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略思忖一二,又問:「你說你藏在楚君媚的臥房,具體什麽地方?」


    「床底。」


    「什麽?床底?」


    「是。」


    禦史皺眉:「藏了多久?」


    「一整夜。」霍康淡淡道:「次日天亮我溜出芷蘅院,那時府內上下到處在搜人,我害怕,趕緊逃離趙府,出來以後才發現自己被全城通緝,看來我已變成嫌犯,原本也猶豫過,想一走了之,可……思索再三,還是自首好了,省得被君媚的殺手找到,客死他鄉……」


    禦史道:「你一開始不是說楚太太要殺你嗎,怎麽變成楚君媚了?」


    霍康張張嘴:「不,君媚都是被她娘和姐姐教唆才這樣的,我不怪她。」


    至此,禦史看了看書吏,旋即發出牌票,命官差前往趙府提楚太太、楚煙籮和楚君媚三人立刻到衙門投文聽審。


    意兒抱著胳膊倚靠牆壁,問:「敏姐,你怎麽看?」


    宋敏慢慢剝開摺扇,思忖道:「依霍康所言,楚老爺乃煙籮所殺,而君媚並未將步搖贈予他,喜鵲也並非被他殺害,如此說來,楚太太很可能是兇手,昨夜她們的供詞是早有預謀的栽贓,企圖讓霍康做替死鬼,同時還想買兇滅口?」


    意兒鎖眉道:「可這說不過去,若楚太太和君媚早串好供,為何她們二人沒有統一口徑?另外,喜鵲被害時,煙籮和君媚都在自己房裏,有丫鬟作證,如果那支金步搖沒有送給霍康,那麽隻能是在楚太太手裏,可她去見喜鵲,帶著步搖作甚?」


    阿照道:「會不會是她原本打算見完喜鵲再把步搖還給煙籮,可是殺人時不小心落在了現場?」


    「如果她發現步搖遺失,一定會立刻返回現場拿走這個證物的。」


    阿照又問:「那,會不會是故意留下步搖,栽贓給霍康?」


    趙庭梧道:「不可能,用這種曲折的方法栽贓,太蠢了,等同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她們事先並不知道霍康會混進趙府,也不知道我會下令捉拿喜鵲,事發突然,如何未雨綢繆?」


    意兒道:「我也更傾向於喜鵲是被臨時起意所殺,她身上沒有外傷,如果單憑楚太太自己的力量,不太可能活活把她按在池邊溺死,你們想想,一個是養尊處優的中年婦女,一個是做慣體力活的年輕姑娘,若打起來,至少兩敗俱傷吧?誰死還不一定呢。」


    趙庭梧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方才霍康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意兒忙道:「他說自己藏在君媚房裏,偷聽到她們的談話?」


    「嗯,對。」


    阿照忙問:「怎麽,哪裏奇怪?」


    趙庭梧道:「他說,聽見楚太太詢問君媚,是不是當真把他供了出來。」


    意兒道:「這恰恰證明,楚太太和君媚沒有提前串供,她們麵對審問時各執一詞也是真實的反應,而我們最初的推斷很可能就是真相。」


    阿照使勁回憶:「我們最初怎麽推斷來著?」


    宋敏想了想:「……君媚與煙籮失和,所以毫無顧慮地將霍康供出,而楚太太因為有把柄在霍康手上,反倒替他開脫。」


    意兒點頭:「至於這個把柄是什麽,此刻也很清楚了。」


    趙庭梧道:「霍康撒謊,怕被拆穿,所以假話裏摻著真話,可一不小心就露餡了。」


    阿照道:「這麽說來,喜鵲還是他殺的?!」


    宋敏道:「楚太太確實沒有殺害喜鵲的動機,如果她們當真計劃買兇除掉霍康,自然也不會在府裏親自動手殺一個丫鬟,同樣的,若想用丫鬟的死栽贓給霍康,更是多此一舉。」


    正說著,趙庭梧望向屏風外,出聲提醒:「她們到了。」


    楚家母女三人被帶上公堂,此時衙門外已圍聚不少百姓,這些看客們東張西望,指指點點,幾乎擠入頭門。好在離得遠,中間隔著儀門和兩個院落,所謂天下公門深似海,並非虛言。


    禦史先留下楚太太一人聽審,將煙籮和君媚打發至儀門處等候。


    「霍康已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楚老爺的屍骨也從楚宅院內挖出,你還不快從實招來?」


    楚太太絞著雙手,緊咬下唇,含淚點頭:「好,我說、我說……當日煙籮回家,因為賭債的事,和她父親吵了幾句,鬧得很不開心,後來霍康送君媚回家,聽到我們埋怨,他便沖入房內,當時老爺躺在床上睡覺,他竟然扣住他的頭,使勁兒往床榻砸,然後、老爺就……」


    禦史聞言,眉心擰成川字:「你是說,霍康殺了楚老爺?」


    她掏出帕子掐眼淚:「不錯。」


    此時意兒和宋敏小聲討論:「如果是頭部撞擊床榻而死,為何要把碎花瓶和屍體一起埋了?」


    「她在說謊。」


    那邊禦史道:「這倒奇了,既然他殺了你丈夫,你怎麽沒報官?」


    「因為楚丹青他濫賭,我們全家都快被拖死了!我的大女兒好不容易嫁得如意郎君,可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把女兒當作搖錢樹,專管伸手要銀子,我們實在負擔不起啊,再這麽下去,我和女兒都會瘋的,所以……所以霍康殺了他,我心裏並不怨怪,反而覺得鬆一口氣,又怎麽會報官呢。」


    禦史用力揉了揉額角:「然後呢?」


    「然後他把老爺的屍體埋在院子裏,讓我們先回趙府,後麵的事情都交給他,他自會處理。」楚太太哽咽道:「我承認我錯了,不該一時心軟,養虎為患。楚丹青死後不久,姑爺把我和君媚接入趙家,起初我們對霍康是很感激的,畢竟他為了我們才犯下殺人的罪,那孩子又是我看著長大的,其實和半個兒子沒什麽差別。可後來沒過多久他便露出本性,隔三差五上門要錢,少則數十兩,多則數百兩!他拿著那些錢在外頭花天酒地,冒充公子哥兒,揮金如土,甚至開銀鋪賣假貨,最後賠個精光。比起我家老爺,他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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