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就沒敢收回鶴氅,而是繼續打量妖屍所在的溝底。


    “恭喜真人打敗妖孽,為大宋除一心腹大患……”


    這時,張昱走到了他的腳下,對他鄭重行禮道:“我代表朝廷,代表大宋百姓,向真人表達無上感激之情……”


    “多謝真人!”


    “多謝真人救我們脫離苦海!”


    “大患剪除,我們日後才好放心做工……”


    剛剛還被嚇壞的百姓,也紛紛出聲。


    誰知,趙詹卻一改往日謙遜姿態,聽後隻是擺手,眼睛卻盯著屍體不放。


    張昱見此,問道:“可是要處理妖屍?這就不敢煩勞真人了,一會我親自帶人把它埋了,再鎮以巨石,保證不會被後人誤開。”


    趙詹還是不做言語。


    就在張昱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聽他失口叫道:“不對!”


    張昱忙問:“真人,如何不對?”


    趙詹道:“那妖物形跡可疑!打一開始,它就是在佯裝強橫的樣子,實則是後縮……不僅如此,還不停用後背拱土,似在掩蓋什麽。”


    “是這樣嗎?”張昱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


    可趙詹何人,如何會與旁人浪費口舌?


    隻見他輕輕一指,遠處溝中的妖屍,便如破袋子般翻了過來。


    “無甚異常啊。”張昱看著屍體後方淩亂的土壤,有些不解。


    趙詹道:“那你再看!”


    說完,隻見他一揮衣袖,坑中便出現一道黑色旋風。


    那風打著轉兒,將泥土帶到坑外。


    然後,一些壇壇罐罐便逐漸顯露出來。


    正是先前女帝賜下,給崔昊等人陪葬的禮器。


    “這……”張昱吃驚道:“不想即便妖孽,也懂得貪戀財物。”


    皇室所用的簋邊餖鼎,且不說來源珍貴,即便材質本身都一筆不小的財富。


    趙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你以為這些就隻是些凡俗財貨嗎?”


    張昱被他搞懵了,問:“不是財貨又是什麽。”


    趙詹再次揮手。


    旋風立即加強,將簋邊餖鼎等全都吹翻在地。


    “血!”


    “裏麵是血!”


    “全是血!”


    ……


    圍觀兵卒驚呼。


    確實,從傾倒壇罐中流出的,全部都是暗紅色的血液。


    鐵鏽一樣的刺鼻血腥味,更是彌散在眾人鼻端,久久無法去除。


    張昱替眾人問出了心中疑惑:“那妖孽哪來的血?它又要血幹什麽?”


    趙詹低聲道:“是啊,哪來的血?它又要來幹什麽……”


    張昱猜測道:“莫非它是那種需要吸血的怪物?封京之內一直有僵屍禍害眾生的傳言,我看它外形,也確實有幾分相似。”


    趙詹意味不明地輕輕一笑,道:“或許,再往後會有答案。”


    張昱一愣:“再往後?”


    趙詹道:“是啊,再往後。”


    說完,那正在肆虐的黑色旋風就像麵團一樣,被揉成了“l”形。


    上端是寬尾,下端是尖口。


    更多泥沙被強勁風力帶得快速上天,然後遠落。


    不一會,一個被掩埋的巨大坑洞便顯露出來。


    隨之顯露的,還有山海鎮的鎮身。


    此刻,鎮身上麵,已經布滿許多用鮮血寫成的咒文。


    “啊……這是怎麽回事?那妖孽為何要在鎮上寫字?”張昱顯得非常震驚。


    不止是他,就連遠處的眾多兵卒,也都露出疑惑表情。


    自古聽說過妖怪害人,吃人,卻沒聽說過偷偷練字。


    莫非是想考狀元?


    趙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司徒既然不知,那我就來解釋一番。此法名曰血煉,是一種哪怕不知道相應法門,都能將寶物據為己有的古怪手段,隻是限製頗多,也有失敗的可能。”


    “它想煉化山海鎮?”


    這回張昱是真吃驚了,怒道:“好大的膽子!”


    趙詹道:“膽子是大,還差點就成了。”


    張昱道:“幸虧真人阻止,否則山海鎮這等寶物,就要被它偷走了。”


    趙詹道:“有沒有阻止且不說,但偷山海鎮的卻不是它……”


    “啊?”張昱似乎很不明白。


    趙詹輕輕一笑道:“司徒請看,那怪物現在是不是死了?”


    張昱反複打量許久,道:“沒錯,是死了啊。”


    趙詹道:“司徒所言有理,是死了,但司徒看到他流血了嗎?”


    “豁!”


    眾人齊齊驚呼。


    這下他們聽明白了!一個僵屍樣的怪物,哪裏來的鮮血?


    沒見就連被殺,都沒有流出一滴。


    趙詹等驚呼聲平息,才繼續說道:“看來司徒已經明白了其中關竅,既然怪物沒有,那壇壇罐罐中的血,又是哪裏來的?”


    “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


    不等張昱回答,就見兵卒中有個年輕小子,高聲叫道:“當時埋人,我就在旁邊。賽大人指揮挖坑,等合墓的時候,穀大人說就這麽埋不好看,便請聖皇賜下,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仿佛被死死掐住喉嚨一樣翻身倒地。


    一動不動。


    旁邊立刻有同僚戰戰兢兢得伸手,試探鼻息。


    片刻後,失魂落魄地叫道:“他,他……死了。”


    “哎呀,真是……好好地,怎麽突然說死就死……”張昱一臉惋惜地吩咐道:“不管怎麽說,畢竟是為大宋,為聖皇出力的,來人,要好好厚葬。”


    司徒大人發話,豈會有人置之不理?


    很快便有一些官員上前,商議安排後事。


    隻有趙詹,鼻腔發出了不屑的聲音。


    張昱問:“真人這是為何?是否是本官哪裏做的不妥?”


    “倒是沒有不妥,不過這先殺人,再厚葬的手段,卻是讓我歎為觀止。”


    張昱大驚,道:“真人說哪裏的話?本官何嚐出手殺人?再說,我堂堂一品,與他無冤無仇,又何必使陰謀手段害人?真得罪了,直接叫人拿住下獄,關個三年五載,自然就病死了。豈不更好?”


    趙詹道:“三年五載自然是好,但防不住亂說啊。還有,你以為你那點手段,真能瞞住小道?”


    “哈哈哈……”


    張昱聽完笑了起來:“我張昱一心為國,忠心耿耿,有什麽好隱瞞真人的?不錯,這些個簋邊餖鼎全是穀大人所給,但過程之中,不知經過多少人手,又如何證明,是穀大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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