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集證據,提出懷疑,在小皇帝的雷霆震怒下,請旨趕往南州。


    臨行前一夜,我提出要和他一起去。


    我說:我可以保護你。


    真的。


    我沒有開玩笑。


    嚴玄亭搖搖頭,無奈地笑著,將我身上的被子蓋好:


    絮絮,我是帶著差事去的,會有人保護我,何況近來我身子已大有好轉,不會出事的。


    我還想再掙紮一下,他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我唇上。


    絮絮。


    好溫柔的聲音,在念我的名字。


    燭光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搖出醉人的波光來。


    我把我的心放在你這裏了。你得好好護著自己,護著我的心,好不好?


    第7章


    大約一刻鍾後,我起身去倒了杯茶水。


    再回頭時,嚴玄亭已經闔上眼睛,睡著了。


    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色,是最近累極了留下的。


    我小心翼翼地躺在床鋪最外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他。


    長而濕潤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透著淡淡蒼白色的嘴唇。


    他真好看。


    我忘了我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醒來時,裹著被子端端正正睡在床中央,而嚴玄亭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


    對上我的眼神,他微微一怔:絮絮,我吵醒你了嗎?


    我搖頭。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一旁的小幾上取過一隻荷包。


    那上麵的青竹還是他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荷包被遞到我手中,沉甸甸的,沒係緊的收口露出滿滿當當的一袋金葉子。


    絮絮,隻管拿著用,不夠就問久月要。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發:我走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的確很快就回來了。


    可是去時,是健健康康地去的。


    回來時,卻很不好。


    嚴玄亭走後沒多久,便陸陸續續有災民入京。


    我將他給我的金葉子拿出來,設了個粥棚。


    嚴久月來幫忙,幫著幫著,楚慕也來了。


    他說災民們身體都比較虛弱,得服用一些他配置的傷寒藥,否則可能引發瘟疫。


    這的確是個正經理由。


    如果他幫忙的時候眼神沒有一直往嚴久月身上瞟,我就信了。


    後來,大雨漸歇,朝廷又陸續將災民安置妥當。


    最後一個災民被帶走那天,是個傍晚。


    雨剛停,管家忽然慌慌張張地奔進門來,說嚴玄亭回來了。


    我丟下筷子奔出去,看到嚴玄亭由人攙扶著,臉色蒼白如紙,劇烈地聲聲咳嗽。


    剛進丞相府大門,瞧見我,他便扯了扯唇角,用口型念了聲絮絮,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那一刻,世界在我眼前,寸寸陷落。


    楚慕正好在府裏,他診了脈,說嚴玄亭這是落水後寒氣入體,將之前剛壓下去的中毒後遺症又引了出來。


    再加上感染風寒,就越發嚴重。


    我聽到自己發冷的聲音:為何會落水?


    嚴久月搖搖頭,忽然道:哥哥去時是帶了人的,此刻還在側廳候著,傳來問問吧。


    我幾乎是飛到了側廳。


    那跪在廳中的人跟我說,嚴玄亭似乎是查到了一些關鍵的東西,原本想趕回京城,把證據交到皇上手裏。


    可行船途中,快到京城時,忽然被人推落入水,緊接著推他那人也跳入水中,逃了。


    他們將嚴玄亭救上來,一路快馬加鞭回了京。


    我抽出匕首抵在他頸間,壓出一道血痕。


    無用。


    我後悔得要命,當初就該跟嚴玄亭一起去。


    有我在,不可能有人傷得了他。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嚴玄亭半夜醒來時,我正伏在他床前。


    他輕輕一動我就醒了,抬起眼望著他,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絮絮,別哭。


    他伸手幫我把散亂的頭發一點點理整齊,我沒事,已經回來了。


    好在有楚慕。


    他一幅幅藥開下來,嚴玄亭的身子也一點點好轉,比皇上派來的宮裏的太醫還管用。


    小皇帝已經下了旨,命嚴玄亭在府中好好休息,等病愈後再入宮覲見。


    但這事沒完。


    夜深時,嚴玄亭喝完藥睡了,我一路潛進敬安王府,落在沈桐文的房頂上。


    我等了一個多時辰,屋內終於傳來沈桐文陰沉沉的聲音。


    你不但沒殺嚴玄亭,還讓他把證據帶回了京城。現在連皇上也知道了,該怎麽辦?


    王爺饒命!


    熟悉的聲音。


    這人叫雷雲,也是沈桐文手下的暗衛,還跟我一起合作殺過人。


    屬下也沒想到,那嚴相如此警惕,屬下跟了一路,直到回京前才找到一個機會。


    安靜了一會兒。


    雷雲試探著問:聽說,玉柳現在就在嚴相身邊,不如……她來動手?


    葉玉柳。


    沈桐文聲音冷冰冰的。


    她被嚴玄亭伺候得舒舒服服,早就不肯聽我的了,虧我待她那樣好。


    你也配說這話?


    那堤壩雖然是我父親監工修的,但本王畢竟替皇上做了這麽多事,他還要用我製衡朝廷,想來不會那麽快動手。


    備馬,明日一早我們直接出京,去江南看望漫漫。


    雷雲領命去了。


    我伏在屋頂,一動不動。


    備馬嗎?


    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天蒙蒙亮時,我潛入敬安王府的馬廄,在沈桐文騎慣了的那匹馬上動了點手腳。


    也沒什麽,就是在馬鞍下置了被小機關卡住的長長銀針。


    他隻要騎一會兒,機關就會被震動卡掉,銀針彈出來,深深刺入馬背。


    做完這一切,我就回了丞相府。


    嚴玄亭已經醒了,握著我的手問我:絮絮,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我張了張嘴,編了個再牽強不過的理由:睡得有些熱,出去吹風涼快一會兒。


    嚴玄亭竟然信了。


    我甚至懷疑,若我說我跳進湖裏遊了個泳,他是不是也會信。


    他的病已經好了大半,隻是傷寒未愈,還有些咳嗽。


    我想親他都被推開:絮絮,當心我過了病氣給你。


    我撩開裙擺,給他看我腹部的肌肉線條,試圖證明自己:我身體很好。


    結果嚴玄亭眸色一點點轉深。


    他手抵著下唇低咳兩聲,有些艱難地轉過頭去:絮絮,你別這樣,我實在……想你想得緊。


    我適時提出建議:你下次再出去辦差,帶上我,這樣就不會想我了。


    更重要的是,也不會再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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