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奸詐的人啊,伯爵大人,瞧瞧他,賊眉鼠眼,想用買武器的金幣賄賂您,也不想想,我們的伯爵大人情操是多麽偉大!去,一邊去,提攜的應該是我這樣品性優良的人!”帕傑朝羅森揮揮拳頭,好像在展示自己人品過硬。


    “不要爭了,我們去看看再說,明天早上我們一起起來鍛煉好了。”賽利多納拍拍兩人的肩膀,“還有戰馬,押解的時候怕我逃跑不能騎馬,可是眼看就要戰鬥了,身為騎士沒有戰馬畢竟是件丟人的事情啊!”


    “哇!我忘記了還有三匹馬,帕傑,你那還有多少錢,我現在開始擔心錢可能不夠花了,該死的聖馬力諾人,本來錢還可以多出來的!”羅森皺著眉頭,朝帕傑求救,可是廷衛二隊的伍長一點也不賣他的帳,自顧自地說著:“我得給伯爵大人買個結實一點的馬鞍,像羅森衛隊裏的次品是絕對不行的。”


    “哈哈,你們兩位大人可真是活寶,怪不得陛下教訓卡蘭希勒家的小子的時候,很倚重你們,不過,你們這麽幫陛下,恐怕你們在廷衛軍裏麵是不能升遷了。”賽利多納突然想起了這兩個人的來曆,這是一件當時頗為轟動的事情,是在前王吉索當政的時候。


    “呸!卡蘭希勒那家夥看著就討厭,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當著王太子(雖然是吉索的侄子,也被吉索冊封為王太子)的麵,竟然嘲笑王太子是個棄兒,還叫王太子給他係鞋帶……”帕傑義憤填膺地說道,一想到這件事情,他脖子都紅了,神情很激動,“他憑什麽!他們家的榮華富貴都是科西嘉諸代先王給的,不思報答,還侮辱王太子,呸呸!”


    “但是,那個時候,陛下甚至可能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你們當時也能幫助他,實在是難能可貴啊……作為陛下的老師,我總是畏首畏尾,害怕被剝奪權位,看來有今天的下場也是應該的。”賽利多納說道,神情有些寂寥。


    “伯爵有伯爵的立場,伯爵是朝廷的伯爵,和在下二人不同,我們是負責保護陛下和王太後的,救護主人是騎士應盡的義務,也是武人的天職,卡蘭希勒家的少爺就因為陛下的父親失去了王位就百般折辱陛下,這是天大的罪過,主人被侮辱了,作為保護他的騎士,不教訓肇事者,如何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呢!”


    “不過事後,我們還使陛下和太後受到了吉索陛下和王後的責難,想來是我們錯了,使得陛下蒙羞……雖然如此,但是對陛下的忠誠永遠不會改變……”帕傑拍拍胸脯道。


    “你們都是善良的戰士,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騎士,科西嘉就是有你們這樣的武人,才能夠在這大陸上傲視四方。可是,要是一個騎士,連自己發誓要保護的都人保護不了,連自己的幸福都不敢去爭取,那麽苟活在世上,也不過是一個丟人現眼的談資罷了。”賽利多納神色有些痛苦,好像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在哀呼著,使他不忍卒聽。


    “伯爵大人,過去事情都過去了……”羅森安慰道。


    賽利多納擺擺手,點頭道:“我明白的,如今去想這些事情也於事無補,隻是當初就應該去做的……我們還是去挑件兵器吧,都跟你們說了這麽多胡話,你們不要在意。”


    天空的顏色轉為明朗了,科西嘉平原的清晨結束了,湛藍的天空中雲色更加潔白,白與藍協奏成歡快的樂章,大自然轉入了一派生機勃勃之中。普朗克的高高城牆在矗立在那裏,插在高上的旗幟迎風飛揚,正在舉行禱告的神廟裏唱出了悅耳的歌章,人潮開始在城門口湧動了,叫賣聲,吆喝聲,馬蹄聲,都在匯聚著一股熱情,一股生活的熱情。但是,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那也是孔斯可能到達西索迪亞的時候吧,那麽再過一小段日子,這一切熱情就不複存在了,也許灰暗的色調就會在人的腦海中盤旋了,也許幾年之後人們回憶起這些日子,可能說都願意說了。和平的科西嘉啊,今天可能是你最後一天享受安寧了。


    ………………


    “萬能的安利爾尤曼啊……”昏暗的廳室裏發出一聲包含深沉的低呼,聲色蒼老;聲音在大廳裏緩緩地回蕩,連微弱的蠟燭的光芒都感知到聲音裏蒼涼的情愫,不停地搖曳著。光線登時更加黯淡了,連貼在牆壁上的巨大的影子也模糊不清了,四周的漆黑像是要把著微弱的燭火吃掉一樣,不停地擠兌著光明的線條。在一片昏暗中,看不見說話的人,也看不見和他對話的人,一片神秘和莊嚴。


    “我以安利爾尤曼的名義起誓,我敬愛的老師,那個聖馬力諾人確實是狂戰士……他……他連地獄火龍都不怕,身上連一點火星都沒有……學生可以感覺到四周在躍動的安利爾尤曼力量,可是在他身上,卻一點也沒有……”


    “希茲,我相信你的感覺,你雖然學習不是很專心,但是在魔法方麵是有天才的,這一點勿庸置疑。但是連你都無法將他製服,那麽……假如在聖馬力諾人中還存在著更多的狂戰士,那簡直是惡夢……我在這裏辛辛苦苦了這麽多年,到頭來卻沒能為索多瑪守住著大殿的門,我怎麽對得起祖先……”老人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老師,學生今天來是兩件事情……”


    “說吧……唉,算了,您想說什麽我也知道,關於亞美麗亞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你多提一次對你對我都是多一次痛苦……難道黑暗的誘惑就這麽甜蜜,她寧可忍受那毒咒,也不願意回到這光明的大地嗎?”老人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透著無奈和心碎。


    空氣中傳來了繃緊之後所釋放開的微弱波動,那是顫抖和悲傷的語氣所凝結的話語痕跡:“我最後也放棄了……她自己選擇要墮入那不見底的墓穴中,我……她……我總之對不起老師,我沒能救活她啊!”


    “你的悲傷我完全能夠讀懂,亞美麗亞那麽做是她自己的抉擇,怨不得你,反而是我感到慚愧,我自己的女兒最終投入到邪惡的懷抱,一點也不念及你的癡心,不念及父親的感傷,也不念及死去母親的期望,到底黑暗之中有什麽值得她如此……”老人堅強著說著,他努力不使自己聲音帶著哭腔,以免感染自己的弟子,“你來這裏的第二件事情恐怕就是要考取巫師的資格吧……”


    轉換了話題之後,悲傷的情愫正在遠去,談話也流暢了許多:“是的,黑暗的力量隻能滿足內心齷齪的渴求,任何光明偉大的事業都要有正確的知識來指引。”


    “我能理解你在和狂戰士接戰之後的心情,可是我還是要警告你,現在去考取巫師資格,可能意味著你就要去上戰場,你打定主意要為知識的奧秘奮鬥一生了嗎,將來都要為了研究自然之秘與人類之秘而服務嗎?”


    “是的,我決定了,我決心去闖那扇隻為巫師而開的大門……”


    “……”空氣突然被凝結住了,隻有燭火在一起一伏。


    “在你進去之前,有兩件事情我必須向你說明……”老人似乎是從昏暗的光線裏站立起來,耳邊響起了奚奚嗦嗦的衣服褶皺的聲音,“第一件是六極星的事情,第二件是巫師必學的第四階魔法,我相信你的實力可以通過巫師考試,所以我事先告訴你,當然就算你沒通過,關於六極星的事情可能也隻有你能勝任……”老人緩了一口氣繼續說著,“今天中午的時候,在東邊發出耀眼的紅光,幾乎把半邊天都遮住了,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可是,不過是天象異常,那應該是神廟的事情啊……”


    “你錯了,那不是天象,是魔法!”


    “魔法?”年輕的聲音有些顫抖,“怎麽可能,怎麽有這麽強大的魔法?”


    “為什麽沒有可能,希茲啊,你就是平時不喜歡學習理論知識,從理論上講,隻要安利爾尤曼力量足夠,施法者承受能力足夠,儀式和咒語沒有缺陷,什麽魔法不能召喚啊……”老人數落著,又回正題,“在我看來那就是魔法,可能就是毀滅八百年前科西嘉帝國的‘召喚火流星’,一顆火流星足以把整個西索迪亞炸為齏粉……”


    “那是傳說啊,是傳說中殺死科西嘉皇帝的凶手所使用的魔法……怎麽可能存在呢?”


    “據我觀察,那應該是‘召喚火流星’,沒錯的,但是可能因為這次施法者本身承受能力有限,所以破壞不是很大。我不是跟你爭辯這個魔法是否存在,而是施法者的目的!”


    “目的?”


    “難道他費了這麽大力氣就是好玩,不要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沒事情弄幾樣法術去取悅朋友……”老人口氣有些不滿,不過還是歎了聲,“怎麽說你都沒用,你就這個樣子,閑話我也懶得跟你說了,現在我告訴你,施法者可能是為了破壞六極星……


    “那是八百年前巨人塞古琉統一科西嘉之後,傳說那是把世間上的所有惡魔都封印在裏麵的神器,六極星被保留在帝國的陵寢裏,也就是古萊西山脈的龍穀!現在你明白了嗎,有人用召喚火流星硬生生地把龍穀的結界撕開,目的就是六極星!”


    “老師,六極星除了是封印魔物的神器外,它們還有什麽用?”


    “我不是很清楚,可以斷定的是官方早在幾百年前就故意封鎖了六極星的存在,因為傳說這個東西會變天,會改變世道,無論是混戰的各個諸侯還是後來的穆薩王朝,都不願意這個東西存在於人們的腦海中。”老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研究發現,關於六極星有這麽幾種說法。第一,假如六極星被破壞,科西嘉的安寧會被打破,統治失衡,這是上位者最不願意看到的。第二,假如封印被揭開,那麽,整個人類的惡夢開始了,首先科西嘉自己的結界被破壞,魔物們會在科西嘉大肆活動,它們還會想方設法破壞其它教國的結界……第三,六極星有六個,分別為火、水、雷、氣、地和死亡,在各自的六極星範圍內,其它元素是無效的,這樣你明白嗎,我不怕五元素被盜,最擔心第六個元素被人利用!”


    “這些是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老師!”年輕的聲音有些顫抖了,他驚懼的嗓音,也感染了老人,老人寂寥地說著:“是啊,明知道有這樣的危險,卻無能為力,現在古萊西山脈在聖馬力諾人手中。也許就是聖馬力諾人指使的也說不定。總之費倫多的失守也帶來了科西嘉百年來最大的浩劫,假如你不願阻止六極星的破壞,那麽我還能指望誰,除了你,沒有一個巫師肯為這麽荒唐的事情去賣命的!”


    “那麽說,現在那些人已經進入了六極星的結界內,我們在西索迪亞又能做什麽呢!”


    “我隻能猜測他們的目標是六極星,但是他們要把六極星拿來幹什麽,我卻無從知曉,三個可能都是不好的結局,權力的迷戀者會讓六極星把科西嘉陷入混亂,惡魔的仆從可能要把自己的同類釋放出來,邪惡的魔法師為了追求無上的力量,也可能利用六極星研究魔法,總之,六極星如果離開原來的位置,那麽災難無可避免……”


    “那麽能夠召喚火流星的人難道還要更可怕的魔法嗎?”


    “有些人的想法我們是無法溝通的,他們可能要一個更有毀滅性的魔法也說不準,比如:九日耀天,用自己的力量創造出與索多瑪相比美的魔法,讓一個地區持久地幹旱……總之,我也說不準,不過我的閱曆怎麽說也比你多,許多事情不是可以用我們的常理去推算的,有些人的想法在我們看來是瘋狂的,而他們卻認為完全符合邏輯!”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要我幫助國王,打贏這場戰爭;而為了勝利,為了能在戰場上戰勝聖馬力諾人的狂戰士,我必須成為巫師,而您現在就要向我講解第四階魔法。”


    “不錯!”老人的聲音充滿了自信,他現在的口氣和剛才敘說“六極星”時的焦躁完全不同了,“第四階魔法是一個改變,,從我自己三十年前研習第四階魔法到現在,我隻能說它是一個了不起的改變,那是對自身力量的改變,對周圍世界中安利爾尤曼力量的改變,雖然我們施法的時候感覺很奇怪,但是,這種現象在大自然中無處不在,八百年前創造了第四階魔法的人恐怕也是從大自然中找到靈感的。”


    老人緩緩地在黑暗中漫步,他的影子打在牆上,顯得捉摸不定:“你在遊曆的時候見過暴雨嗎?”突然的發問,使伽羅曼托有些發懵,不過他笑笑回答道:“自然見過了。”


    “你沒有特別的感覺嗎,你不覺得暴雨總是夾雜著大風,有時候還會打雷……”


    “您的意思是……”


    “你很聰明,已經有點明白了吧。所以我說第四階魔法是一個改變,一個把你從前知識改變的魔法。八百年前的賢者正是看到了打雷下雨,看到極地那暴風雪,才想到創造第四階魔法,也就是巫師必學的——融合魔法!”


    “融合魔法?”伽羅曼托有些驚訝了,他聽都沒聽過這個名詞。


    “我從前隻是表演給你看過,從來沒有說過原理,融合魔法是一項基本的魔法理論,它本身不存在著攻擊性,就像你從前看的《魔法入門》一樣,是一本純理論的書。但是它闡述的東西卻是影響深刻,它是告訴魔法師如何把兩種不同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創造出新的魔法!”老人越說越高亢,“就像我從前私自傳授給你的‘暴風雪’,它表麵上是水係魔法,實際上兩個元素在起主要作用,那是‘風’和‘水’。從前我們的魔法都是單元素的,而現在學習的魔法全是各種元素的融合。”


    “但是你使用的‘暴風雪’和我的不同,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完成一個‘暴風雪’之後,所要恢複的魔法是三個,第一是‘冰牆’,第二是‘風之刃’,第三是‘暴風雪’本身。而我,隻需要恢複一個,就是‘暴風雪’。所以說融合魔法不是幾個元素魔法的簡單疊加,它是一種改變,把元素之間的相排斥的地方進行微妙的改造,使之可以相互交融。融合魔法理論所創造的境界絕對不同於簡單的法術疊加。‘火龍’使用完畢再使用‘閃電’,每個魔法師都會,但是你們要在念‘閃電’咒語的時間裏,肯定要分心恢複‘火龍’,時間上無論如何都無法跟融合魔法單一恢複相比。”


    “所以,使用第四階魔法的必要條件就巫師資格,現在你明白了我為什麽偷偷地傳給你那個不成熟的‘暴風雪’了嗎,你還不是巫師,如果被追查到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過那個時候你已經把水、風、火三係的魔法都學得精通了,其它兩係和‘暴風雪’沒什麽關係,為了讓你能在危機時刻保護自己,所以才破例教給你的。”


    “學生有些明白了,要夠格使用融合魔法,必須熟練五個元素的任何法術,甚至是對五個元素達到十分熟悉的地步。而當一名巫師的首要條件就是五係三階魔法全部都達到究級。”伽羅曼托幡然大悟,“原來如此,那麽說,巫師豈非很少。”


    “這個自然,在科西嘉,官方推崇的索多瑪的火係魔法,要掌握水係、雷係的魔法基本上不可能,而且政府也十分嚴格的控製這兩個係的魔法。總之這是跟從前的事情有關。你跟我學習,官方是管不到的,在西索迪亞的聖殿裏,這一點自由還是有的。”老人搖搖頭,似乎對官方有些不滿,“沒有水係和雷係,那麽即使那些人自稱是巫師,也不會‘獄火亟電’和‘暴風雪’,更不要說巫師的絕學‘毀滅之光’了……”


    “那麽照您的意思,隻要掌握了融合魔法這門理論的原理,那麽甚至可以自己自由組合魔法,我的意思是說在充分條件都滿足的情況下。”伽羅曼托有些興奮地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的,可是除了那個創造了四階魔法的天才之外,八百年來就很少有人再在巫師必修課內添加內容了。即使是成名的巫師,學院派的魔導士,比如我,也就是研究出幾個單元素的氣候魔法,在融合魔法上實在是沒有進展。”


    “原來如此,從觀察天氣變化就能夠創造出四階魔法,這人稱之為天才一點也不過分。作為他的後人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門魔法發揚光大。在我看來,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安利爾尤曼的痕跡,一滴水,一片落葉,都有安利爾尤曼的力量的此消彼長,也許空氣安利爾尤曼在經過一番變化之後就成為水的安利爾尤曼形式也說不定。既然魔法元素可以融合,那麽說明各種不同的安利爾尤曼元素不一樣就隻有一個固定的形式,說不定也在變化著……”


    “啊……”老人像是來了精神,影子在牆上微微顫抖,“伽羅曼托,我沒有看錯,你能在還沒有接觸到融合魔法原理的時候就能有這番見解,實在是難能可貴啊,你一定能成為科西嘉最偉大的魔法師的……”


    “老師……”伽羅曼托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想好了嗎,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刺激,我希望你最好是有備而來,自從我三十年前去推開那扇門,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敢去推過,你想好了的話,就沿著後麵的過道走吧……”


    “我想好了,我不會後悔的,無論那扇門後麵是什麽,我絕不退卻!”伽羅曼托在牆上的影子振衣而立,他帶著絕決的目光看著黑暗中的甬道,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朝聖者一般,有著虔誠和堅定信念,義無反顧。


    聽著伽羅曼托的腳步聲在逐漸變輕,而沉悶中仿佛有“吱呀”一聲尖響,那蒼老的身子才朝向燭火,雙目含著淚水。


    “意念皆由己生,無論外物如何變化,人的純潔的心靈總是不變的。希茲啊,無論你在那扇門背後看見什麽,你一定要記住我平時的教導,收斂自己的私欲,同時把醜惡推得更遠。”蒼老的魔導士聲音似乎極其疲憊,他臉上的皺紋足可以說明他在世間所受過的各種遭遇,無論多大的痛苦他也要忍受下來。自己的女兒可能再也不能回來了,這件事情使得年歲還不是很高的老人感到異常痛苦;現在,自己的學生又要踏進那扇隻為巫師而開的大門,生死也不能確定,這個世界的不公平也許在這一點上也表現出來:年輕一代所帶來的痛苦不是由他們自己來承受,而是要那無比滄桑的一代來品嚐,他們在經曆了自己一生的悲哀之後,還要為自己下一代的悲傷付出代價。


    這個時候,聖殿外草坪上,柔風和春蟲都在愉快地唱著野歌,中天的月色已經透出朦朧的雲紗,將一片水銀瀉撒在大地上。靜謐的聖殿有如一位老人,在獨坐沉思。微風輕輕地挑起它的哀思,肅穆的月光也為它增添幾分沉靜的魅力。它沉思著,又像要向誰傾訴一樣,在黑夜裏,默念著曆史的滄桑,等待著路人駐足聆聽那科西嘉土地上古老而漫長的傳奇。


    ………………


    聖馬力諾王官邸的負責人貝優妮塔將軍在無意間見到了科西嘉的公主,他看著那嬌美的女人趴在池邊的石頭上睡著的時候,臉上閃過不經意的羨慕神色。“我是同情她還是羨慕她?”貝優妮塔這麽問自己,不用說那一定是嫁給聖馬力諾王的科西嘉公主了,也就是第四位王妃,但是,貝優妮塔在心裏並不是有一種尊敬的感覺,原因說不上來,但是和從前在科西嘉皇城裏見到公主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科西嘉的公主嫁給外國人,內心一定很不願意吧!”貝優妮塔很明白科西嘉人的心理特點,在科西嘉人看來,除了本國人是可以互相講平等的,其它外來者都是二等人。


    貝優妮塔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這個女人,想專心地做好自己的值勤工作,但是,過了不多久,在石頭上發出一聲女人驚恐的哀叫。貝優妮塔像是打了一個機靈,趕忙朝那個位置看去,可是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聖馬力諾王粗暴地把公主抱在懷裏……


    “原來她是不幸的,我還是同情她為好……”貝優妮塔轉過臉去,不想看見那女人可憐的麵孔,雖然離地很遠,叫聲也很小,但是,在貝優妮塔聽來就好像在耳邊尖叫一樣。


    貝優妮塔忍不住的時候,站起身來,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但是閣樓上走上來一個人。


    “齊露賽布布將軍,屬下見過齊露賽布布將軍……”貝優妮塔為自己的驚惶失措感到不好意思,紅著臉低頭敬禮道,“屬下失職,沒有發現將軍已經上來了。”


    齊露賽布布擺擺手,好像虛脫了一般,臉色蒼白的他完全不像前幾日給聖馬力諾王推薦貝優妮塔時來的有精神,他輕聲道:“怎麽了,我沒有怪你,不過你的警覺性到哪裏去了……”剛說到這裏,就傳來下麵侍女的哭鬧聲,齊露賽布布轉頭看了一下那邊,也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過是一個科西嘉女人,太有失體統了,陛下也……”


    “那是科西嘉的公主,當今科西嘉皇帝的親生姐姐……”貝優妮塔親手給齊露賽布布倒了一杯茶水,“您嚐嚐,我從科西嘉帶來的,還沒有壞掉。”


    綠色的茶葉在水麵上漂浮著,淡淡的清香隨著水汽的蒸騰在閣樓裏四散飄溢。


    “果然不錯,你和你父親果然沒有在科西嘉白呆啊,說起你父親……真是可惜……”齊露賽布布有些遲疑地看著貝優妮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你的父親,隻是看到這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你的父親了。”


    “將軍客氣了,這沒什麽,在下已經習慣了,再說多虧了將軍的提攜,我才能活到今天……”貝優妮塔低下頭,“過去的事情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


    “是科西嘉靈教的偈語嗎,好像聽著很耳順啊,科西嘉的人對這些東西的醉心程度可以遠過去刀劍兵馬啊!”齊露賽布布呷了一口,嘖嘖嘴說道。


    “呃,這個是柯特幾百年前的一個宗教典籍上的句子……讓您見笑了。”貝優妮塔又低下頭。


    “貝優妮塔米哈洛!”齊露賽布布突然嚴肅地叫道。他的目光正鎖定在貝優妮塔的臉上,表情嚴厲得就好像又回到了王都城攻堅戰的那幾天光景一般。


    “齊露賽布布將軍,您,請您不要叫我米哈洛……對不起!”貝優妮塔的頭埋得更低了。


    “我和你的父親是好朋友,你父親怎麽死的,我比你更清楚,之所以把米哈洛的姓隱瞞起來,這其中的原因跟你父親的死是分不開的。”齊露賽布布神情肅穆地說道,他的樣子好像是在訴說一件驚天大秘密,但是卻又沒一絲要分享給你的意思,好像要你去求他講述一樣。


    但是貝優妮塔卻沒有這麽做的自覺,他似乎對自己隱瞞姓氏感到有些緊張,雖然已經是一個成年的優秀將領,但是在與人交流這方麵,貝優妮塔還不是很在行:“對不起,齊露賽布布將軍,我想您今天是不是跟其他將軍喝多了。”


    “貝優妮塔,你逃避是沒有用的,聽我說……”齊露賽布布一口氣把茶水喝光,“你要懂得自保,知道嗎,今天開始我保護不了你了,我要去賈布倫要塞了,估計回不來了。今天開始,在聖馬力諾人的陣營裏,你會很孤單的,因為你既要隱瞞自己的過去,又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也許壓力會很大,我很不放心,所以才過來看看你的。”


    “賈布倫要塞?”在科西嘉和岷州邊界的賈布倫要塞實際上是行同虛設,戰備十分的脆弱,強如王都城池都被齊露賽布布攻下,何況賈布倫要塞呢,“應該沒有問題吧,您不是連王都都能攻下嗎?”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貝優妮塔……”齊露賽布布看了一眼貝優妮塔,似乎是要從那臉上找到什麽熟悉的東西一樣,“你能裝到現在很不容易,不過,我走了以後,你要分外的小心啊!”


    說到這裏,貝優妮塔再也不能低著頭了,他用驚異的眼神看著齊露賽布布,好像再詢問他是如何看出破綻的,但是齊露賽布布還是擺擺手,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扮演你哥哥的角色,那麽你就繼續扮演下去,絕對不能有絲毫的破綻……如果我不是很了解你們家的事情,我也是看不出來的。”


    “你少了你哥哥的粗獷和豪爽,這一點是必然的,不過沒關係,包括聖馬力諾王在內的其他人都認為你們家被科西嘉的東西給毒害了,沒有聖馬力諾人的豪爽也是正常的。現在情況不同了,我不在,你無論如何要不能讓聖馬力諾王看出來,知道嗎!”


    貝優妮塔點點頭,他有些奇怪地看著齊露賽布布:“將軍,難道您一直駐紮在賈布倫要塞嗎?”


    “哈哈,聖馬力諾王說攻下西索迪亞的話,就把費倫多賞賜給我,你相信嗎?”


    “作為異族人,科西嘉人不會坐視我們長期占領費倫多的,何況您教過我,在敵對國家作戰的難度要比在本土難上好多倍。”貝優妮塔認真地說道。


    齊露賽布布點點頭:“可是他們會明白嗎,他們還嫌東西拿的不夠多呢。你是在科西嘉長大的孩子,有一些事情,你在科西嘉永遠也看不到的。在聖馬力諾人的社會裏是沒有法律和道德規範的,有的隻是力量的對比,知道嗎?隻要你的力量足夠強大,你甚至可以當上聖馬力諾王!”


    “齊露賽布布將軍,您別這麽說……”貝優妮塔緊張地朝閣樓下看看。


    “告訴你這些,是跟我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有關係……你父親的死……”齊露賽布布聲音變得沉重了,他不管貝優妮塔是不是願意去聽,隻顧自己講下去:“聖馬力諾王說你父親是去征伐科西嘉寧州時被科西嘉人殺死的,這是一個彌天大謊。你父親早在軍隊開撥前被聖馬力諾王殺害了,是用毒殺的,找不到什麽痕跡的……”


    “什麽!”貝優妮塔的此刻的震驚完全不亞於刹那間聽聞到自己父親死訊的那一刻。


    齊露賽布布看著貝優妮塔失手把茶壺跌碎在地上,表情一點也不變,繼續說著:“你哥哥實際上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他於是決定趁早投靠科西嘉……可惜,在他出發的那一天,他也被聖馬力諾王殺害了……為什麽他要殺了你們家裏的男人,你知道嗎?”


    貝優妮塔眼神閃過不可思議的光芒,好像聽到的不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而是遙遠地方的故事,他盡管搖頭不肯相信這些是真的,但是後來一直撫養他長大的齊露賽布布將軍的神色卻十分得嚴肅,絕對不包含欺騙和開玩笑。


    “你和你的母親還好在科西嘉,不然他不會留下活口的!知道為什麽嗎?”齊露賽布布語氣裏包含著一種威嚴,好像一定要貝優妮塔去問他一樣。


    “因為,你們米哈洛是上任爭奪王位失敗的王裔,失敗之後遠離聖馬力諾,投靠科西嘉!”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父親,父親他從來沒說過的……”


    “傻孩子!”齊露賽布布站起來,扶住貝優妮塔顫抖的身子,輕輕地說道:“聖馬力諾王知道有王位的競爭者在科西嘉,因此要挾科西嘉必須要把人送還,才能換來科西嘉北境的安寧,在科西嘉群臣的壓力,皇帝才勉強同意了,不過,你父親和你哥哥可就一去不回了……”


    “聖馬力諾王這些事情是瞞過了其他將軍的,但是我是知道的,因為,在科西嘉的你母親告訴我的。作為你父親的好朋友,看著你父親遇難卻不能幫上什麽忙,我實在是很慚愧啊!”


    “您別這麽說,其實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您為什麽一定要告訴我呢,就因為您現在要去賈布倫了?”貝優妮塔問道,他發覺兩者沒有必然的因果聯係。


    “我去賈布倫引岷州兵入關,為你父親報仇——”


    “啊——”貝優妮塔不禁發出一聲驚叫,但是被齊露賽布布掩住口,“天啊,齊露賽布布將軍,您……”


    “現在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我在你父親被殺害的當天就發誓一定要把這個暴君從這裏世界上除去,把王位還給米哈洛的子孫,可是……可是……”齊露賽布布有些難以啟齒,但是他還是決絕地對貝優妮塔說道:“你萬事一定要小心,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你遠在科西嘉的母親著想,知道嗎?”


    “我明白了,將軍也要保重啊……”貝優妮塔敬了一個禮,但是目光明顯有些呆滯了,換了一個人處在這樣的立場上,也會給弄懵了。


    “我要走了,隊伍馬上要開撥了,另外一件事情,希望你看仔細一點……”齊露賽布布欲言又止。


    “什麽事情,如何我能辦到的話……”


    “科西嘉的公主,你要盡可能地照顧好,就這些了。”齊露賽布布說完就離開了。


    貝優妮塔看著齊露賽布布離開的背影,發覺剛才的齊露賽布布和以往自己熟識的齊露賽布布將軍完全不用了。從前的齊露賽布布將軍穩健有辦法,而今天的齊露賽布布將軍好像有些緊張,好像被人看穿了什麽似的,好像一去不回一樣。難道父親真的如他所說的是被聖馬力諾王暗殺而死的,自己善良的哥哥也是這般死得嗎?貝優妮塔想不去思考這些問題,但是他腦海中老是會蹦出自己父親的樣子。


    “你是科西嘉女人的孩子,不用跟我一起回草原……”父親離開時的話就在耳邊回響,他當初不明白為什麽,現在,他回頭看看科西嘉公主被聖馬力諾王抱在懷裏,任意戲耍揉搓,有些明白了。自己也許就不屬於這個教國的吧……


    深夜的西索迪亞像是熟睡的嬰兒,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別的響動了。春夜的涼風吹過寂靜的街道,卷起飛塵,輕輕地撫mo著流經王宮的卡其翁河;河水還似往日一般,汩汩而流,既不留下什麽,也不帶走什麽。有星星的夜空,很少能見到明月懸掛在中天,但是今天,不僅密特拉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大地上發生的一切,連指路的極北之星也分外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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