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一直派小雀兒們盯著冥蛇,然而冥蛇卻出奇的安靜,並未有逾矩的行徑。但緋絕顏依然能感覺到和結界對抗的妖力的存在,也就是說宮中並不安寧,卻逃過了結界。如此異動必定有變,既然妖物都渴望人的精氣血肉,她猜想宮中可能已經有人糟了毒手,查看宮人名冊定然有收獲。


    緋絕顏把想法跟戚源崇說了,戚源崇有一次鎖了眉頭。


    “怎麽,有困難嗎?”緋絕顏拿起一塊芙蓉餅輕輕地嗅著香味。


    “我隻是覺得,這世道妖物未免也太多了,肆意自擾,防不勝防,就不能讓普通人有幾天安生日子過。”戚源崇有些憤恨地說。


    緋絕顏放下點心,站在窗邊看著天上的流雲說:“這世上的事本就變幻莫測,卻又莫名地環套著因果。就算是神仙都不能周全,凡人又有何解。再說妖物本逐濁氣而生,凡間並非清淨之地,愛恨嗔癡,追名逐利都是妖物的溫床。無法盡除,隻能共生。”


    戚源崇坐在桌邊飲盡一杯茶,歎口氣說:“他們在暗,我們在明,此事還不能太過張揚,免得打草驚蛇。我差人以開源節流為名,分層次清點宮人。”


    “別皺眉了,茶點都變得不香甜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解決的。難得陪我喝茶,開心點。”緋絕顏見他仍然繃著臉,幹脆過去親手在他臉上捏個笑臉。


    戚源崇抓住緋絕顏的手,脈脈含情地看著她不言語。


    “幹嘛,不認識了麽?”緋絕顏被看得不自在。


    “怎麽,怕我看麽?”戚源崇對緋絕顏的手攥得更緊了,順勢一拉。緋絕顏難以維持平衡一下坐在懷裏。她沒料到,反應過來發現他的手臂緊緊環住她動彈不得。抬起眉眼,正和他四目相對,是近在咫尺的那種。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急促,微弱的氣息甚至拂在她臉上。而他熟悉的體溫正一點一點的溫暖她,她的臉在一點一點變燙。


    緋絕顏遇見戚源崇以前都沒有過這樣的接觸,她發現控製不了自己的心跳了。她覺得大概是這樣的經驗太少了才這樣,凡人都喜歡這樣麽?她是神女尚且覺得心跳劇烈吃不消,凡人的身體能受得了嗎?她不習慣被他這樣灼灼地看著,扭過頭去。卻立刻被他騰出一隻手來把臉又攔回來,繼續對視。


    “你……放開我,讓人看到成何體統。”緋絕顏有些結巴地說。


    “看見又怎樣,我不在乎,我就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心悅於你,今生唯你而已。”戚源崇認真地說。


    唯她而已,緋絕顏是神女,神族當中壽數數萬年的比比皆知,這壽數還是天上的時間。她的生命會隻有他嗎?在她思緒飄忽之時,隻覺得唇上忽然壓過來溫暖柔軟。他就這樣不由分說地吻了過來,緋絕顏整個人呆住了,思緒在腦子裏麵打了結,手也不知道丟哪去了忘了反抗。這樣的感覺前所未有,主動還是霸道,混亂還是情迷,她不願意去分析了。令人窒息的繾綣和侵襲,他的熱烈幾乎要融化她,而她毫無還手之力。時間如滯,卻又難以言喻的綿密,末了,她附在他肩頭緩氣息,他的手臂仍然緊緊環著她。


    她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在輕輕地笑。“隻是這樣就招架不住了。”戚源崇憐愛地撫摸她的發絲。


    “什麽叫隻是,凡間那些……也沒寫過,是你犯規吧。”緋絕顏認真地回憶自己看過的那些戲文話本子,確定沒有過。


    戚源崇卻笑得更放肆了,“看書?直接問我比看書實際。”


    緋絕顏被嘲笑得惱了,狠狠砸了他一拳,他卻抓住她的拳頭,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帶著認真又祈求的口氣說:“做我的帝後吧,我知道你不在乎凡間的繁文縟節,但你應該得到尊重,我們也應該被尊重。”


    緋絕顏知道他的用意,知道他不忍心那些汙名醃臢和她聯係在一起,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況且她最擔心的是她在他身邊久了,他終究是要經曆凡人的生老病死,她怕她容顏不改惹人非議,更怕他永遠舍她而去。可就算現在想抽身,還來得及麽?


    為了不引人注意,名冊清點都是斷斷續續地進行,隻是就算斷斷續續,也能看出問題。


    戚源崇和緋絕顏看著宮中各種名冊上的“未詳”麵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數月之內,竟然人數還不少。有的人出宮采買未歸,有的人夜巡未歸,還有的沒什麽理由就是不見了。宮中掌事隻是上報並且記錄,缺人手就再找人頂上,所以宮中大小事務沒什麽影響。


    戚源崇按著太陽穴說:“我會加強宮中守衛,再派暗探日夜查看,不信揪不出來這些雜碎。”


    緋絕顏翻著名冊說:“加強守衛,人家也就是躲躲風頭,再說著宮裏大小宮殿,花園後廚的有多少你知道嗎,搞不好派人都是羊入虎口。”


    戚源崇說:“雁過留聲,我不信它們無跡可尋。民間也有方士士法師,辦法總比困難多。”


    緋絕顏低頭說:“曆來帝王身邊有玄門之人出現,曆史上都沒說過好話。”


    戚源崇笑笑說:“第一,我不是為了自己。第二,這世上所謂的經史子集又有多少貨真價實的。”說罷意味深長地看著緋絕顏。


    緋絕顏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他不希望她再插手太多妖邪之事,既是因為他對她的看重不忍心她勞心勞力,也為著宮中人多眼雜。


    說歸說,緋絕顏終究還是決定晚上出去看看。關鍵是能逃過她結界的手段,她倒是真的想見識一番。


    夜探皇宮,緋絕顏一身黑袍,麵遮黑紗,輕盈地空中略過。地上來往的宮人和巡夜守衛絲毫沒有察覺。


    緋絕顏在一個宮殿房頂輕輕落定,凝心聚法,感知四麵八方的氣息,有妖氣,卻不濃,而且若隱若現,莫非也是那套附身的把戲嗎?不可能,附身的話有異動結界也會有反應,這種程度要更弱一些。


    血腥味,某個角落的血腥味突然飄散過來,刺激了緋絕顏靈敏的嗅覺。緋絕顏循著這令人作嘔的氣味,淩空瞬影過去。


    卻看見花園某一個角落裏,一個宮女手持滴血的利刃,而地上已經躺了一個同樣打扮的宮女在血泊之中已經沒了生氣。緋絕顏小心地靠近,接著月光,那持刀的女子竟然一臉猙獰的笑,目光似獸如饑似渴地看著地上的鮮血。口中喃喃自語:“讓你和我爭,讓你和我爭。”緋絕顏仔細看了看,地上女子被割斷了頸部大血管,鮮血噴湧不斷已經沒救了。看來是這持刀的宮女殺人行凶,可一般人殺人之後總多少有些後怕或者悔意,就算凶狠些的也不可能這樣麵帶笑容。這宮女滿臉陰邪之氣,卻是貨真價實的凡人。


    緋絕顏思索著,若是名冊上那些失蹤的人都是這樣被殺的,殺人的痕跡可沒那麽容易消除。屍體、血跡、凶器都容易處理,稍有不慎就露出馬腳。可是多日的探查,宮中並沒有這樣的報告。


    緋絕顏觀那殺人宮女表情依舊駭人,動作卻嫻熟。她脫下外麵的罩衫將屍體裹好,輕車熟路地拖著屍體走到花園內的井邊,用力一拋,屍體一下子栽進井中,卻沒聽到落地或者落水的聲音。接著,殺人宮女把刀也扔下去,找出藏在附近的衣服換上,去花園鯉魚池打來一桶水,從花園的雜草中抓了幾把揉爛了放進水裏,熟練地清洗地上的血跡。整個過程連貫有序,殺人者無半點遲疑和恐懼。


    緋絕顏知道人心叵測,也看過世態炎涼,從凡間的書中也讀過奇聞逸誌,更見識過凶惡殘忍的魑魅魍魎,卻唯獨沒見過真正的人害人的現場,一時胸中翻湧有些惡心。登時飛過去,一掌打昏了凶手,伸手以法力探查,卻是凡人,身體無異常。隻是這精神狀態,邪性得很。


    緋絕顏把她弄醒,自己迅速躲在暗處。那宮女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繼續清晰血跡。之後收拾好就回了一座宮殿的下房。再看那口井,光線太暗,緋絕顏拈來荒火照下去,井內早幹涸了。光線幽幽地照下去,也隻照亮一小段,緋絕顏索性把荒火扔下去。那一團小小的火焰飄忽著向下走,一直下降,慢慢變成光點,最後竟然完全看不見了。緋絕顏驚訝了,裏麵這麽深?


    緋絕顏瞧了瞧,這宮殿是空著的,沒有貴人居住,這宮女應該是守宮殿負責灑掃的。


    緋絕顏在黎明之前回了住處,卻發現戚源崇在堂內倚著美人靠睡著了,手裏還攥著一本書。緋絕顏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拿下他手裏的書,卻不想他立刻就醒了。


    “那個,大半夜的,你怎麽在這兒呢。”緋絕顏明知故問。


    “準確的說,不是半夜,天都快亮了。”戚源崇沒好氣地說,緊接著打量她一身黑衣,“你這什麽打扮,夜探皇宮?這宮裏連我這個帝王都是你的,你有什麽可探的?”


    緋絕顏叉著腰本來要得意地跟他說晚上的見聞,卻被他懟得臉紅,“什麽你的我的。誰稀罕!”


    戚源崇一把扯過她按在身下,“不稀罕也得稀罕!”霸道的唇覆住了她的,廝磨與咬噬,緋絕顏用手去撐才發現雙手被他狠狠鉗住。這登徒子,又占本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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