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賈振坤就開車和老婆張美鳳一起往老家趕。


    元旦本來有三天假期,賈振坤是想在家裏麵好好考慮一下今後一個階段台裏麵的工作計劃,隻是大哥來電話說父親的病情有些加重,希望他抽時間回來看看,怕哪一天父親突然就走了,再想見也見不著了。賈振坤一想,也是應該回去看看,平時工作忙,沒有時間陪在父母身邊,趁這幾天還有點時間,就回去陪陪他們。何況他還想去東山寺還個願,想當初,濟慈大師送給他的“會心不遠”那幅字還是給了他很大的鼓勵的。現在已是心如所願,也應該再去拜會一些濟慈大師,表示感謝。


    元月的瀚江,寒氣逼人,室外的溫度已是零度左右,光溜溜的樹從車的兩邊一閃而過。路上的車輛也不多,隻是車裏開著暖氣,感覺還是蠻暖和的。


    張美鳳坐在後排座椅上,也不怎麽和賈振坤講話,好像是想著自己的心思。對賈振坤能夠當上台長,她也沒有表示出特別的興奮。在她看來,從她第一天認識賈振坤開始,就知道他是一個幹事業的人,當官也隻是遲早的事,就隻看能夠當多大的官了。瀚江省電視台台長,副廳級幹部,也算是不小的官了。隻是她現在對這些已經沒有什麽太大的興趣了,感覺是丈夫官做得越大、離自己就越遠。兒子在北京上大學,一年也難得回來一兩次,平時和他們也很少溝通,這樣已經兩三年了,張美鳳也已經習慣了。丈夫平時也很少在家裏吃飯,也不需要她費多少心。除開上班以外,自己拜拜佛、參加一些與佛事相關的活動,也算是一種寄托。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家裏,本來從他們住的地方到老家也就一百多公裏路程,隻是出城一般就要花去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出城以後,一大半是高速,再就是一段國道,最後還有幾公裏的鄉村小路。


    到家時,還不到中午。姐姐姐夫也來了,一聽到汽車的聲音,他們就從屋裏出來,見麵打過招呼以後就幫忙從車上把賈振坤他們帶來的東西往屋裏搬。賈振坤他們帶來的東西還真不少,當然主要還是一些日用品,就是大米、食用油、煙、酒啊什麽的,還有就是一些點心。走的時候,張美鳳就說,把能夠帶的都帶過去,反正自己也用不著。畢竟鄉裏麵還是更需要一些,還可以給大哥大姐他們分一點。


    當賈振坤和張美鳳走進裏屋的時候,母親正在給父親喂水喝。父親躺在床上,喝水的時候顯得不大利索。見賈振坤他們進來,想起身,也沒有起來得了。還想說點什麽,嘴唇動了幾下,也沒有聽見說了什麽。賈振坤走過去,握住了父親那雙已經幹枯的大手,隻是感覺到了硬硬的骨頭和那凸起的青筋。才幾個月不見,父親又老了許多,兩眼凹進去得也很明顯,兩頰扁平,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肉了。賈振坤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眼睛裏麵已是噙著眼淚。


    對於這對年老的夫婦來說,眼前的這個兒子完全可以說是他們的驕傲,也為他們掙足了麵子。一個普普通通、地地道道農民家的孩子,當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瀚江省一流的大學,畢業後又分配到了人人羨慕的瀚江省電視台工作。先是當記者,後來成了名記者,接下來就是科長、主任、副台長,現在已經是台長、副廳級幹部了,這在當地也是屈指可數的啊!


    從老父親的眼裏可以看出這個有出息的兒子回來看他,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盡管現在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賈振坤向母親詢問了父親的病情,主要是現在已經不能吃什麽東西了,一天主要是喝一點米湯、牛奶這樣的液體食品來保證身體所需的基本營養,延續著生命。賈振坤一想,也是的,既然回來了,就住兩天吧,多陪一陪年邁的父母親,也盡一點孝子之心。三兄妹也可以在一起好好聚一聚。有時間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自己當台長以後應該著手進行的重點工作。以後真的在台長這個位置上幹起來,恐怕就更難有時間回來了。


    第三天吃完午飯,賈振坤夫婦準備動身回南江。當然回南江之前,按照計劃還要去東山寺去還願的。


    如果說做別的什麽事情兩個人現在不一定能夠想到一起的話,那麽來寺廟裏進香就是他們兩口子現在共同的願望。走進寺院,取過香、點燃後進香,又來到大雄寶殿,一切都是按照以往同樣的流程在進行。張美鳳和過去一樣,往功德箱裏麵投進去了兩百元錢,然後就是在釋迦摩尼像前行三跪拜大禮。不過這次賈振坤往功德箱裏麵卻是放進去了五百元,也許在他看來,這次他能夠當上台長,佛也是保佑了的。


    在高大的釋迦摩尼像前三鞠躬以後,賈振坤又看見那個已經比較眼熟的小和尚。賈振坤向他走了過去,詢問濟慈大師的情況。不過這次小和尚沒有帶他到後麵濟慈大師居住的小院,而是從麵前的龕幾上拿起一個紅色的綢布小盒遞給了賈振坤。


    “師傅他老人家外出雲遊去了。走之前把這個小盒給了我,說要是賈施主來了的話,就把這個給他。”說罷,小和尚雙手合在胸前,嘴裏頌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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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振坤見狀,也把雙手合在胸前,回應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拿著這個小盒,賈振坤和張美鳳走出了大殿。


    賈振坤知道,當著小和尚的麵、或者是在寺廟裏麵打開這個小盒都是不合適的,也有些不大禮貌。盡管隻是一個小物件,但濟慈大師送給你,肯定是有他的寓意,這還得回去慢慢地參悟。匆忙地打開、一眼就看清它是什麽,那還有什麽意思呢?不過賈振坤一想大概也知道會是什麽。要麽是一個手鐲,要麽就是一串佛珠手鏈,但一般送給男性施主的應該是佛珠手鏈。


    賈振坤駕車從東山寺啟程開上了回南江的路。這個紅色的小盒就放在他右邊的副駕駛座位上麵。張美鳳仍舊喜歡坐在後排座位上麵,平時賈振坤也是這樣要求的,隻要後排的位子能夠坐得下,都不要坐到副駕駛位置上來。對於開車的人來說,這點常識都是知道的,萬一要是出事的話,副駕駛這個座位是一台車最危險的地方。


    賈振坤一邊開車,還不時瞟上這個小盒一眼。這個濟慈和尚還真是有意思啊,每次送一件小物品給我,似乎都告訴我他想給我說的話。是他的意思,還是佛的旨意呢?不管怎樣,每到一個關鍵時刻都給我啟示,給我指引,甚至是給了我力量。那麽這次他會告訴我什麽呢?


    傍晚時分,賈振坤兩口子回到了家裏。張美鳳下了兩碗麵條,每個碗裏還煎了一個荷包蛋。賈振坤吃得還蠻香的,隻有在家裏,賈振坤吃的狀態才是那麽自然,那麽隨意。一來可能是真的有些餓了,二來其實老婆張美鳳下的麵條還真的是蠻好吃的。記得當年兩個人談朋友的時候,有一次就是到了吃飯的時間,賈振坤說,我們到外麵吃飯去吧。可張美鳳說,屋裏還有麵條嗎?我們下麵條吧。賈振坤說,有的。不一會,張美鳳就端上來熱氣騰騰的兩碗麵條。這天吃的麵條可以說給賈振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說還給張美鳳加了分,更加堅定了賈振坤要娶張美鳳的決心。對於張美鳳來說,那也隻是一碗很平常的麵條,當然也是自己用心去下的一碗麵條。能夠用的物品盡量都用上了,除了油鹽以外,還有就是一點醬油、一點醋、一點蔥末,還有就是幾匹小白菜葉子。那時的雞蛋還是比較金貴的,也不像現在這麽平常,家裏一般都不會備著,特別是一個單身漢。盡管就是這樣,這碗湯麵通過張美鳳的手,已經是飽含了美味和情義。多少年以後,賈振坤都會常常想起這碗麵條,特別是又在吃麵條的時候。


    吃完麵條,賈振坤打開了電視機,這時正是中央台《新聞聯播》節目的時間。有人專門研究過最喜歡看中央台《新聞聯播》的觀眾類型,排在前兩位的是政府官員和企業家。前者都是從政的人,當然是要從中看到中央的領導在做什麽,嗅出其中的味道,別說這也是一個官員的政治敏銳度的表現哦。企業家當然是想從這裏麵看出國家政策的走向,工作重點的轉移,捕捉到商機。


    按照以前的習慣,隻要是有時間,賈振坤都是要看一看的。特別是從事電視新聞工作的時候,還有就是分管這方麵工作時。當然和一般的觀眾和官員都不一樣,賈振坤更多的則是從專業人士來看這個節目的。目前中央領導在關心什麽?中央的重點工作是什麽?結合到瀚江的實際,哪些方麵的工作會成為中心工作,我們應該如何來抓住這些選題;從專業角度來看,中央台的報道有些什麽特點?那些方麵可以供我們學習或者是借鑒?當了副台長以後,由於沒有分管電視新聞工作,相對來說關注得少了一些。但是現在是台長了,可以說第一位的工作就是要圍繞省委省政府的中心工作做好新聞宣傳報道,這可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啊!


    賈振坤在看中央台的《新聞聯播》,張美鳳則是在廚房收拾,後來又來客廳做了一下清潔。等《新聞聯播》結束了,張美鳳也忙得差不多了,就進了她自己特別布置的小屋,完成她平日裏每天都要完成的作業,拜佛打坐。賈振坤也關了電視機,走進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書房。


    在書房那把他非常熟悉的明式圈椅上坐下,打開台燈,賈振坤拿起了濟慈大師送給他的紅色小盒。打開一看,正如像他猜測的一樣,就是一串可以戴在手上的佛珠手鏈。現在不少人都喜歡在手腕上戴一串佛珠,有的是表示自己對佛的親近,有的則是希望菩薩保佑自己平安、幸福。


    濟慈大師為什麽送我這麽一串佛珠手鏈呢,它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賈振坤拿起這串佛珠仔細看了起來。一般常見的是印度產的小葉紫檀佛珠,這種佛珠大多是深褐色的,紋路呢也比較明顯。而這串佛珠完全是黑色的,而且是那種很純正的黑,原料應該是印度產的黑檀,很稀少的品種啊。每顆珠子都黑得發亮,但是這種亮也不是新珠子那種賊亮賊亮的感覺,外麵已經有了一層包漿,估計是有人已經戴過好長一段時間了的。應該是濟慈大師自己戴過的,賈振坤想。難得他把自己戴過了好多年的佛珠手鏈送給了自己?這可比那些一般找人開光的佛珠要難得多了啊!經過佛家大師戴過多年的佛珠那可是已經是有了佛的氣場了啊。真是難得!濟慈大師是要保佑我這個新上任的台長施展抱負,事業有成啊!賈振坤心裏一熱,濟慈大師真是有心人。


    看著看著,賈振坤又輕輕地把佛珠手鏈從小盒裏麵拿了出來,試著往左手腕上一戴。嗯,有點緊。當然囉,自己一米七八的個頭,手臂手腕也比較粗。濟慈大師的身高最多也就一米七,個頭小了不少,身材也瘦一些,手腕自然要比自己的小一些。要是這個手鏈原來是濟慈大師戴的,現在自己來戴,自然就比較緊了哦。當然濟慈大師也知道,我平時也不會把這個手鏈戴在手上的。他在這個時候把這副珍貴的黑檀手鏈送給我,隻是隨之寄托他的願望,把他想要說的話告訴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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