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細小的匕首劃開我的肩膀,細細吮著傷口流出的鮮血。


    還問我:玉柳,你覺得爽快嗎?


    我想罵他,可疼得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最終,在我疼得昏過去前,他掐著我的喉嚨,把解藥灌了進來。


    我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不住地發抖。


    朦朧的光暈裏,有人伸出溫涼的手指,一點點撬開我的牙關,聲音急促:絮絮,別咬……


    我一口咬住了那根手指,沒留情,牙齒嵌進血肉裏。


    那人卻並不生氣,隻用另一隻手,輕輕撫弄著我的頭發。


    也許是我的錯覺,他的手好像在微微顫抖。


    我翻了個身,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嚴玄亭懷裏醒來的。


    他目光溫柔地望著我,問:還難受嗎?


    我搖頭,下床穿好衣服。


    頓了頓,又回頭,解釋了一句:我每次來癸水,都這麽疼。


    欲蓋彌彰,很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結果話音未落,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嗓音:癸水疼?正好,我帶了些對症的藥回來,嫂子要不要試試看?


    很是活潑且甜美的聲音。


    我轉過頭。


    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衫裙,笑容明豔的小姑娘撲到我近前,牽起我的手,端詳著我的臉,片刻後道:漂亮,哥哥,你真有服氣。


    剛說完,就被拎著領子扯開了:嚴久月,離我夫人遠一些。


    嚴玄亭不知什麽時候下了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臉色仍然白得像紙。


    我趕緊將他前幾日穿的大氅拿過來,給他披上:嚴玄亭,你當心著涼。


    他抬手將襟扣合攏時,我清晰地看到,他食指上有一圈傷痕。


    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我愣在原地。


    身後嚴久月的聲音傳進我耳朵裏:


    有沒有人性,我剛回來你們就在我麵前秀恩愛?哥哥,我可跟你說了,我這次帶回來很多藥,說不定就有你和嫂子用得上的……


    但我卻隻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嚴玄亭,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卻依舊平靜溫和,抬手摸摸我的頭,輕聲道:好了,去吃飯吧。


    嚴久月是嚴玄亭的妹妹。


    在外經商,涉獵廣泛,產業遍地開花。


    這一次,她剛從西域走完一趟商回來,準備在家小住半年。


    一開始,因為沈漫漫的存在,我對妹妹這種東西有極嚴重的心理陰影。


    我問嚴久月:你和嚴玄亭有血緣關係嗎?


    她愣了一瞬,很快回過神,拍著胸脯跟我保證:絕對親兄妹,如假包換。


    我也很快發現,嚴久月跟沈漫漫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她回來的第二天,就往家裏帶了好幾個人,來給我量尺寸,說要多做幾件衣服。


    還捧著好幾隻滿滿當當裝著寶石的匣子,讓我來挑花色,打首飾。


    早上嚴玄亭離開前,溫聲囑咐我:


    絮絮,這幾日朝中不太平,我會有些忙,讓久月陪著你。


    我想了想,對他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他笑了,湊過來吻了吻我的臉頰,低聲道:好。


    顯然他並沒有將我的話當回事。


    但我是認真的。


    別的忙我幫不上,幫忙殺兩個人還是可以的。


    送走了打首飾和做衣服的人,嚴久月說要陪我坐一會兒,跟我一起進了房。


    剛一進門,她就瞄到窗邊小桌上,嚴玄亭繡了一大半的那個荷包。


    嫂子,這是你繡的嗎?也太好看了吧!


    我搖頭:不,是你哥哥繡的。


    她頓時興趣缺缺:噢,仔細一看也就平平無奇吧。


    不過我哥哥的手藝確實不錯,我們爹娘走得早,小時候我的衣服破了,都是他給我補的。


    嚴久月同我說起一些過去的事。


    比如他們從小家境清貧,是嚴玄亭一邊讀書,一邊供養著她。


    後來嚴玄亭中了狀元,封了官,將她也帶來了京城。


    他用了九年時間,從翰林院無足輕重的小官,一步步登上了位極人臣的位置。


    嚴久月於經商一道上很有天賦,嚴玄亭就縱著她做生意,有他的名聲鎮著,即便是嚴久月一個女子開的店鋪酒樓,地痞無賴也不敢上門。


    說到最後,嚴久月嘿嘿直笑:其實這個荷包,你們就是在我店裏買的,我認得出來。


    嚴久月真是可愛極了。


    我很是慚愧。


    一開始,我竟然還把她與沈漫漫這種人相提並論。


    嚴久月說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隨身的荷包裏掏出一隻小木盒,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對了,嫂子,你上次不是說癸水疼嗎?這是我從一位很厲害的大夫那裏拿到的藥,你可以試試看。


    我靜默片刻,伸手接了藥,謝過了她的好意。


    後來幾日,嚴久月又跟我說,那位大夫已經來了京城,她就是為了他,才決定多留幾個月。


    我頓時起了別的心思。


    那位大夫,若真的很厲害,能不能解沈桐文給我下的毒呢?


    嚴久月說要帶我去看看他,我沒有拒絕。


    那位大夫,叫楚慕,長得十分俊朗,隻是比起嚴玄亭還是要差一些。


    我嚴重懷疑嚴久月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艱難地軟著嗓音同楚慕說了幾句話,他卻始終神色冷淡,並不買賬。


    於是嚴久月也失去興趣,擺擺手:


    罷了,我今日並非有意來打擾你,是我嫂子癸水時疼得厲害,故而來找你診脈。


    說完,許是怕我害羞,她先一步走出去,在門外等我。


    楚慕替我把了脈,抬起眼沉冷地望著我。


    他說:夫人從不曾來過癸水,怎麽會疼?


    看來這個人的確很厲害。


    我說:我不是癸水疼,是中毒。


    說完,我把那隻白玉瓶拿出來,放在他麵前。


    楚慕細細地研究了好一會兒,跟我說,這應該是先皇時期研製出的一種奇藥,用以快速提升武力,隻是代價是身中奇毒,每月發作,且解藥珍貴難尋,大多隻能靠一些短效解藥緩解毒性。


    他說,解藥大約隻有下毒之人手裏才有。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那你會配這種短效解藥嗎?


    可以一試。楚慕說完,頓了頓,不過這短效解藥,算是另一種毒,用得多了,兩種毒性相衝,很可能也會死。


    沒事,你配吧。


    我從懷裏摸出一片嚴玄亭給的金葉子,放在他桌上,又叮囑了一句: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嚴久月。


    我們回丞相府時,天色已暗。


    管家說,嚴玄亭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裏。


    嚴久月道:那嫂子,你去書房裏叫哥哥過來,我在正廳等你們一起用晚膳。


    說完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去書房找人,然而門虛掩著,嚴玄亭並不在房裏。


    走到桌前時,我看到那上麵放著一封信,字跡很有些眼熟。


    拿起來,上麵寫的東西,是關於我的。


    信上說,葉玉柳,原名葉絮絮,水性楊花,天生浪蕩,在敬安王府時就勾引沈桐文,做了他的通房丫鬟,後麵又奪了沈桐文妹妹的親事,裝成閨閣女子嫁給了嚴玄亭。


    我沉思。


    沈漫漫是覺得我認不出她的筆跡嗎?


    絮絮,不要看。


    我循聲抬頭,發現嚴玄亭正站在門口。


    目光沉沉,神情裏卻多了一絲倉皇。


    沉默片刻,我衝他揚了揚信紙:其實這信裏有些事說得沒錯,雖然不是我主動勾引的,但我與沈桐文,的確——


    後麵的話我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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