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似乎用不著自己去操心了,自己隻需要再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直到他們談妥或者談崩為止。隻是這樣真的太無聊了。


    齊格又一次選擇了步行,讓那黑夜中的空氣冷卻一下剛才附著在身上的一層浮華。


    事實上雅加多納城作為斯諾特的首都,雖然比不上巴比倫或者格林威治那麽雄偉大氣,卻也有一種不輸於其他首都城市的特色,它有一種平淡中的尊貴。這個城市擁有數不清的彎曲小巷,而它的建築也大都小巧玲瓏,外觀優美,無論走到哪一處,總是有著能讓人賞心悅目的東西存在,卻又讓人覺得那是本該在那的。


    毫無疑問這個城市也和別的大城市一樣擁有多姿多彩的夜晚,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在靠近王宮這樣的繁華地段上仍然是一副熙熙攘攘的樣子,不過斯諾特人為了襯托這次舞會而把這裏布置成了一片喜慶氣氛恐怕也是一個原因。


    齊格看著四周和自己一樣穿梭在五彩光華中的人們,他們看上去心情真的是不錯,齊格突然有點羨慕。這些人中,說不定有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國家邊境上現在出了什麽事呢。


    不知道真相,真的就是無知嗎?


    忽然有了一點異樣的感覺,那是仿佛熟悉的氣息,就這樣跨入了他的領域。


    齊格抬起頭,那一抹明麗的紫色迎麵而來。


    仍然是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長發,這個女孩似乎天生就屬於黑夜。


    她正站在那裏,看著離她已經隻有幾步距離的少年,眼中似乎很意外。齊格也看著她,看起來有點高興。他們就在人群中這樣對視著,這個姿勢如同維持了千年。


    “嗨,你好啊,”最後齊格主動打起了招呼,他笑著向女孩揮了揮手,“這麽快又見到你了啊。”


    “恩。”紫星倒沒想到這個家夥看到自己是這樣的反應,回了一句。


    “你到這裏有什麽事嗎?”說話間齊格已經走到了她身前,“隻要不是找我的,告訴我怎麽樣,說不定我會幫上忙呢。”他一副很熟的樣子,同時他也明白這個女孩要真的是找自己的話那絕對沒好事。


    “為什麽告訴你?”紫星冷冷地說,“上次你壞了我的大事,這次別來搗亂。”


    齊格一陣頭暈,她還理直氣壯了?大事?不就是幹掉自己嗎,如果想成全她的大事,那自己就不用在這裏了。


    “喂,上次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對我來說太劃不來了嘛。”齊格解釋著。


    紫星聽他說得象個商人一樣,心情也放鬆下來,帶著點笑說:“不需要你的幫忙,別找我麻煩就可以了。”


    “我說,”齊格突然有點緊張,“你來這裏到底是什麽事啊,你該知道現在的情況吧,要是你辦的事會給我們惹麻煩,能不能給我個麵子不幹了,你損失的錢我補給你怎麽樣?”


    “不行,”紫星義正詞嚴地拒絕了他,“我們的職業不允許這種不講信用的行為出現。”她說得好象自己從事的是什麽拯救世人的高尚職業,那虔誠而堅定的話語都把齊格打動了。


    “哦,你真偉大。”齊格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那麽到底要做什麽事可以告訴我嗎?”


    “別擔心,”紫星說,“這回的事應該隻是單純的為了錢。”


    齊格笑著說:“那麽又是誰要倒黴了呢?”


    “是啊,”女孩有點不高興,“我到哪都會有人倒黴的。”然後她轉身走了。


    齊格跟上她的腳步,和她並排走在一起,說:“我們去吃個消夜怎麽樣?”


    紫星偏著頭盯著他:“我還以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呢,結果也是來這套。”然後她說:“有事,不去。”


    “那你喜歡哪套啊?”齊格說,“難道要我說請你一起去數星星,去不去啊?”


    “好啊,去哪數?”


    “......”


    數星星的地點選在了城市中最高的鍾樓頂上,雖然並沒有上去的道路,不過對這兩個人來說高度不存在限製。


    沉默中的女孩仰頭望著那邊璀璨的天空,那如同紫色湖麵一樣的眸子中反射著點點微弱的光輝,她美麗的側麵在齊格的眼中投下一個抹不去的影子。


    “準備好了吧?”紫星突然問了一句。


    “???”齊格不明所以。


    隻見女孩的手往懷裏一掏,一個細長的東西就這樣被抽了出來,那是她的劍。齊格原本以為她沒有帶武器,卻想不到這把劍被她纏在了身上。


    “這樣的東西這樣收藏著,不怕沾染上血腥氣嗎?”齊格看著持劍的女孩說。


    “那無所謂,反正也沒你的血,”紫星回答著,隨後劍朝著齊格一指,“東西帶了嗎?還來。”


    “什麽東西?”齊格聽著像是他們在這裏約好做什麽黑社會交易似的,問了一句,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知道了女孩說的什麽,“哦,那個東西啊,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戴在臉上,平時帶著就不太方便,而我一向不喜歡帶行李,所以它還在巴比倫呢。”


    “也就是說你沒帶來了?”紫星問。


    “是的,”齊格說,然後他像在解釋什麽一樣,“不過你放心,我把它收得很好,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女孩的身影一刹那閃到了齊格身前,黑色長劍直刺他胸口。


    她刺穿的是一層堅硬的冰牆。


    齊格看清了她的動作,要是自己剛才不躲,這個死丫頭一定會真的下手的。


    一絲細細的東西掠過紫星的眼前,夜色下就如同那飄揚的發絲。從她抽劍的那一刻起,齊格就有了防備。


    “已經不靈了。”女孩平靜地說,一片劍花飛舞中,融化的冰絲隨著她的動作變成無數水滴飛灑出來。


    趁這個機會,齊格故技重演,出現在女孩身邊,左手抓了過去。


    紫星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長劍在手中一轉,直接砍齊格的手腕。


    要是再這麽抓過去,在抓到她的同時這隻手也不用要了,齊格急忙縮手,然後退後避過一道斜劈,落到了鍾樓的大鍾前。腳下還沒站穩,迎麵而來的是一道半月斬。


    “當”的一聲短而急促的脆響回蕩在夜空,這口大鍾發出了一生中最後的絕唱,隨後是“哐”的一聲,大鍾被劈下的一半一直順著繩索的通道掉到了鍾樓底層。


    齊格有點狼狽,剛才一下實在來不及了,隻好又使出看家法寶:閃人。現在他正站在鍾樓尖尖的頂上,看來要再不傷人抓住這個丫頭有點困難。


    正在他躊躇著該怎麽動手的時候,卻沒見下麵的女孩繼續進攻了,於是他從尖頂上飄回了頂部平台,說:“你搞什麽?都說了沒帶在身上了,而且真打也不見得你能搶回去吧。”


    女孩把劍收了回去,冷冰冰地說:“怕什麽,反正我看出來了,你又不會傷到我。”然後她接著說:“想到那天的事,不把你搞出點難看的樣子,我自己心裏都過意不去。”


    “哦,你太有個性了。”齊格說,“那現在你氣消了吧。”


    紫星轉身跳下了鍾樓。


    大約一個小時後,在斯諾特礦業大臣的府邸外,出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知道怎麽做了吧?”紫星對身邊的齊格說。


    “知道了,不過我不想幹了。”齊格無精打采,“原來是偷什麽東西,我還以為你要幹什麽呢,辦這樣的小事你都不覺得丟人啊?”


    好象他說的丟人並不是偷東西這件事,而是那東西太好偷了。


    “沒辦法,你們國內黑市上有人要的,而且出價六十萬金幣。你知道嗎?殺你的定金都才這麽多呢。”紫星的意思是有這麽好賺的錢不賺是傻瓜。


    “別提殺我的事了好嗎?我都問了那麽多遍了,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也太有職業道德了吧。”齊格說,“而且你也算西索迪亞人了吧,別開口就是‘你們國家’什麽的好不好。”


    “西索迪亞人?”紫星有點淒婉地笑了笑,搖著頭,“我們在那個國家待了很久了,可我們不是。”


    “那麽你的家鄉到底是哪?”齊格問。


    “我也不知道,長輩們流傳著,在那裏隻剩下毀滅的廢墟和無盡的悲傷。”紫星回答著,“我們在這個希格拉世界,真的就像浮萍。”


    “也許那是因為你們自己從沒把這裏當作歸宿,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齊格說。


    “是的,我們在這裏沒有一點歸宿感,”紫星說,“從小我們就被告知,這裏不是家園。”隨後她語氣一變:“行了吧,為什麽對你說這個,你說可以幫忙,現在就是看你的了。”


    “我真的不想幹了,太沒挑戰性了吧,你又不是沒辦法。”齊格說。


    “想反悔了?”紫星一副要翻臉的樣子。


    “好吧好吧,”齊格見狀打了個響指,說,“魔法屏障解除了,你去吧。”


    紫星的身影一瞬間便飛上了高牆,消失在夜色裏。


    片刻後,她又從進入的位置躍了出來,落到齊格身旁,她的手裏多了一個畫卷一類的東西。


    “這麽簡單?”齊格問,“比我想的還要輕鬆。”


    “情況我早就查清楚了,隻等我去拿就可以了。”紫星一臉的平靜,仿佛隻是去竄了個門。


    “你就承認是偷吧,我不會笑你的。”齊格說,隨後他打開了這幅畫卷,“從藝術的角度來說六百年前的作品倒真的值這個價錢,不過從任務的困難程度上來講你是不是收費太高了?”


    紫星見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個什麽東西,誇了一句:“你倒有點眼光,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在黑市上拍賣的話它絕對不止六十萬的價錢。”然後她說:“你知道我剛才拿到東西後,本來想就這麽走了的嗎?”


    齊格說:“恩,你肯定那麽想過,我猜都猜得出來。然後你一定覺得舍不得我,就回來了。”


    “哼,我看倒不是我舍不得你,你是否說反了。”紫星沒好氣地回答他,“要不是看在你畢竟幫了我個小忙,我回來道個謝,你就在這裏幹等著吧。”


    “好,你說對了,那麽我們現在去哪呢?”齊格說。


    “我嗎?當然是回西索迪亞交差拿錢了。”紫星說。


    “現在就走?”齊格問。


    “那你想怎麽樣?”紫星已經把畫重新卷了起來收好了。


    “我的意思是你再等幾天走,等我的事情完了我們一起回去怎麽樣?”齊格提議。


    “我們很熟嗎?”紫星問。


    “難道不熟嗎?都打過兩次架了,”齊格說,“而且和我一起的話就每天你隻考慮吃什麽玩什麽就可以了,難道不好?”


    看著那張帶著壞壞的笑容的臉,紫星有了照他的話做的想法,也許,這個人,可以幫助自己的家族,讓家族真正地踏在這片不是家園的世界上。


    “同意。”紫星回答。


    巴比倫城。皇宮。


    “刑事廳的結果出來了?”米凱爾王子詢問著剛剛來到皇宮的斯特菲爾。


    “是的,按照他們的說法,他們經過十五個日夜連續不停的艱苦奮戰,終於清查出了一批與哈法姆商會有不法經濟來往的官員。現在已經對這些官員停職調查。”斯特菲爾聳鬆肩膀說。


    “那些可憐的家夥,就這樣成為了棄子,原因僅僅是因為要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王子殿下歎了口氣。


    “這樣的結果,在監察廳將事務全部交出去的時候就可以預料了,他們不會讓摩爾巴克的人來查的。”斯特菲爾說,然後他問米凱爾:“阿格尼絲去哪了?”


    不過他沒有等到答案,因為他們都看見阿格尼絲正在兩個侍女的陪伴下,遠遠地從走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在這光滑無比的地麵的映襯下,美麗的公主就如同漂浮在天地間的潔白雲彩。


    斯特菲爾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然後轉頭對著米凱爾,用抱歉的語氣說:“殿下,我認為我不能再待在這裏打攪您處理政務了。”


    “該死的,我在處理政務嗎?”王子殿下怒。


    “是的,”斯特菲爾牽著公主的手離他越來越遠,“您應該好好地消化一下我們剛才討論的事。”


    “我可以認為你在貶低我的智力嗎?”米凱爾說,“就那麽兩句話還需要‘好好地消化’?”


    不過這次王子殿下沒有得到回答,他隻看見自己的妹妹笑著對他揮了揮手,然後兩人的身影便鬼魅一般地消失在遠處的轉角後。


    兩個侍女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空曠的宮殿中隻留下王子的歎息。


    “親愛的,你覺得今天的天氣怎麽樣?”他們正在皇家廣場上悠閑地漫步,斯特菲爾似乎有什麽主意,他這樣問身邊的公主。


    “你覺得呢?親愛的。”阿格尼絲認為自己不必回答這樣愚蠢的問題。


    “我覺得很好。”斯特菲爾說。


    “怎樣的好法呢?”公主問道。


    斯特菲爾轉過身來,將臉朝向鏡頭:“請作者加入環境描寫。”


    哦,馬上。藍藍的天空中漂浮著朵朵白雲,一行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看到了嗎?阿格尼絲,這樣美好的天空下,我們是否應該做點什麽有意義的事呢?”斯特菲爾很期待地對公主說。


    “有意義的事?”公主殿下的臉蛋紅了,“你指的是什麽?”


    “我們去中央公園做燒烤怎麽樣?”斯特菲爾說。


    於是他們就決定去玩燒烤了。


    一隊騎兵不緊不慢地行走在通往中央公園的馬車道上,而他們的後麵跟著一輛全部用名貴木材製成的馬車,車上赫然便是皇家的飛龍標誌,馬車後又是一隊騎兵,看到這樣的排場,本來占據著馬車道中央的一些車輛馬上自動地避讓開來。


    再親切的公主,在她出場的時候,都無可避免地帶著一股皇家的威嚴氣度。阿格尼絲有時候不想這樣,斯特菲爾卻告訴她,在親切之外的時間裏,都應該保持著身為公主的矜持與尊貴,這樣才會讓人們在心裏明白,這份親切來自於帝國公主而不是其他的什麽女孩。


    中央公園其實並不在城市中央,之所以叫中央公園,是因為.....因為它以前在城市中央,但那至少是五百年以前的事了,後來城市逐漸擴大,它就慢慢地被擠出了中央地帶。這個地方從地形上來說,是城市中的一個小山丘,因而沒有修築什麽建築物,整個小山丘上綠草萌萌,綠樹蔭蔭,當然現在是秋天可能有點不一樣。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裏似乎成了貴族的專屬休閑地了,平時還有專門的人員維護環境之類的。


    而現在在這裏儼然一副迎接重要貴賓的架勢,看來已經有人先趕到這裏把公主要光臨的消息通知了,於是落葉呀,垃圾呀什麽的被迅速清理了,原本正在這裏遊玩的貴族也做好了迎接準備。


    不過阿格尼絲在中央公園門口下車後,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別的什麽吸引了,並且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跟在公主身後的斯特菲爾看到了,公主的目的地的所在,那裏倦縮著一個人,衣衫上蒙滿了灰塵,看上去好象是個乞丐。他正目光呆滯地盯著離他越走越近的阿格尼絲。


    在離乞丐不遠的地方,斯特菲爾叫住了阿格尼絲:“親愛的,你要做什麽?”


    “這個人看起來很可憐呢,斯特菲爾。”公主回答,“我想去看看他需要什麽幫助。”


    斯特菲爾歎了口氣,這個丫頭又愛心泛濫了,他製止著說:“親愛的,這樣的人到處都存在著,你能做些什麽呢?我們無法做到每看到一個乞丐,就幫助他們脫離苦海。”


    “可是,”阿格尼絲反駁著,“無法幫助所有的人,並不能成為不幫助眼前的人的理由,不是嗎?”


    “那麽我這樣對你說吧,阿格尼絲,”斯特菲爾對那名乞丐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他根本不應該成為乞丐。”看著公主迷惑的眼睛,斯特菲爾繼續說:“你可以看出來,他的身體實際上相當健壯,他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即使那會很辛苦,可是他沒有那樣做。”


    “你是說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們的幫助?”阿格尼絲問。


    “事實上你的一次幫助,就可能讓他養成永遠依賴他人的習慣。”斯特菲爾回答。


    “好吧,”公主被說服了,“我們進公園去吧。”


    而還倦縮在原地的乞丐仍然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美麗背影,仿佛剛才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交談與他無關,可能他壓根就沒有仔細聽那是在談論自己。這樣的狀況一直到有人來到他的身邊才宣告結束。


    “喂,皮克,你在發什麽呆?”來人使勁地搖著他,最後成功地將他從呆滯狀態恢複過來。


    “我看見了。”皮克喃喃地說。


    “????”


    “好美。”


    “?????”


    “傑恩,你看到了嗎?”皮克對來人說。


    “看到什麽?那個公園門口有士兵呢,他們好象在叫我們離開。”傑恩回答。


    “看到了我們來到這裏的夢想,不,那已經超越了我們的夢想,多美的女孩啊。”皮克一副花癡模樣。


    “別發傻了,士兵過來了,快走了。”從這個距離已經可以看清,那些士兵麵無表情,動作簡潔流暢,裝備精良,遠非在自己的家鄉經常能看到的那些士兵可比,傑恩慌忙拖著還戀戀不舍地盯著公園大門的皮克離開了這裏。


    傑恩將皮克拖回了暫時落腳的城市公園,這裏一共有十多個人,另外還有二十多人落腳在不遠處另一個大點的城市公園。他們這些人似乎都找到活幹了,不過很多雇主都好象都不提供住處,所以他們仍然隻能委身在這個露天場所。


    隨後傑恩把一個裝在紙袋裏還沒拆開過的麵包丟給皮克,說:“如果還沒吃飯就吃這個。”旁邊的幾個人似乎很不愉快地看著他們的動作,其中一個說:“傑恩,你為什麽給他吃的,這個家夥要是討不到東西,餓死了算了。”


    “是啊,這麽強壯的一個家夥,不好好找活幹,竟然跑去丟我們的臉。”


    眾人七嘴八舌地似乎要將皮克淹死了。


    皮克不予理會地接過麵包,紙袋子上印著“麥杆麵包房生產”幾個大字,然後下麵還有兩行說明:“若加熱時發生爆炸請與經銷商聯係。”“請勿放置在高處以免落下砸傷行人。”


    皮克艱難地咬下一塊麵包,四周的人也平靜下來,傑恩坐在了他的身邊:“我說,你為什麽非要去乞討呢,像我們這樣就算累點,也比你幹的那個有保障吧。”


    “我也那麽想過,”皮克說,“可是,我們來到這裏時,難道想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嗎?”


    “當然不是,”傑恩回答,“可我現在知道了,天上不會掉下餡餅,我們之前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異想天開。”


    “既然如此,我和你們,現在所做的有本質的區別嗎?我們都是夢想的棄兒。”皮克說。


    傑恩一陣發呆,他喃喃地說:“你說得也對,我們都一樣。”然後他又對皮克說:“那麽你為什麽總喜歡在那個地方....做那個呢?”


    “那個公園經常有有錢人家的小孩在玩,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會哄他們把一些值錢的東西給你。”皮克回答。


    傑恩想著這個家夥真的無可救藥了。


    午飯時間過了,傑恩和他的夥伴們前往自己幹活的地方,而皮克則繼續他的流浪下午。


    有時候皮克也會在其他哪兒占個地方,並不一定在那個公園門口。很明顯他現在就沒有去公園,有一個原因是他知道現在那裏有士兵。


    “你還好吧?”隨著一聲悅耳的少女問候,皮克抬起頭來,然後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又是一個好漂亮的女孩。


    少女的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對皮克說:“原來你沒睡著呢。”然後女孩從口袋裏摸出了幾個銅幣,拿給皮克:“這些錢你可以去吃幾頓飽飯了吧。”然後她又說,“我這裏還有兩個金幣,也給你吧。”說完她的手便朝另一個口袋摸去。


    “水晶,回來。”女孩的身後有人在叫,皮克偏著頭看去,那是一個穿著黑衣的俊美少年。


    “對不起。”女孩對皮克笑笑,跑回了少年的身邊。


    “那個人看起來很可憐呢,少爺。”水晶對摩爾巴克說。


    摩爾巴克冷酷的目光打量著皮克,這目光一直刺入了皮克的內心深處,然後他對水晶說:“這個人,不值得你這樣做。”


    水晶很好奇:“為什麽呢?”


    “不為什麽,我不喜歡隨便放棄的人,就這樣。”摩爾巴克回答。


    看著水晶迷惑的表情,摩爾巴克解釋著:“那麽我這樣對你說吧,這個人,根本不應該成為乞丐的.....”然後他的話皮克覺得自己似乎不久前聽到過一次,可是是在哪聽到的呢,皮克想不起來了。


    “事實上你的一次幫助,就可能讓他養成永遠依賴他人的習慣。”摩爾巴克結束了自己的話。


    “明白了,少爺,那我們走吧。”水晶說,“對了,您現在要去哪啊?”


    “刑事廳的人說有一座天橋是用哈法姆商會提供的不合格材料修築的,斯特菲爾讓我去看看。”隨著說話他們走遠了。


    皮克看著他們的背影,他想哭。我的金幣沒有了,都怪那個黑衣服的壞人,他想著。


    一個下午過去。


    看著天色暗下來,皮克揣著水晶給他的幾個銅幣向城市公園走去,路上他買了兩個盒飯,其中一個是給傑恩的。畢竟傑恩還一直把他當朋友,自己再怎樣對朋友能做的還是要做的。


    坐在城市公園的長椅上,皮克吃完了自己的晚餐,然後傑恩和幾個同伴回來了。皮克把盒飯遞給他。


    捧著這還是熱的的盒飯,傑恩有點驚奇,一起回來的幾個人中有人小聲說了一句:“喲,真難得。”


    感覺著手中的熱度,傑恩突然有那麽一點欣慰,他望著手中的飯盒,上麵印著“稻杆快餐”幾個字,還有一行說明:“禁止八個月以下嬰兒食用。”他打開飯盒,大口吃了起來。


    不過傑恩的欣慰沒維持多久,天還沒完全黑下來,突然殺來一群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士兵。


    帶著這些士兵的是一個穿著軍官製服的人,他對寄身在這裏的人們說:“我們是治安部隊的,現在查戶口了,你們有暫住證嗎?”


    當然沒有了。


    “什麽?沒有!你們也知道前些天城裏有刺客吧,現在查得很緊,你們不能待在城裏了,來人呀,都給我押出城去。”


    士兵們一擁而上,在這些露宿者的行李中,身上搜來搜去,皮克下午剛拿到手的幾個銅幣也被搜走了。有幾個人看著自己的東西被東一件西一件扔得一塌糊塗,大叫一聲,推開身邊的士兵,跑上去保護自己的行李。


    軍官發怒:“竟敢打起治安隊來了,把他們都好好教訓一下!”


    剩下的士兵也一擁而上,軍官也親自上陣,然後路邊的行人們聽見從這個城市公園裏傳來了叫罵,喧嘩,混雜著慘叫。


    雖然治安部隊的士兵的戰鬥力實際上比一個巴比倫郊外的老農強不了多少,可他們人多,於是勝利屬於士兵們。


    一行人鼻青臉腫地被士兵們押著向城外驅趕,他們走過霓虹閃爍的街市,顯得與周圍的場景格格不入。


    他們從一座天橋下走過,傑恩和皮克並排走在最後,在他們的後麵就是那些士兵了。


    “轟!”


    .........


    天橋塌了。


    傑恩轉過頭,士兵們全不見了,原本行走在天橋上的人們正躺在碎石堆中痛苦地呻吟著。


    在那一個片刻,附近的街道如同陷入了絕對的寂靜,然後,四周的人群發瘋似地大叫起來,有的快速逃離,有的衝上來救人。


    傑恩和皮克先是把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傷者抬出了廢墟,然後又抬了一個出來,直到能看見的傷者都被人抬了出來。


    還有看不見的,傑恩和皮克又開始將碎石搬開,和四周的人一起挖掘幸存者。


    他們挖出來了一個,渾身是血,把他拉出來的時候,傑恩甚至感覺他的每一寸骨頭都是斷的。


    然後他們發現這個人穿著軍官的製服,他已經死了。


    傑恩似乎並不悲傷。


    皮克用手指蘸著血,在軍官背上還算完好的製服上畢恭畢敬寫了兩個字:“神罰。”


    遠遠地可以看見又有士兵往這邊趕過來,傑恩拉了拉皮克,然後又招呼了幾個還在這裏的同伴,迅速地走了。


    他們回到了那個城市公園,收拾好了被弄亂的一切。


    沒有士兵再來了。


    皮克倦縮在一張長椅上,美美地入睡了。


    與此同時的中央公園,因為公主的到來,這裏的人顯得興高采烈,即使已經玩了一整天,他們的興致也沒有降低一點。而實際上已經疲倦的公主殿下正在思考何時脫身。


    伯林格公爵府中,摩爾巴克躺在他舒服的大床上,水晶正在幫他壓好被子,他對水晶說:“明天我起床後,那件事記得提醒我。”


    “好的,少爺,”水晶可愛地笑著,“您明天要去通知市政廳將我們今天看過的那座天橋封行,我不會忘的。”


    這幾天市政廳的官員們忙了個一塌糊塗。


    按照政務副大臣德古拉侯爵的話來說,在首都城市竟然出現了“豆腐渣”工程簡直就把整個帝國的臉麵丟盡了,且不論西邊的某個國家,就連盟國都在看著我們的笑話。


    於是市政廳官員們又是尋找專家調查事故原因,又是慰問傷者,還要接受更上頭來的人的調查,沒有片刻的安寧日子。


    治安部隊的負責人奧格裏那伯爵在一次早會上對亞曆山大皇帝進言,在這次事故中治安部隊士兵遭到慘重傷亡的原因是沒有更好的防具,他建議帝國拿出一筆資金來改善這樣的狀況。


    實際上在這次事故的死亡名單上,有三分之二都是首都治安部隊第六十六中隊的士兵,這大約四十名士兵在事故發生時有一大半都處於天橋正下方。據說他們當時正在押解一群身份不明的流浪者準備出城,剛好行走到天橋下。按照幸存士兵的說法,那些身份不明者在事故發生後乘機跑掉了。


    因為並不是正規的軍隊,各地的治安部隊都隻配發了一把短劍,一麵小圓盾,然後就是一身堅硬度介於衣服和盔甲之間的皮革防具。


    奧格裏那伯爵的意思是治安部隊的裝備至少應該升級到輕步兵的檔次。不過立刻有人出來反對,說從治安部隊平時的職責來講進行那種檔次的裝備純屬資源浪費,而且那些士兵素質低劣,遭遇這次事故的士兵全都沒有攜帶製式的盾牌,甚至有的士兵連劍都沒帶,手上就一根木棍,難以想象這樣的士兵能合理地使用輕步兵的裝備。


    奧格裏那伯爵反駁對方,說對方簡直就是把士兵的生命當兒戲,要對方想象一下如果再出現類似事件該怎麽辦?


    對方又反駁奧格裏那伯爵說,無法相信每次這樣的事故都有會一隊治安部隊的士兵剛好在那等著遭殃。


    然後亞曆山大皇帝很嚴厲地說了一句話:“你們的意思是還會有很多這樣的事故發生了?”


    於是議事大廳裏沒人敢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治安部隊升級裝備的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不過最後在施泰德公爵的允許下,軍務部下屬的軍備廳還是給了奧格裏那伯爵一點安慰,軍備廳的人答應給首都的治安部隊配發頭盔。這時候伯爵才知道,自己管的兵原來一直以來連頭盔都沒有。


    後來頭盔發到了士兵手裏,士兵們揉著手中那軟綿綿的東西都以為那是過冬用的帽子。


    而對事故的調查結果是建築用料不合格,其實這個結果刑事廳的人早就知道了。於是哈法姆商會被勒令再一次接受全麵檢查,商會內的職員都覺得簡直倒黴透了。


    事故發生後大約十天,現場仍然是一片狼籍,無數的大大小小碎石塊鋪灑在本來寬敞的街道上,廢墟中幹汩的血塊碎開後隨著灰塵一起飄揚,每天都有官員帶著人到這裏清理現場。


    這是一個清晨,在朦朦朧朧的霧氣中,廢墟上出現了和前幾天一樣的身影,他們每天都來到這裏將沉重的石塊敲碎,然後運走。幽靜的街道上回蕩著大錘的打擊聲和石塊的碎裂聲。


    在這樣一組交響曲中,漸漸地混入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那悠遠的濃霧深處傳來。


    馬蹄聲近了,然後,一輛馬車在霧中顯出了它的影子。


    監督作業的官員迎了上去,將馬車攔了下來,對車夫說:“這條街道已經禁行了,發生了事故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我們是剛才進城的。”車夫回答著官員的話。


    “事故?”馬車內傳出了一個聲音,隨後一個英俊的少年探出頭來,“什麽事故?”


    “是天橋跨塌了,先生。”看到這個少年的第一眼,他立刻判斷出眼前的人身份尊貴,回答得很恭敬。


    不過少年明顯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他自己馬上就看見了那一大堆的廢墟,他搖了搖頭:“真是的。”


    “很嚴重嗎?”車裏傳出了女孩的聲音,然後在少年的旁邊,出現了一張女孩的臉。


    站在車邊的官員立刻有了驚豔的感覺,隻見少年與少女並排地趴在車窗上,兩張都無比完美的麵孔如此地接近,他們的目光清澈而深邃,無比的淡然,仿佛可以刺穿這濃霧,洞悉世間的一切真實。


    “沒辦法,繞路吧。”少年對車夫說,然後他對官員笑了一下:“謝謝了。”兩張臉消失在窗幕後。


    馬車在街道了轉了個圈,向著來路駛去,逐漸融化在霧中,那悠遠的馬蹄聲也越來越小,最終細不可聞。


    在這白茫茫的世界中,他們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


    “看來你們的首都出了不小的事呢。”馬車裏,紫星對坐在自己對麵的齊格說。


    “不是提醒過你很多次了嗎?”齊格說,“不要一開口就是你們國家,你們的首都之類的話,你這樣永遠也不會有你們所謂的歸宿感出現的。而且你這樣說,不覺得很生分嗎?”


    “難道不是本來就很生分嗎?”紫星回答,“我一直奇怪我為什麽會和你一起回來,也許我那時的感覺是錯的。”


    “你這樣說太傷感情了吧,”齊格說,“我可一直把你當朋友呢。”


    “朋友?”紫星不以為然,“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呢?”


    “我這樣的?”齊格笑著說,“那麽請北鬥小姐形容一下我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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