力就是先前那個講師賈言師。


    王用汲這幾天又買了好幾本賈言師的專著,《布局》、《人情世故》、《心計》、《為人處世》、《天道人道》、《厚黑之道》、《釣愚》。看名字就知道,這些都是正人君子所不齒的書籍。內容大都是陰謀詭計,溜須拍馬,巧言令色等等。


    這些書雖然好些是賈言師與他人合著,但能夠本本都如此惡心人,多半還是拜賈言師所賜。也難怪賈言師能在午夜檔培訓時講出那麽多歪理。


    都是西湖出版社印刷出品,裏麵的內容都不算錯,什麽那些教授察言觀色,教授如何以形式主義對抗亂命上官的還頗有道理。


    然而,正是這份道理,讓王用汲覺得警惕。什麽時候,這種文字也能夠正大光明刊印成冊了?隻是西湖出版社是高翰文的產業,這事很明顯就是那邊默許的。


    順著仕林兄的思路,王用汲差不多能明白個所以然來。


    無非就是,平民士子因不懂規矩在官場被排擠,這些書籍確實能給多數出入官場的平民士子提供急缺的家傳經驗。


    另一個就是,也讓上官,甚至皇上清醒認識,誰是直言不諱的諍臣,誰巧舌如簧的奸臣。


    這東西,隻有說開了,讓人人都知道,才不會是個別世家利用家學套利的工具。


    很明顯,經過螺旋第二層思考的王用汲已經明白新學將來要帶來的混亂了。因為並不是人人都認可人人可成聖,更不是人人都希望人人成聖。


    新學把這些竅門公之於眾,使得所有的世家都不能再靠家學情商左右逢源,真的是釜底抽薪的行為。以後的世家再想躺在祖先的功勞簿上就困難了。


    而要製止混亂與衝突,自然就需要給新學找一頂絕對正確的帽子來。當然也是心學這頂帽子確實需要新學的肉身來落地實施。


    王用汲,一邊寫一邊規整思路。到最後,才出現那靈光一點——確定性。


    與傳統文學強調橫看成嶺側成峰不同,王用汲開始用確定性來定義新學人人成聖的前提。確定性就是同假設,同數據,同模型就必然同結論。因為一個學問沒有統一的確定性,那麽就不可能人人成聖。不確定,將導致,成聖的標準不相互承認,從而導致每個人爭執不休,莫衷一是,原地踏步而已。


    最最重要的是,對確定性的背離就是對人人成聖的背離,就是學陽明心學的背叛。有了這個東西,那麽一切就都能解釋了,無非是正說反說而已。


    比如套利,正麵的自然是朝廷要一視同人減少選擇性差異,杜絕套利空間。反說的就是賈言師這樣,把套利的手段嚷嚷得人人皆知,從而稀釋套利,最終讓套利變得無利可圖。


    可以相信,如果裕王看了這些書,預先知道哪些行為,哪些說話是臣子的狡猾手段,這書中的聰明之舉,隻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有了確定性,那麽正反雙方就有了溝通的可能。而不至於陷入消滅人身的低層次方案中。


    不對,為什麽就不能直接消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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