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希爾雅歪了歪頭。


    “老師,我要參加。”麗莎重複了一遍,她緩緩向森林外踏出一步,慎重的動作仿佛內外有著天塹。


    希爾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同意了。”希爾雅回頭看向身後的隊伍,由庇護地居民組成的小隊有人臉色蒼白,有人漲紅了臉。但並非因為受傷,而是難言的恐慌。


    “有人想回庇護地嗎?”


    隊伍中大部分人遲疑著搖了搖頭,也有人像要發泄自己的情緒一樣,喊了起來,“我不回去!我是詩佩斯的巡邏隊員,我要參戰!”


    曾經有多討厭治安隊和那些民兵,喊出“巡邏隊員”時,他們就有多驕傲,好像這個身份能帶來無窮的底氣。


    事實也的確如此。洛克看著外麵,曾被民兵搶走自家釀酒、又毆打了一頓的憤恨記憶,和在庇護地中擔任巡邏隊時他人羨慕的目光交替出現。


    他並不為自己“有權”驕傲,想起被罰勞改帶走時憤憤不平、卻在一條條清晰錯事下低頭的某個巡邏隊員,他清晰知道,庇護地的巡邏隊和以前的民兵、治安隊都不一樣。庇護地居民羨慕的是他們能進入巡邏隊的能力,而不是一個能搶走其他人財富、作威作福的身份。


    “那我們可以一起出發了。”希爾雅微笑著宣布。


    前佃農們有著和麗莎一樣的恐懼,隻是輕重有所不同。麗莎已經青銅階,是他們中的強者,人們自然傾向追隨與自己某些地方相似的強者,但麗莎也是個小女孩,是他們中的弱者,連她都能麵對萊克頓城,就算隻是硬撐,前佃農們也會決定麵對曾經的恐懼。


    像麗莎和阿曼達一樣小心翼翼跨出一步的居民們,沒感覺到有什麽變化,離開被稱為埋骨之地/神棄之地的森林,也不會讓他們死去。


    意識到離開森林沒有帶來可怕的事,有性格活潑些的,還落在最後麵一會跑出來,一會跑進去,樂此不疲地體驗著“走出森林”,體驗著這件過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希爾雅假裝沒看到後麵頗具童心的遊戲,幾百米距離,轉眼就到。


    城門前,法杖亮起盈盈的光,讓囚籠的牆壁瞬間顯形,又在希爾雅解除時消失。以嵌套方式一環環套起大型法術的一大優勢在於,可以暫時削弱或取消其中一環,卻不會造成其他方向立刻出現問題。


    帶著隊伍進門時,城內撒歡般爬上爬下的玩家注意到希爾雅,笑嘻嘻地揮手打招呼,乍一看就好像來到了一處建築更多的庇護地。


    從內部打開的城門不會觸發城牆的法陣,希爾雅偏頭看向城牆內,貼在牆上的通緝令在半年雨打風吹後有些泛黃折角,暴露出城內裁判所和領主疏於管理的現狀,畫著希爾雅的通緝令已經掉了半截,被風一吹,掉在了地上。


    “我們回來了,塞裏納斯。”希爾雅從上麵跨過,從即將進城前就持盾護在在她身側的塞裏納斯長劍一挑,撿起了紙卷。


    跟在隊伍最後麵,和阿曼達一起防守的麗莎,越過前麵差點化作石雕的隊友們,進城看到亂跑的玩家們,頓時沉默了下來。


    麗莎、阿曼達:……


    和他們想的激戰完全不同,這哪裏是來參與戰鬥,明明是來打掃戰場。努力做好的心理準備,在沙雕玩家們的鬼臉和笑容招呼中變得好像完全沒必要了。


    希爾雅仿佛不回頭就知道了他們的心情,看著被騰出手的玩家們從城牆上牽下來的城防軍們,笑了笑,“是不是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麗莎看著身上鎧甲、武器、甚至外衣都被扒光,捆得像一群豬一樣的家夥們,實在很難把他們和印象中耀武揚威、富得流油的城防軍聯係在一起。再往前走,遠遠看到領主府門前堆著的“肉山”和正揮舞著鎧甲似乎在拍賣的玩家們,過去的恐懼被滑稽瞬間替代。


    麗莎心情複雜地點點頭,即使恐懼淡去,她依然緊緊握著劍,隨時準備戰鬥。


    聽到希爾雅說話的玩家嘻嘻笑起來,“嗐,怕啥,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啦~!”


    搞怪的匯報也冒了出來,“報告聖女,萊克頓已經被全部控製,城外還有兩處莊園正在戰鬥中,很快就能抓獲!”


    “勇士們,你們做的很棒。塞裏納斯留下,參與過政務學徒學習的三人留下,你們的任務是檢查市政廳和治安隊。阿曼達帶其他人出城,穩定農場狀態。各位,你們是庇護地的居民,也是曾經的萊克頓人,是時候去見見過去的親人們了,當然,每個農場不能停留太久,你們還在工作中。”


    希爾雅對塞裏納斯點點頭,鼓勵地看向整支隊伍。


    做好戰鬥準備、做好看到傷亡準備的居民們,恍恍惚惚地對希爾雅行禮告別,有種被餡餅砸中的狂喜。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咀嚼著玩家們的笑語,跟隨希爾雅走到這裏的居民們忽然覺得,“紙老虎”這個形容居然相當貼切。他們看著玩家們,也看著自己手中的武器,重返故地,終於敢相信自己也是有力量的。


    分配完,希爾雅低聲詠唱著,教堂外,一層層元素構築的囚籠再次加固,元素的波動從虛無變得凝實,雖然沒有接觸到教堂本身,但尖頂上轉速變快的金盞花冠,證明著教堂同樣受到了影響。


    希爾雅神色微動,精神力感受到什麽,閃進了領主府。


    領主府內頂層,書房裏對峙的幾人剛剛拆穿了領主的笑話。


    意識到自己成了被戲弄的人,渾身的血液湧向頭頂,萊克頓領主漲紅了臉,表情扭曲著,卻還是緩和了口吻,“沒關係,年輕人總是這樣……你們不理解,我可以理解。很快就是稅收季,瞧,王都和教廷傳來的催促,根本不管今年收成如何,我也很無奈,但還是得絞盡腦汁交上去,否則,不僅我會不存在,還算繁榮的萊克頓也會消失。”


    他好像很無奈、很清白似的,流露出深深的擔憂和挫敗,歎息著,“我可以配合你們,想掌握一座城市,不是占領它那麽簡單。我也早就受夠了!”


    說著,萊克頓領主拿起桌上的信封抖了抖,火漆徽章折射出刺眼的光。正看“劇情動畫”的玩家們截圖發在論壇上,還在討論是不是真的時,馬猴燒酒臉色一變,“按住他!”


    “培蒙主教,領主府混進了墮落者!”握住桌子邊緣搖鈴的弗雷蒙特·萊克頓,剛剛的歎息和無奈一掃而空,漲紅的臉有些猙獰,“救我!”


    馬猴燒酒點明他桌子附近有其他道具後,已經被反複戳了一遍拆走各種似乎帶著花紋的材料,木桌和高背椅上光禿禿的,但沒人會覺得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貴族呼喚仆從的搖鈴,會和昂貴的道具有關。


    萊克頓領主一直知道,萊克頓城教堂主教不是什麽大公無私的性格,貪婪又膽小,他幹脆隱去了城裏已經湧入大批墮落者的事實,先把對方拖出來拖下水再說。畢竟,城裏到處都是這些墮落者,但隔壁的教堂卻安安靜靜,似乎有什麽秘密手段封鎖了聲音,墮落者們一定在害怕主教出現!


    搖鈴像被開啟了特殊開關,沒有像在玩家們檢查時一樣發出鈴鐺聲。


    確定搖鈴還能使用,萊克頓領主握緊拳站起來,甩開身後撲來的輕盈匕首。


    看著對麵這些瘋子驚訝的目光,知道他們下一秒都會充滿恐懼,萊克頓領主暢快地大笑起來。“你們死定了!風係神術從教堂到這裏隻需要幾秒!我要將你們都抓起來,斬斷你們的手,讓你們變成我的狗——”


    “你好,弗雷蒙特·萊克頓,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萊克頓領主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顯然不是他等待的,幾秒後會出現的那個人。


    他臉上的血色全都褪去,看著正走進來的白發少女,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知道希爾雅到來,剛剛意識到萊克頓領主還有底牌時的緊張立刻消失了,馬猴燒酒看都沒看僵在原地的萊克頓領主,和日入鬥金湊在一起搖了搖鈴鐺。


    “咦,這不會是魔法版電話,傳聲筒雛形吧?”


    萊克頓領主終於發現,這些墮落者的驚訝並不是因為他通知了強援,而是對這件道具本身很有興趣。


    實話說,他不太理解。這件道具隻能在五十米內使用,用特殊技巧控製時可以傳遞兩端聲音,但距離實在太短,原本的製作者都覺得它很雞肋,他去王都時遇上,才買下來放到了隔壁教堂和書房。但他是為了安全,他們有必要這麽驚奇嗎?


    混亂的念頭在少女一步步靠近時,變得凝固起來,弗雷蒙特·萊克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冕、冕下……我投降。”


    “吔?”從希爾雅身後探出頭的粉毛蘿莉滿臉遺憾,看著瞬間放棄抵抗跪下的萊克頓領主,嘖嘖搖頭,“好好的反派boss,滑跪得也太快了吧!炸彈和轟炸卷軸還沒開呢,怎麽就投降了?下次我一定要參加一個真正的攻城戰,看我一人獨秀啦!”


    萊克頓城領主沒聽說過炸彈,也沒聽說過卷軸是什麽,但他知道攻城和轟炸是什麽意思,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意識到麵前這些青銅墮落者們,破壞的實力絕對比他想的更大。


    聽著意呆利炮的調侃,萊克頓城領主的頭低得更低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一時間掐死曾經對這些“商人”下手的自己的心都有了。


    不投降?別開玩笑了,希爾雅聖女,也是墮落叛逃後殺傷了南部行省裁判所追擊隊伍,硬從古聖地逃入森林的白銀階墮落者,他可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反抗。


    更何況……這些墮落者身後既然是希爾雅,誰知道還有沒有更多?


    強者的戰鬥,絕對不是他這種勉強蹭上青銅階的人能參與的,就算滅了萊克頓城,他也沒能力報複。還不如幹脆投降,保住命等待贖走自己。畢竟,連領地戰爭都是可以贖人的,貴族之間的戰鬥都不是奔著殺死對方去的,這次占領中似乎也沒有人殺人,那他對希爾雅聖女,應該是有些用的吧?


    隻是,會有人贖他嗎?牽涉到墮落者的戰鬥,墮落者們這樣大搖大擺出現,裁判所會放過跟他們接觸過的他嗎?不斷安慰著自己的萊克頓領主,真實的恐懼蔓延上來,心裏像吞了一整塊冰,寒氣嗖嗖往外冒。


    他別無選擇。


    他低著頭,謙卑又恭敬,“希爾雅冕下,我願意為您準備萊克頓城的宣稱和爵位,沒有人會知道萊克頓城在您的掌控中。我會按您的希望,對平民友善……是了,這個小玩意肯定不能用了吧?我願意帶培蒙主教來見您,他不會起疑心的。”


    竭盡全力展示著自己用處的弗雷蒙特·萊克頓,感覺自己腦子一輩子都沒有轉得這麽快過。


    平民聖女在貴族圈子裏不是個好詞,大家嘲笑著她的身份卑賤,也反感著她不合時宜的許多提議,但她有實力、有強大的天賦,在聖女選拔儀式結束前,沒人懷疑聖女不是這位第一候選人。現在,想要活下去,萊克頓領主瘋狂搜索著曾經接觸時的隻言片語,小心翼翼地討好。


    希爾雅正在被通緝,這麽多墮落者,啊不,這麽多能使用神術的人,肯定不能隨便出現……隻要這位冕下沒打算屠城報複,還打算留下萊克頓,那就有機會。隻要他跪得標準,也許還有機會走上台前!


    瘋狂打著算盤的萊克頓領主,沒有聽到回答,粗重的呼吸不由得變輕,汗水一點點落下。


    希爾雅笑了一聲,“貴族領地內同樣具有貴族身份的下屬,發動對上級架空反叛,宣稱自己擁有這片領地的所有權?雖然我不是貴族,但我也知道,這份宣稱最重要的是當地教堂肯定。放心,在我查清你們做過的事之前,你還不會死。祝你在牢房一切順利,應該有很多人會來陪你了,弗雷蒙特·萊克頓。”


    希爾雅做出奪取萊克頓的決定,不是一拍腦袋,也不是衝動。在玩家們探索萊克頓時,希爾雅反複回憶過教廷裏對邊境的記載,也尋找過各地對萊克頓的描述。


    萊克頓城的領主原本是大貴族的家臣,代替貴族守衛這裏,以戰功為自己賺到了地位,以男爵的低微身份獲得了邊境城市領地。加上希爾雅曾看到過的荒蕪田地、拒絕前來的貴族們,隻能說明,他們並不願意留在這裏。


    已經不是獸潮時期的萊克頓,曆史相對荒蕪,地形相對閉塞,不是一個好地方,卻也比更東側的雷曼城市、更西側的卡戎堡壘相對容易重新建立新秩序。


    這也代表著,發生在邊境的權力更迭,隻要消息封鎖得夠好,上位過程在法理和規則上說得過去,新城主依然願意繼續守衛邊境和交稅,對國都來說,是誰都不重要。


    她的話像是一聲聲喪鍾,截斷了萊克頓領主的僥幸和期待,宣告著他的好日子都會消失。


    以為希爾雅不可能知道這份貴族之間規則、耍了個小心眼的弗雷蒙特猛地癱軟在地上,被收到關押任務的玩家拖出書房。


    黑袍少女站在書房裏,迎著蒙蒙亮的天空,像在發光一樣,聖潔而縹緲。


    晨光中醒來的萊克頓城,和萊克頓的前領主一樣,迎來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作者有話說:


    第136章 (一更半)


    光明教堂總是萊克頓城最早醒來的。


    在第一縷晨光亮起時,教堂中的司鐸神父就醒來了,他們將會把燃燒一夜的輝煌燈盞熄滅,在晨光照亮整個教堂時,迎接主教到來,並以煌煌光輝點亮教堂。人們將隨著重歸明亮的教堂中傳來的鍾聲醒來,開啟家門,走出城門,迎接新的一天。


    最早醒來的神父睜眼時外麵還有些昏暗,他在胸前輕點,“感謝父神,賜予我們光明。”


    喃喃的晨禱中,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樣,還沒等他提起油燈出門,就聽到教堂大門被人敲響了。


    篤篤。


    很禮貌的聲音,但在來客從來都隻能等待大門開啟的光明教堂,這已經是違反常理的現象。


    神父厭煩地皺眉,懷疑又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信仰不夠堅定的乞丐。他無視了門前的聲音,繼續著早晨應做的一切,供奉著神像的教堂中,燭台和牆麵上的火光被次第吹滅,雖然有著施展神術的能力,但和神父一起醒來的其他人,都隻是跟在他身後,像普通人、像普通奴仆那樣,一個個熄滅火光。


    燈盞熄滅,深夜也顯得明亮的教堂在清晨陷入昏暗,謙卑地迎接晨光徹底亮起,篤篤的敲門聲依然沒有停下,讓有條不紊做事的神父們紛紛皺起眉,被打擾得有些急促煩躁。


    “迷途的羔羊,父神將解答你的疑問……”第一個醒來的司鐸神父忍無可忍,在主教到來前拉開了大門,勉強露出的和藹笑容下是不耐煩的打發。


    但他打開門看到的,不是乞丐或走投無路的信徒,而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少女。


    司鐸神父驚愕地睜大眼,“……希爾雅,你果然成了墮落者!”他厭惡地看著對麵孤身一人的少女,好像念出她的名字都髒了自己的嘴巴,咬牙切齒地念出禱詞,“神啊,賜予我大地震蕩的——”


    “土縛。”希爾雅晃了晃手中的法杖,剛在禱詞中蠕動起來回應神術師詠唱的地麵,瞬間改變了波動狀態,神父還沒反應過來,就猛地下陷,被仿佛變成柔軟泥沼的土地死死困在教堂門前。


    黃金階的力量,覆蓋、更改、阻止低於它的力量,顯得那麽輕鬆。


    “土係神術師?可以拉去重新修路,蠻好蠻好,光明老哥們果然是運輸大隊!”喜笑顏開的玩家們從旁邊探出腦袋,像挑大白菜一樣指指點點著。


    神父一口血湧上,差點被這些不知所謂的家夥氣死。沒能困住來人,反而把自己陷在了土牢裏的神父這才注意到,在希爾雅身後,教堂麵對的長街上,往日的房屋已經大變樣了。


    土刺和藤蔓束縛著每一棟房子,在他眼裏帶著難以言喻的陰森,街上跑動著的人影都帶著笑,白淨漂亮,被他們被像死豬一樣捆著拖過街頭的,有的是治安隊隊員,有的是領主府的衛隊。雖然這些人看起來正常,絕不是萊克頓城常見的平民模樣,讓他感受到可怕的邪惡狂熱。


    陽光灑在一座座屋頂上,燦爛溫暖,他卻如墜噩夢,背後滲出一層層冷汗。


    “怎麽……可能?!”未成形被打斷的神術反噬著神父的精神力,讓他頭暈目眩,但最大的震撼並不是自己被抓,而是他意識到,希爾雅的實力比曾經見麵時更強了。


    她在達克斯森林裏生活了半年,沒有消亡,沒有絕望,墮落竊取的力量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這和他知道的一切墮落者都會受到懲罰的規則不一樣,墮落後獲得越強大的力量,越使用越會早早消失,正是滅亡前的最後瘋狂。


    但希爾雅走出來了。


    她早已白銀中位,通緝時估測她是白銀上位,現在,又是什麽可怕的等級?


    “為什麽……”神父心裏生出一股無法阻擋的絕望,若不是他被困在變成沼澤的泥地中無法移動,他一定已經匍匐在地上祈求神明的回應。他雙眼赤紅,已經看不到希爾雅和外麵的一切,喃喃地搖著頭,“仁慈而偉大的父神啊,您拋棄了我們嗎…為什麽墮落者能獲得這樣龐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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