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整個金鑾殿被陰雲籠罩。


    唯有龍椅上的乾元帝笑容滿麵。


    他繼位以來,每逢大病大災,回回都從國庫撥銀。


    這還是頭一次舉國上下捐銀,不知節省了多少開支。


    底下的朝臣有苦不敢言,勉強擠出一抹笑。


    災銀是籌齊了,還不是他們掏的腰包?


    那些個平民每人捐幾兩銀子,他們可是千兩萬兩起步的捐,擱誰身上笑得出來?


    心疼銀子是一碼事。


    最讓他們發愁的自己把柄掌握在別人手上,如同頭頂懸了一把刀,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然後一刀斬斷他們的脖子。


    當然,並非所有朝臣都是如此。


    有些是真的清廉正直,一心為民,真心為此事高興。


    隻是這笑看在某些人眼裏……便顯得格外隔應了。


    穎國公一張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蕭啟與他不相上下。


    時鳶能籌齊三十萬兩災銀遠在他意料之外。


    但蕭啟還是不放心,讓齊如萱去給她使絆子。


    若齊如萱能募齊災銀,他麵上也有光。


    為此他還特意同朝中交好朝臣打過招呼。


    不曾想,那些朝臣嘴上應的好好的,轉眼就結伴去了東宮。


    半數朝臣和百姓都捐了,甚至一些閨閣女子都拿出了自己為數不多的例銀……


    蕭啟身為皇子,自是不能置身事外。


    可捐多少又是個問題。


    捐少了,勢必有一群人說三道四。


    捐多了,貪汙受賄的帽子扣上來……乾元帝定不會輕饒他。


    昨日蕭啟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這些個朝臣捐的銀兩一個比一個多,他豈能落後?


    到也不是拿不出來,隻是要防著父皇查他底細……


    這可把他難住了。


    最後蕭啟進宮和皇後商議,從聘禮中拿出一部分。


    這樣一來,不僅乾元帝會褒獎他,還為自己贏得了一波名望。


    所以當內侍呈上捐款官員的名單時,蕭啟無比急切地盯著乾元帝,連自謙之辭都想好了。


    乾元帝擱下折子,老辣的目光一一掃過底下朝臣,在蕭啟身上停了一下。


    蕭啟屏息疑神,上前一步,“父——”


    “太子緣何不在?”


    蕭啟尷尬地縮回腳,手不知往哪裏放。


    李公公輕聲提醒:“陛下,太子殿下正在告假期間。”


    乾元帝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李公公自然不會讓君王陷於尷尬的境地,忙道:“陛下連日憂心定州水患,連太子妃替太子殿下告假一事都忘了,好在太子妃幫太子殿下籌集了災銀,陛下也可安心了。”


    不僅誇乾元帝勤政愛民,順便提醒乾元帝,賑災一事上,太子妃有很大的功勞。


    李公公打頭,朝臣也紛紛上奏,請求乾元帝褒獎太子妃賑災有功,連平日對時鳶偏見頗深的老臣都跪了下來。


    “賞,該賞!”


    乾元帝笑著點頭,往底下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時文州身上,“時文州,短短兩日便籌了近六十萬兩災銀,你教了個好女兒啊。”


    隨即大手一揮,賞賜了好些東西,命人送去東宮。


    時文州很謙虛地應了一句,“陛下都是百姓和諸位朝臣的功勞。”


    蕭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邀功的話堵在喉口不上不下。


    不知誰提了一嘴,穎國公府的大姑娘也在城門口貼了告示,不論籌了多少銀子,有這等善心,也當褒獎。


    蕭啟和穎國公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刻朝臣就炸開了鍋。


    “都說齊姑娘溫婉賢淑,昨日卻跑進東宮勾引男人,我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


    “昨日我在東宮見了那齊姑娘,簡直跟傳聞中挨不上半點邊,反觀太子妃才是真正的溫婉賢淑……”


    “一碼歸一碼,縱然品行不端,齊姑娘在城門口籌銀卻是善舉。”


    “哼!我聽說捐銀子的那些人,都是她收買來的!”


    “當真有此事?”


    “小女素來與齊姑娘走得近,這都是小女透露的……”


    朝臣七嘴八舌,穎國公根本插不進話,隻能求助蕭啟。


    但蕭啟的窘境不比他好多少。


    他本就對齊如萱無意,娶她也是為了拉攏穎國公府。


    可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交待她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辦不好就算了,還跑去東宮勾引男人,把他置於何地?


    還有江逾那小子,他眼饞了兩年也沒把人弄到手……


    乾元帝已為他和齊如萱賜婚,他拒娶齊如萱,那就是抗旨。


    一想到這些,蕭啟就憋屈的厲害。


    這股憋屈,憋到下朝也沒紆解。


    從金鑾殿出來,蕭啟走在前頭,穎國公追上來,欲言又止,終於下定決心:“臣聽說您為了賑災,將聘禮都捐出去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啟一臉不耐。


    穎國公委婉道:“下個月您和小女大婚,這聘禮……”


    他想問這聘禮還剩多少,看蕭啟的表情,生生給刹住了。


    蕭啟冷哼:“齊如萱勾引戶部侍郎家的小兒子,她都不把本王放在眼裏,還計較大婚的排麵?”


    “可小女是被冤枉的啊,”穎國公不死心,“那些人跟著嚼舌根,您也不相信小女?”


    “本王信不信又有何用?”


    蕭啟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不管事實如何,經此一遭,齊如萱的名聲算是毀了。


    與此同時,時鳶的名望水漲船高。


    時文州走下台階,幾個老臣追上來,連道太子妃是如何的溫婉賢淑,能幹識大體。


    以前是他們有眼不識珠,無人比她更適合做太子妃。


    時文州笑得合不攏嘴,聽到溫婉賢淑四個字,表情有些怪異。


    這誇的……真是他的女兒嗎?


    那丫頭嫁去東宮,當真變化如此之大?


    然而戶部侍郎一說就停不下來,並且誇得有理有據。


    什麽時鳶從前縱有行為不當之處,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不必揪著不放,什麽當年的時夫人便溫婉賢淑,深得太後喜愛,有其母必有其女等等。


    其他幾個和他對著幹的老臣也跟著附和。


    以至於到最後,時文州都有些信了。


    不僅朝堂上下,百姓更是口耳相傳,大肆讚賞。


    太子妃有母儀天下之風,太子殿下這太子妃是娶對了。


    而時鳶這個當事人正歪在榻上數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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