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會發生些什麽事?


    就在這個孩子被放入鋪墊著天鵝絨毛毯子的搖籃中,用那雙漆黑的眼睛安靜地打量著這個嶄新的世界時,守護著他的那位美麗的母親除了微笑著為他祈福外,是無法再想去做點別的了。


    當他出生的時候,他所降生的這個強盛國度,屹立在大陸東部已經超過六百年,而它的西方夙敵——那個擁有全大陸最廣闊國土與最複雜民族構成的奧菲洛亞帝國,也已經存在了四百年以上。這兩個國度的第三次“蜜月期”,於四十一年前結束。


    就在三個月前,在那個西方的國家,他們的一位王子在經曆了二十三年身為皇儲的等待後,終於戴上了皇冠,成為一位三十四歲的皇帝,稱阿茲拉三世。他的皇後因為懷有身孕,未參加登基儀式,隻是站在遠遠的地方,遙望著她的丈夫與年僅七歲的兒子。


    就在兩個月前,在更加遙遠的西方,遼闊的麥托大草原上,兩個草原王國為爭奪主導權而引發的聯合內戰終於落下了帷幕。持續五年的戰爭誕生出了一個新的擁有十一個成員國,人口與幅員直逼兩大大陸強國的達爾豐草原聯合。


    就在一個月前,南方兩個靠海的中等國家——斯諾特王國與帕加王國,也為它們那零零碎碎的邊境武裝衝突簽署了停戰協約。


    即使將目光移回到這個孩子的祖國,就是這兩個星期,帝國情報與監察部將複國組織瓦裏光複黨潛藏在首都多年的成員一網打盡,續而展開的軍隊清洗中,十七名中級軍官被證實與該組織有“無法說清的聯係”,全數處以秘密絞刑。然後,這個帝國似乎再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在以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有人認為他們的國家在大踏步地走下坡路。他們看見自己的帝國或王國內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腐爛氣息,那很像是無數的屍體無人收殮的結果。


    比如說,有莊稼漢正在剛踏出來的“軍用道路”上種玉米,被英勇的騎兵部隊毫不猶豫地前進踩到他的玉米地裏去了;比如說,有窮得叮當響的人想伐幾棵白樺樹自己修築自己的小窩,卻惹上了貴族老爺家的護林隊,被一頓精製弓弩招呼;比如說,在城市郊外的刑場上,一個六小時前將痰吐在高尚街區的流浪漢與一個被刑事機構追輯了六年的連環殺人犯一起等著絞架空出來;最後比如說,在南方的威莫棱斯港,走私船的水手公然抵抗稽查部隊,造成幾十人死亡的慘劇,而最終歸案的船長竟號稱他的一船貨都是為大人物服務的。


    不論如何,即便發生了再多的事,當新皇登基,當新國家建立,當停戰協約簽署,當複國組織被重創,皇帝們、國王們也不得不信心百倍地認為——在這個陽光普照的季節,所有的植物都充滿希望,所有的動物都能升天堂,所有的人則已經到天堂了——他們的統治將千秋萬世,江山永固。


    這就是這個出生不久的孩子所無法了解的世界。當他在一個清晨,從搖籃裏睜開眼睛,望著窗戶外那個沐浴在初陽中的花園時,就聽見了回歸的候鳥發出第一聲清脆的鳴叫。


    這一年,是大陸公曆第六百八十三年,正是該迎接著春暖花開的時節。


    溫和的陽光灑在靠近海岸的平靜海麵上,泛起一片粼粼波光。幾隻小船蕩舟在水上,如同行駛在碎玻璃上一樣。海邊的沙灘上三三兩兩地走著一些來海邊放鬆的人們。雖然現在已是初秋,但對這裏的人們來說,他們來海邊並不是完全因為炎熱,即使是冬天,大海也照樣是那片伴隨著自己長大的親切的水麵。


    這裏是西索迪亞帝國東南部臨海新月行省的一段海岸線,屬於曼格雷公爵的領地。


    海平線上突然冒出了一些小黑點,海邊的人都疑惑地盯著它,因為這裏的海岸並不適合船隻停靠。隨後這些黑點慢慢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人們漸漸認出了那些都是一些中小型的帆船,看起來卻不像是魚船或商船,更加不像海軍的艦隻。


    有人突然尖叫道:“天哪,是海盜船!”


    人群像是醒悟了一般,發出各種各樣聲音,轉身就朝陸地深處逃去。海麵上的幾隻小舟也慌忙地向岸邊劃來,還不等靠岸,上麵的人便跳了下來趟水跑上了岸。


    這時海盜船已經停穩了,紛紛放下舢板,滿載著人劃向岸邊。


    海盜突然降臨給這裏的人們的震驚是相當大的。向來海盜都是很少上岸的,他們盤踞在海外的一些小島嶼上,平時也捕撈海洋生物,但他們最大的收入還是幹老本行,隻要有合適的目標便進行襲擊搶/劫。帝國海軍曾進行過幾次剿滅行動,甚至聯合南方庫拉斯王國海軍進行拉網式的圍捕,但這些狡猾的海盜卻次次憑借小巧靈活的船隻與複雜的海情,帶著海軍艦隊在島嶼間穿來插去,讓海軍無功而返。


    而最近一段時間,到處都有消息傳到這裏,海盜反常地頻繁襲擊沿海,每次都選擇駐軍稀少的地區下手,當軍隊趕到時他們又早就返回到海上,消失地無影無蹤。盡管如此,當海盜真地出現在眼前,而且來的還不止一點,習慣了和平的人們還是產生了無法抑製地恐慌。


    艾城是一座隻有三千人口的小城市,現在城裏已經一片混亂,人人都從那些慌忙跑進城來的人嘴裏得知了這倒黴的消息。艾城的市長正和治安隊的長官在城牆上憂心忡忡地遙望著那片沙灘上的海盜越聚越多。


    因為遠離戰雲密布的西部邊境,這個小城的全部武力就隻有一百人不到的治安隊,還有就是恐怕隻有三公尺高的不知什麽時候留下來的城牆。而現在雖不清楚海盜到底有多少,但在這裏都可以數得出海麵上的黑點至少有五六十個,雖然都是中小型的船隻,但除了水手至少還能乘坐二三十人,這樣算來至少也有一千多人吧,市長不由打了個寒戰。


    城裏唯一的魔法師被請到了城牆上,市長本指望這個平時很受人尊敬的魔法師能有什麽辦法。但是這位魔法師往海邊的方向一看,便說道;“我建議馬上讓全城的人撤退。”


    “什麽?您覺得這可能嗎?”治安隊長馬上反駁。


    “這是唯一的辦法,不然就是叫人們把值錢的東西都放大街上讓海盜自己來拿,不過他們會不會領情我可不保證。”魔法師堅持自己的觀點。


    “笑話,你沒看海盜已經向這裏過來了嗎?從海邊到城門走得快點最多隻要五分鍾,您認為五分鍾可以組織全城的人撤走嗎?”治安隊長質問。


    市長打斷了他們的爭執:“菲西蒙先生,我們已經派人通知最近的駐軍和分艦隊,您的魔法能夠讓我們支持到軍隊趕來嗎?”


    菲西蒙有點好笑加無奈地看著市長:“大人,最近的軍隊趕到這裏至少也是六個太陽刻度以後了,我隻是個中位魔法師,根本不可能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不斷施放魔法的。何況您認為憑借這連城門都沒有的城牆能抵禦海盜多久呢?”


    “我們可以從市民中找一些強壯的男子來幫助防守,再怎樣也必須等到援軍來這裏。”治安隊長倒是個老練的軍人,“菲西蒙先生,我希望您能盡可能地幫助我們,如果最後實在不行,我相信您從這裏脫身還不是什麽難事吧。”


    菲西蒙歎了口氣,目光堅定起來:“您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當然會陪伴您到最後。”


    治安隊長吩咐手下的人去城裏征集成年男子,原本空空蕩蕩無一物的城門也被一些雜物塞上了。而海盜也在這個時間來到了離城牆大概二百公尺的地方,排成了三個方陣,每個大概三四百人的樣子。這讓治安隊長大為奇怪:這些海盜什麽時候學到了野戰步兵的戰術了?


    城牆上稀稀拉拉的士兵們緊張地看著下麵的海盜方陣,等待著他們的進攻。畢竟三公尺的城牆,普通人一跳就可以抓住牆頂,治安隊長自嘲地笑笑。


    被征集的男人們陸續來到了城牆上,未經曆過戰爭的他們臉上表現出明顯的惶恐,不過話說回來,即使是治安隊裏除了這個隊長外其他士兵也沒人真正經曆過戰爭,畢竟在帝國東部海岸已經幾百年沒有戰火的熏烤了。


    就在眾人誠惶誠恐的時候,一個身披魔法袍的人從階梯走到了城牆上。出於職業敏感,菲西蒙首先注意到了他。那是一個黑發的少年,身上籠罩著一件純黑的魔法袍,整個人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神秘。他走到了城牆邊上,麵對著城外的海盜方陣。


    市長也看到了這個少年,隻是他不記得除了菲西蒙城裏還有什麽別的魔法師。他走上前去想問問這個少年從哪裏來的。


    市長看到了這個少年的臉,他心想著好漂亮的孩子,然後他又想起了城裏家中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兒子,嘴角便露出一絲微笑,對少年說:“孩子,這裏不安全,你還是去城裏吧。”菲西蒙沒有阻止市長,在他看來,這個年紀的人即使是魔法師也大不了是個學徒,在這裏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少年轉過頭對市長笑了一下:“沒關係,不會有事的。”隨後又轉頭看著外麵的海盜。市長呆了一下,寧靜,和諧的語氣,仿佛是俯視著這整個世界,聽了他剛才簡簡單單甚至有些冷漠的話語,自己卻覺得心安多了。


    少年注視著城外,表情安寧,黑色的瞳孔卻像定位在海的盡頭,眼中流露出哀傷的目光,隨後掌心相對地向前舉起了雙手。


    菲西蒙沒有聽到他念任何咒語,已經感覺到了龐大的魔法力量在聚集,其集結速度與數量菲西蒙自認為一生也不可能達到。他頓時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這個少年。


    四周的人們隻看見少年相對的雙掌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球體,球體的表麵不規則地扭動著,如同一個水球浮在空中。陽光照射在球體光滑的表麵,反射出金屬一般的光澤。


    此時在城外的三個海盜方陣中出現了一陣騷動,隻見一團黑色的霧氣將中間那個方陣慢慢圍繞了起來。霧氣越來越濃,漸漸地已經看不清霧中的人影,而籠罩著方陣的霧氣也形成了一個半球體,和少年手中漂浮的黑色球體一樣扭動著,如同一個有生命的蓋子將幾百人蓋在其中。


    菲西蒙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如此強大的暗黑力量他甚至想都不曾想到過,而這個少年似乎卻輕輕鬆鬆地操控自如。


    少年的雙手向兩旁一揮,漂浮著的黑色球體轉眼間便消散掉了,而城外的那巨大的黑色的半球體也在同一時間化回那一縷縷的霧氣,以及快的速度打著旋升上了雲端,城牆上的人們隻見無數黑色長龍飛上天空,形成一付蔚為壯觀的景象,似乎連身邊的空氣都被它們一起帶走,呼吸都急促起來。


    市長聽見了身邊的少年那似乎從時間的盡頭傳來的輕輕的聲音:“毀滅的力量啊。”


    黑霧完全消散了,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原本被黑霧籠罩的空間裏空無一物,原本在那個位置上的近四百人的方陣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了如同被死神的鐮刀收割過的光禿禿的地麵,甚至連草都沒有留下一棵。


    反應過來的剩下的兩個海盜方陣中的人瘋了一般地四散開來,向海邊飛快地逃了過去,城牆上的少年臉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他身邊的人群仍然是一付癡呆的表情,似乎還沉浸在那幻夢一樣的場景中沒有恢複過來。


    少年歎了一口氣,走下城牆,消失在小城的街道中。


    首先回過神來的菲西蒙回想起了那少年伸出魔法袍的左手,無名指上那流淌著黑色光輝的水晶戒。


    新月行省的首府,新月城。


    這是一座擁有一百五十萬人口的城市,在帝國中城市規模排在第二位。新月行省位於帝國的東南部,往南隻隔著一個行省就是庫拉斯王國,東邊就是浩瀚的安洋,而新月城就是一座港口城市,同時這裏也是帝國海軍南方艦隊的主基地。


    因為這裏長久遠離戰火,海運便利,所以工商業相當發達,港口基本上是全天候地運作,來來往往的商船隊如同梭子一般穿來穿去。有的是向其他國家出口貨物,有的帶來了別的地方的特產,總之,希格拉世界生產的任何東西,在這裏都可以找到。有些新玩意,這個城市的人們甚至比首都還先享用到。這個富裕的行省隱隱就是整個西索迪亞帝國的戰略後方,同時它也是曼格雷家族的世襲封地。


    而這個城市並沒有被黃燦燦的金幣給埋沒掉,如同其新月城的名字一樣,城市的大到布局,小到建築設計,處處都流露出一種幽雅的風格。城市中綠樹成蔭,幽靜的城市公園隨處可見。各種設計巧妙的設施既極大的方便了市民,又顯得極為美觀。


    曼格雷公爵現在正在自己的府邸裏處理著讓人頭疼的一大堆事。半年前好容易安穩了十年的西部邊境局勢又開始惡化,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亞曆山大七世皇帝命令他和亞斯特公爵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地進行戰爭準備。回來後這半年原本由行省官員負責的事項全都壓到了自己的頭上,而每天傳過來的家族武裝還有帝國駐軍的報告更是讓人頭大。


    曼格雷公爵,或者應該說曼格雷家族在新月行省是極度受歡迎的。兩百年來,正是在這個家族的各代優秀繼承人的良好治理下,原本是普普通通的新月行省現已成為帝國最富裕的地區之一。也是在曼格雷家族的治理下,新月行省是官員腐敗程度最低的行省。


    門被推開了,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年走了進來。


    “齊格,我的孩子,你回來了。”坐在桌子後的中年人向少年說。


    “嗬嗬,爸爸,兩個月不見了,您還是那麽精神。”齊格一臉頑皮的笑容走上前去。


    “小家夥,你少來了吧。什麽時候回來的?”曼格雷公爵話語中露出溺愛的情感。


    “就在剛才,我先在城裏轉了一圈才回家的。”齊格坐在了父親的對麵。


    “那麽你在行省裏跑了這兩個月都有什麽體會呢?”曼格雷公爵發問。


    “嗬嗬,各處一片欣欣向榮,形勢大好。就是海盜多了點。”齊格還在剛回家的興奮中。


    “少廢話,說正經的了呢。”曼格雷公爵拿心愛的兒子沒辦法。


    齊格這才坐端正,向父親說:“爸爸,我其實不止在新月,周圍的三個行省我都去看過了。在各個方麵新月都要超出它們很多,無論是軍隊戰鬥力,還是平民的收入情況。新月也很少發生官員和貴族欺壓平民的事。所以在這方麵,我們不用擔心什麽,至少現在沒什麽好擔心的,即使戰爭爆發新月也可以以帝國內最充分的準備來迎接。”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倒是那些海盜,現在他們的表現似乎有點有趣呢。”


    “海盜的活動,我已經接到了很多報告了,他們的確比較反常,你在海邊去過嗎?看到什麽了?”曼格雷公爵問。


    “我去過很多被海盜襲擊的沿海村莊,他們都是以小群人員進行襲擊,在軍隊到達前就離開。不過最多的一次有一千多人,那是在艾城,幸好我剛好在那,不然那裏的人可就有大麻煩了。”齊格回答。


    曼格雷公爵翻出一份報告:“是的,那是十天前,是所有襲擊中規模最大的。報告中說海盜最後被一位魔法師擊退,根據在場的另一位魔法師說那個人擁有魔導士的力量,我剛看到報告時就猜想可能是你在那。”


    “我感興趣的是那些海盜是怎麽學會了野戰步兵的攻城戰術了,這在以前可從沒聽說過。”齊格繼續說,“而且他們上岸搶/劫這樣的村莊,怎樣也不會比幹海上的勾當來錢,還要費力又危險得多。”


    “從所有的報告綜合來看,海盜的行動明顯是有組織的而非隨意上岸。恐怕他們還有在陸地上的眼線專門負責偵察軍隊的動向,不然打時間差不會打得這麽好。”曼格雷公爵翻看著關於海盜的報告。


    “其實是怎麽回事您還猜不到嗎?”齊格眨著眼睛,“除了奧菲洛亞帝國,誰還有這麽好的閑心找我們的麻煩呢?”


    “好了,你聰明行了吧。”曼格雷公爵見兒子又要故態複萌,說:“你在外麵玩了那麽久,也累了,現在去看看你母親吧。”


    公爵府邸的後花園中,一個穿著白衣的美麗女人在侍女的陪伴下悠閑地慢慢度步,她的一頭黑發以一個好看的造型纏在腦後,看起來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和身上留下多少痕跡。現在她停了下來,仰著頭注視著天空,好象在想些什麽。


    “媽媽。”隻聽一聲叫喊,齊格從側麵蹦到了她的眼前,壞笑著張開了雙臂,似乎在等待一個擁抱。


    公爵夫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上前擁抱了自己的兒子,然後撫mo著齊格的臉,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


    “沒人來找您玩嗎?”齊格問,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母親都不會是一個人待著的。


    “沒有也好,其實我也並不是很習慣和那些夫人們待在一起。”公爵夫人用輕柔的聲音回答。


    “是啊,您這麽高雅的人,怎麽會和那些成天隻知道打聽閑事的夫人們合得來呢,嘿嘿。”


    “別貧嘴,”公爵夫人拍了拍兒子的臉表示懲罰,接著問:“你這兩個月還好吧?”


    “您看見了吧,說過不用有任何擔心的,我好好的呢。現在誰敢打我的主意嘛。”齊格笑著對母親說。


    “孩子,不管怎麽樣,母親永遠都會擔心自己的兒子的。”公爵夫人拉著齊格的手在池塘上的涼亭裏坐下。


    “知道啦知道啦~~~~”齊格似乎聽過這樣的話很多遍了,連忙搭話,“您知道我出去都看到些什麽了嗎......”


    齊格在母親麵前話也多了很多,從農家的趣聞一直說到別的行省總督的蠢事,有趣的地方連旁邊的侍女都忍不住掩嘴笑,公爵夫人一直微笑著聽著齊格的發言,時不時巧妙地插上幾句。花園中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說到最後,齊格對母親說:“媽媽,看來新月沒我什麽事了吧,我想回巴比倫了,您覺得怎麽樣?”


    公爵夫人看著齊格,她明白兒子的心情。雖然新月是曼格雷家族的領地,但這個孩子在首都出生,在首都長大,隻是小時候來過兩次新月,七歲以後就和其他兩個公爵的兒子一起跟隨魔導士安東尼學習魔法,再也沒來過這裏。因此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麽朋友。半年前,也就是齊格剛剛獲得水晶戒的兩個月後,他的父親在離開首都時以接觸行省事務為理由把他一起帶了出來。來到這裏後,他成天要應付一大堆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的人的各式邀請,出於自己的身份與父親的壓力又不得不接受。而到了各種邀請的現場還要做出十分高興的樣子和各位貴賓談笑風聲,接受他們各種在自己看來十分拙劣的暗示。另外還要應付一大堆或是自發,或是在家長的授意下接近自己的貴族小姐和富商千金,特別是在舞會上更是簡直脫不了身。這一切都太不適合齊格那天性冷漠卻又對人溫柔的性格。


    最後實在無法忍受的齊格在父親的默許下,在兩個月前,把自己有印象的所有先生,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什麽的全都請了過來,大宴了一翻,並在宴會上宣布自己要去行省各地視察,為報答各位的厚愛,所以舉行一個告別晚會。在經曆了一個痛苦的晚上後,齊格第二天就從新月城中消失了。為了避免到各地受到在新月城裏相同的禮遇,齊格什麽排場都沒帶,自己一個人溜出了城。


    公爵夫人轉回思緒,齊格正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這個孩子是想回巴比倫啊,那兒有他真正的朋友,她想著,看來新月真的不適合現在的他呢,讓他回去吧。她歎了口氣。


    齊格本來是想先說服母親,再合力去說服那個有些時候不太好說話的父親,現在見母親歎氣,以為是母親不想讓自己離開她,連忙補充:“媽媽,我們可以一起回巴比倫啊。我們一路上可以慢慢地走,可以繞去一些風景出名的地方,或者我們可以沿著愛琴河坐船回去,您會很愉快的。”


    公爵夫人對齊格笑笑:“孩子,說什麽呢,你想回去就去吧,我要在這裏陪你父親。我也會幫你和他說的。”


    巴比倫城。西索迪亞帝國首都。帝國最大城市。城裏生活著兩百多萬人。


    巴比倫城坐落於帝國中部的廣闊的玉河平原上,若站在它高大的城牆上可以看見四麵都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大陸幹道向四周伸出,遠遠地隱沒在地平線之下。寬闊的玉河如同緞帶一般從城北緩緩流過,在巴比倫東麵一千公裏的地方匯入發源於北方精靈領域的愛琴河,隨後走向東南,在新月行省流入安洋。


    這座偉大的城市是當之無愧的帝國首都,而在帝國七百多年的曆史中它也從來都是首都,甚至還有旅行家斷言,即使全希格拉世界隻有一個國家,那麽這個國家的首都也將是巴比倫城。


    隻需要走在巴比倫的街道上,你就可以感受到什麽是真正的繁華。城裏路邊的每一株草都有著它高貴的品種,每一棵樹都有著它優雅的姿態,每一棟房屋都在述說著這個城市的傳奇,隨處可見的高大建築更是向每個初來者展示著這個城市的榮光。白天城裏的街道上馬車如織,穿流不息,夜晚更是燈火通明,把整個城市照耀得金碧輝煌。夜行的路人在城外幾十公裏都可以看見被城市點亮的天空,對於旅行者來說,夜晚的巴比倫就如同是他們的燈塔。


    現在齊格正站在城市北牆外的帝國廣場上,這個可以容納幾十萬人的巨大廣場位於巴比倫城和玉河之間,專門用於皇家舉行重大儀式,比如新皇登基,閱兵,出征儀式,凱旋儀式等等。而廣場的兩邊各延伸出一條大道,形成一個四方形把整個巴比倫城圍繞起來,構成一條環城大道。同時這也是閱兵式上的軍隊行進路線,他們將沿著條路依次步入廣場接受檢閱。


    齊格望著那高達四十公尺,向兩邊都看不到頭的宏偉城牆,不知在想些什麽。等到他回過神來,已經看見一輛漂亮輕巧的馬車駛了過來,馬車上印著亞斯特家族飛鷹的家族標誌。


    馬車停在離齊格不遠的地方。然後門開了,一個金發的少年跳了下來,看了齊格一眼,走了過來。


    金發少年走近了,那略帶波紋的飄逸金發和一對發出溫暖目光的金色瞳孔,給人一種極為親切的感覺。一張不比齊格遜色的完美的臉上帶著春風一般的微笑:“齊格,想不到你會在這裏發這麽久的呆啊。”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不會是接我吧?”齊格斜著眼睛看著來人。


    “猜對了,就是來接你的。老師叫我轉告你一件事。”金發少年回答。


    “老師說什麽了?”齊格麵向著他。


    “他說他知道你在那邊都幹了些什麽了,叫我告訴你,黑暗的力量不要借用得太多,不然對你沒好處的。”


    “切~~~那些海盜去煉獄受苦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些家夥恐怕沒資格也沒有能力來詛咒我吧,斯特菲爾。”齊格不以為然地說。


    斯特菲爾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的,有些力量,即使隻露出冰山一角,也足以讓人恐懼,然後引來麻煩。”


    “知道啦知道啦~~~~”齊格捂上耳朵,看來這些話他都聽膩了,“你怎麽也變得和老師一樣喜歡教育人了。我以後少用還不行嗎,就算不用我也照樣是個魔導士。”


    斯特菲爾無奈地說:““算了,不和你說這個了。半年不見了,現在陪我走走怎麽樣?”


    “為什麽要陪你走?你今天很閑嗎?不去軍務部了?”齊格問。


    “今天我休假還不行嗎,走啦,別磨蹭。”


    “那為什麽不去找阿格尼絲?”


    “阿格尼絲有自己的事,你到底走不走?”


    乘坐著兩人的馬車從北牆中門進了城,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穿行,向城市中心駛去。


    馬車路過一家外麵看起來金碧輝煌的酒館時,斯特菲爾突然叫車夫把馬車停下,對齊格說:“不如我們進去坐一下,聊聊天怎麽樣?”說話間已經下了車。


    齊格不爽地看著他:“你都向那邊走過去了,還問我幹什麽。”


    酒館的名字叫“森林之露”,裏裝修得很漂亮,寬敞的大廳一頭有一道樓梯伸向二樓。雖然大廳裏坐的大都是男人,可目光還是被剛走進來的兩個少年吸引住了,老是被別人這麽看著,齊格有點不舒服,於是不加理會,氣質也變得超然起來。斯特菲爾卻向這些人微笑著點頭,看來他來這裏不是第一回。


    酒館老板匆匆迎了上來,他顯然認得斯特菲爾:“大人,您和您的朋友樓上請吧。”


    斯特菲爾對他笑笑:“不用了,我們隻是坐一會,就在一樓了吧。”


    老板也並不怎麽意外,斯特菲爾本就因為平易近人的性格在首都平民中有相當好的口碑,他和同樣待人親切的阿格尼絲公主的戀情在普通人中也不是什麽秘密,兩人經常結伴出現在一些公共場合,傳聞中兩人的愛情故事更是被當作經典來傳誦。


    兩人坐到一個靠窗戶的位置上。


    斯特菲爾聽齊格說了海盜的事,對齊格說:“你猜得對,我告訴你一些摩爾巴克找來的消息吧。”


    “大約在五個月前,有一隊來自帕加王國的商船隊來到了新月城港口,你如果查過港口記錄就應該知道。”


    “我怎麽會沒事去查港口的記錄,而且這有什麽奇怪嗎,同樣的商船隊天天都有。”齊格說。


    “然後在三天後,又一隊來自帕加的商船隊抵達新月,它們靠岸後不久,前一個船隊便離港了。你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嗎?我要告訴你的是,兩隻船隊暗中調換了一半的水手,也就是說船隊是不同了,可它上麵的人有一半都是原來的人馬。這樣一直輪換下去,我敢說到現在在新月的帕加船隊的水手中還有一半就是五個月前來的那些人。”斯特菲爾說完喝了口剛上的飲料。


    “他們是想借水手的身份在新月長期活動,可是都五個月了,怎麽現在才知道,摩爾巴克在搞什麽?”齊格說。


    “很顯然摩爾巴克那兒有很大的麻煩,他說最近的情報相當混亂,明顯有人在搗亂,要查一下是誰在搞鬼。而且這不是現在才知道的,兩個月前他們的人就注意到了,那時就已經通知你父親了。”斯特菲爾解釋。


    兩個月前,那時自己剛離開新月城吧,老爸和我說這事時也不告訴我。齊格想。


    “還有呢,”斯特菲爾繼續說下去,“摩爾巴克說他讓在帕加王國安插的人調查前往新月港的船隊,再比對抵達新月的船隊狀態,就察覺卸貨量要少於裝貨量,有的時候船隊還超編了許多水手,可抵達後並沒覺得水手有超編的現象。”


    “那麽很顯然這些船隊在中途卸過貨,那是在哪兒呢?沿途就隻有庫拉斯王國了,可這些船根本就沒在庫拉斯靠過岸。”


    齊格接過他的話:“所以就隻能是在海上卸貨的咯,對了,還卸人呢。這些東西和人員八成現在正在海盜的某些小島上待著呢。再想想帕加王國對我們和對奧菲洛亞的態度,不就什麽都明白了。”笑了笑接著說:“他們就是想不停騷擾我國的東部沿海,讓我們不能專心地防範西部邊境的危機嘛。然後借口軍隊無作為在沿海居民中製造不滿情緒,產生沿海地區的不穩定。可是西索迪亞帝國的國力難道是這樣的小打小鬧就能牽製住的嗎?就算能拖住我們幾個師團幾萬人的兵力在東部,可整個帝國一百四十萬的軍隊再加上一百萬準軍事部隊,難道這點人都抽不出來?”


    “就是啊,”雖然齊格說話聲音是比較溫柔的,但就有耳朵好的人坐在相鄰的桌子上,有人就搭話了:“這位大人說得對,西索迪亞難道還會怕一些小小的海盜嗎?”他大概看出齊格的身份不低,湊過來問:“您說,現在和奧菲洛亞的事到底要怎麽解決呀?”


    斯特菲爾向他擺擺手:“不該問就不要問,小心情報廳的人盯上你。”


    那人聽到情報廳三個字,馬上就開始賠笑:“斯特菲爾大人,您來這裏看見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也算是熟人了吧,您這麽英明一看也該知道我肯定不是那個什麽啊。”最後兩個字沒說出口,看來還是很忌諱情報廳。


    斯特菲爾揮揮手表示沒事,那人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過受這事的影響四周的人都討論起西部的局勢來,有的認為該好好打一仗,出了十年前那口怨氣;有的人又覺得現在時機不到,真要打應該等到明年了。但是基本上都還是讚成對奧菲洛亞作戰的。其中有人問:“你們說真要打仗的話我們有多大勝算啊?”


    馬上就有人回答:“那當然是絕對有勝算啊,你看看,西索迪亞比奧菲洛亞富有,軍隊比奧菲洛亞精銳,就算奧菲洛亞的軍隊數量超過我們,可我們擁有五位魔導士啊,奧菲洛亞隻有三位,就算一個對一個,我們也還多出兩個,然後兩個禁咒發出來你知道是什麽威力嗎?這樣我們還有輸的可能嗎?您說是吧,斯特菲爾大人。”這人說完了向在座的唯一眾人都認識的魔導士傻笑。


    斯特菲爾苦笑,齊格也覺得好玩,這些家夥以為打仗是比力氣嗎,說得這麽輕鬆。


    上了等級的魔法師都知道,高階的大麵積魔法確實能給予集結起來的軍隊沉重打擊。而魔導士則能輕鬆地發動一些能籠罩幾千人甚至上萬人的步兵方陣的大型魔法,可實際作戰並不是那麽簡單。一方可以這樣做,對方魔法師同樣也可以這樣做。況且正規軍隊從來就不會乖乖地排好隊等著對方的魔法來轟,各種防止大型魔法殺傷的戰術以及裝備在各國軍隊中均有很深刻的研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叛逆狂法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必傷不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必傷不壽並收藏叛逆狂法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