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最後一滴血流盡消失於海的彼岸,巨大的黑網罩上大地,視野極佳的曠地上看不到璀璨繁星,無邊無際的黑如幽靈的手伸向巍峨神聖的宮殿。


    從中午到晚上司徒瑞宏寸步不離守著倪慕蝶,用盡鎊種方法讓她進食,她卻喝水都會吐。


    看著她順從地喝下,又可不自抑地吐出,司徒瑞宏心揪成一團。天知道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心早就亂成一團。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這麽無能,他想吼,想罵,每每接觸到那雙空洞的美目,話不自覺咽下。


    燈光下的倪慕蝶精致的五官宛如芭比妹妹,秋水翦眸,秀鼻挺俏,膚白勝雪,柔細得無一絲瑕疵。


    隻是,那原本應該散發著誘人光澤的唇,形同枯萎的花,染上霜白,慢慢自嚴冬中凋零。


    她依然不言不動,如同沒有生命的布妹妹,靜靜任人擺弄,不反抗,不出聲,亦或者他剝奪了她所有的權利。


    坐在床對麵的沙發上,劍眉緊蹙,眸中毫不掩飾的疼惜與驚恐。


    猶記得下午袁伯亦離去說的話:“她這是心病,世上再昂貴的藥,再高明的醫生都治不了,能治愈她的隻有她自己和你。”


    他?


    看著倪慕蝶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司徒瑞宏似乎有點明白袁伯亦的話了。她原就是一朵盛開在雪山的蓮花,他偏要將她移植到室內。


    他鏟除了她生長環境周邊的一切事物,讓她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靠著恨活著。


    一開始她為了那一份飄渺的希望堅持著,漸漸地,她堅持不了了,她開始枯萎,一天天枯竭,他願意看到這樣的她嗎?


    留著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有什麽意義呢?


    道理他明白,也懂得。


    現在的問題不是他不放手,而是不能放手。在沒有複原她最初的環境時,放了她,隻會加快她凋零的速度。


    三十五年的生命裏,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這麽不舍。曾經對李愛佳的感覺,隻是感激加依賴。或許還有一點點少年的血氣方剛,但那絕對不是愛。


    倪慕蝶的出現並不偶然,是他的刻意安排。可以說,他在她不知道的一角默默守護了她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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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間她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漸漸長成甜美可人的少女再蛻變成可愛優雅的女孩。


    他就像一個父親一樣守著她一天天長大,這些默然寂靜的日子裏,她的芬芳飄進他心裏,生根發芽,長出一棵小樹,嫩嫩的枝葉讓他空白的心扉多了一抹綠。


    一切自然而不設防,就在他以恨為名監視她的時候,愛的種子悄然萌芽,長成不可撼動的參天大樹。


    倪慕蝶這個名字賦予他靈魂全新的詮釋,他卻親手一點點剜去她的血肉,折磨她的精神,等到她的靈魂空了,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生最珍貴的至寶。


    懊悔伸手抓亂整齊的發,此時此刻的司徒瑞宏看上去狡猾又頹廢,他不是無所不能的“閻帝”,他隻是為心愛女子焦心不已,無能為力的失敗男人。


    “咚咚咚咚……”敲門聲劃破令人窒息的靜謐,司徒瑞宏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沒有出聲,沒有回應,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倪慕蝶,深怕自己一眨眼,她便化蝶飛走。


    信迪捧著托盤推門而入,在看到司徒瑞宏從未有過的頹廢時,一抹沉痛自眼底快速掠過,化成恨射向倪慕蝶。


    將托盤輕放在司徒瑞宏前麵,慣有的冷沉的聲音裏多了一絲擔憂:“司徒先生,你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這樣下去不行的。集團和組織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處理,司徒先生,你吃點東西吧。”


    倪慕蝶沒吃,他又怎麽吃得下。


    縱然外表頹廢,骨子裏的霸氣仍在:“拿下去吧,我不餓。”


    “司徒先生,這樣不行的……”大手一揚,信迪很自然閉了嘴。“這幾天集團和組織裏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這怎麽可以?”信迪嚇了大跳,萬萬沒有想到司徒瑞宏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幽邃目光自倪慕蝶身上收回,望進信迪略帶驚愕的眼裏,徐徐說道:“有什麽不可以!你本來就是組織內的首席護法,是我的接班人,對於集團裏的一切你都很熟悉。”


    信迪恭敬地垂下頭:“我不明白司徒先生的意思?”若是以前他不會多廢話,然,現在的司徒瑞宏已經完全變了樣。


    “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我想陪著小蝶,集團和組織就先辛苦你了。”慵懶地靠向沙發,自然散發出的霸氣,不容人置喙的決定。


    司徒瑞宏的解釋令信迪稍稍安了心,表麵凝重而嚴肅地說:“是,司徒先生。”


    “你先下去吧。”談完公事他仿佛消耗了許多能量,眉宇間難掩疲憊之色。


    剛毅的臉龐明顯透著擔憂,還想說點什麽,終是沒有出口。微躬了躬身,轉身出去。


    信迪帶走了房間裏的氧氣,司徒瑞宏突然覺得窒悶不已。站了起來,走到倪慕蝶床邊坐下。


    執起纖白的柔荑,放在自己臉頰旁,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到:“蝶兒,如果我放你走,你會好起來嗎?”


    倪慕蝶明顯一顫,司徒瑞宏感覺到了,唇微微彎起,濃烈的苦澀夾雜著悲涼。“蝶兒,在我身邊就那麽痛苦嗎?讓你不惜以死來反抗?”聲音裏濃濃的無奈與挫敗。


    “隻要你讓我和爹地,齊媽媽在一起,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久未開口的她聲音帶著幹澀的沙啞,卻如鈍刀割著司徒瑞宏的心。


    妥協,隻為她在乎的人。她可以拋開自己,卻做不到充他們於不顧。不可否認這話裏有探試的意思,但她真的想通了,隻要他沒有殺爹地和齊媽媽,隻要他能夠讓他們自由,她願意,願意用她的一生來償還媽媽欠他的一切。


    盡避他已經親自報了仇,但她願意再贖罪。隻要他沒殺爹地和齊媽媽,隻要他們平安無事。


    應允的話裏沒有無奈,隻有深深揪心的渴望。她好希望小靜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的爹地和齊媽媽都活得好好的,他們沒有離開,他們不會丟下她一個的,不會的!


    倪慕蝶終於開口了,司徒瑞宏又驚又喜,壓根沒注意到她是用怎樣一種絕決而無奈的語氣妥協的。


    整整一天來懸著的心總算籲出一口氣:“蝶兒,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吃點東西好不好?”誘哄孩子的柔軟語氣猶帶著一絲他沒注意到的驚恐。


    開裂的唇流出血來,殷殷鮮紅反應出她的內心。那一縷飄浮在空中的真相明明已經近在眼前,她卻仍固執地不願相信。


    “我好不好你很關心嗎?你會在意嗎?”美目落於明顯擔憂的俊臉上,語調空洞,似問似答。


    有誰會在乎一個報複品的感受呢?不對,應該說,在乎,她越痛苦,他越快樂。


    這一點她怎麽沒想到呢?如果她早一點讓他體會到報複的快感,他是不是會對她的親人好一點?


    都是她的錯,全是她太遲鈍,太愚蠢犯下的錯。


    麵對她飄忽的問題,看著她絕望的眼神,一顆心被左右拉扯著,痛不欲生。拋開一切,再也隱藏自己對她的感情,將纖白柔荑緊緊握在掌心裏。


    目光執著而堅定:“我在乎,我當然在乎。”濃情的眼神內滿溢著烈焰般的愛火,倒映著她的樣子。


    唇彎起譏諷的弧度,若不是知道司徒瑞宏的演技可以得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了,她還真會以為自己是被王子寵愛著的公主,而忘了自己卑微如螻蟻的奴隸身份。


    “在乎我,就把爹地和齊媽媽還給我。司徒瑞宏,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懷著那份即將破滅的渴望,小心翼翼哀求著。


    倪慕蝶的心意,他何嚐不知道。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打算放了倪蒼鎮和齊雲霞,可是,現在人被劫走了,他還在追查中。


    捧起倪慕蝶的臉才知道她這麽小,俏麗的臉蛋還沒有他的手掌大,他怎麽忍心傷害這樣一個無辜又脆弱的生命?!


    雖然他的經曆九死一生,可正因為如此他比誰都重視生命,尊重生靈。每一個物種自有它生存的權利,任何人都無法任意剝奪。


    臉頰傳來的熾熱溫度直接熨湯到了心,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他正微微顫抖著,那麽輕,若有似無。


    暗罵自己一百遍,他是掌握著數以萬計人生存的“閻帝”,黑暗之王,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足以呼風喚雨。


    他有什麽可害怕的?這世上隻有別人怕他的份,哪輪得他害怕?嗬……


    倪慕蝶的想法,司徒瑞宏猜不透,但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就算她恨他,他也要對她坦白。


    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那雙依然清澈卻染上絕望的眼,愧疚自責油然而生。如果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不會狠心折斷她的翅膀,奪走她明媚的笑容。


    當然,他比誰都清楚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他要做的唯有補償,用他的真誠,他的真心去補償。


    靠得如此近的倆人,心卻隔了宇宙的黑洞。由愛轉恨,需要理由,由恨生愛,毫無依據可尋。


    有那麽一瞬間倪慕蝶差點被司徒瑞宏眼裏的熾火融化了,小靜提供的真相如冰澆灌。


    封起心,鎖起靈魂,她要從司徒瑞宏嘴裏知道真相。不知為休自始至終,她對小靜仍存有一絲絲戒心,盡避她是她現在唯一的盟友,更是僅有可能會幫助她的人。


    拜司徒瑞宏所賜,她對人已經失去了基本的信任。


    凝望的雙眸纏綿久久,司徒瑞宏有種想就這麽捧著她,護著她,疼著她到永恒的渴望。


    然,他對她做過的事不可饒恕,他不能再強迫她了。


    司徒瑞宏的每一秒沉默對倪慕蝶都是煉獄的煎熬,藏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握成拳,一顆心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


    他無言以對了嗎?他真的殺了她爹地和齊媽媽了嗎?可是,他為什麽不大方承認?他在遲疑什麽?他在擔憂什麽?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麽樣的地步才甘心?


    驚恐膨脹了情緒,她再也受不了那蠶食鯨吞的淩遲之痛:“你是不是對我爹地和齊媽媽怎麽了?”


    瞠大美目,無法藏匿的驚恐滿溢而出。纖手覆上捧著她臉的厚掌,尖長的指甲深深掐入肉裏。


    “司徒瑞宏,你答應過我隻要我在三天內好起來陪你去參加宴會你就讓我見爹地和齊媽媽的。你親口答應過了,你所要求的,我都做到了,司徒瑞宏,你不能騙我,不能騙我。”驚恐地大吼著,不願相信的事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她卻仍膽小地將頭埋在土裏,假裝什麽都沒看到,沒聽到。


    倪慕蝶的激動和情不自禁滾落的淚灼燒著他的心,終於開口,輕輕地,像怕聲音重了會嚇到她。


    “蝶兒,你先不要激動,冷靜點。你聽我說,倪蒼鎮和齊雲霞被人劫走了,我正派人尋找中。你放心,就算翻遍全世界,我也會找出他們的。”司徒瑞宏第一次對人許下這麽重的承諾,倪慕蝶卻瘋狂大笑。


    僅有的一點奢望被擊潰,成了風中塵埃,嘲笑著她的天真,她的愚蠢。她恨司徒瑞宏,為什麽不騙她?他一向喜歡將她耍得團團轉的嗎?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誠實,誠實得好虛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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