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女孩兒牽住,她淺淺的一個呼吸,心上的刀子就紮深一寸。


    雨聲漫漫。


    少年渾身是水,涼意一路從腳底穿到心底。


    突然,淺淺的溫熱貼上他臉頰。


    他所有紛亂的思緒在這一刻停滯,隻呆呆地垂眸。


    雨不知什麽時候小了許多。


    她一雙明淨的眼似是浸潤了雨水,帶著些微微動人的濕潤。


    「剛剛為什麽不打傘?」


    他眼睫微顫,有雨水順著眼尾滑落,被女孩兒手裏的手帕輕輕拭去。


    那抹溫熱一路從臉頰,劃過少年高挺的鼻樑,越過薄薄的唇。


    他猛地回過神,輕輕攥住女孩兒的手,心中一片苦澀。


    這樣的溫柔,總有一天...


    不,是已經,屬於另一個少年了。


    他能攔住一次,難道能攔住一輩子嗎?


    少年心中一陣苦澀的疼,「忘記了...」


    一遇上關於她的事,自己就丟盔卸甲,什麽也不在乎,什麽也不記得了。


    他手指微顫,察覺到自己還握著女孩兒的手腕,猛地鬆開。


    可他滾燙的指尖溫度還殘留在女孩兒的手腕上。


    關星禾抿抿唇,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問:「為什麽不能早戀?」


    他憑什麽那樣氣憤的阻止,卻可以心安理得將別人的小紙條收在筆袋裏?


    這不公平!


    秋雨攜著風,吹得少年心中冰涼。


    女孩兒一雙眼睛猶如秋日湖麵,映出他狼狽難言的模樣。


    他喉間一片難言的苦澀,低低道:「...你還小。」


    這樣蒼白又無力的回答讓關星禾惱火極了。


    她攥著拳,問道:「那你呢?」


    「那你就比我大很多嗎?你就可以早戀嗎?」


    他啞著嗓,「我...沒有。」


    「那那張小紙條,你筆袋裏的那張,是怎麽回事?」


    他垂下眼,思索了許久,才恍惚地想到,似乎曾經在自己的筆盒裏,撿到一張寫了「謝謝你」的小紙條。


    「我不知道是誰寫的,後來也不知道丟在哪了。」


    關星禾滿腔的怒火被猛地熄滅。


    「我沒有早戀。」少年的聲音隱忍低沉。


    她怔楞。


    少女心事隱晦難言,她從沒想過,纏繞了自己幾個日夜,讓自己患得患失的小紙條,不過是他幾乎想也想不起的存在。


    她心底漾起微微的喜悅,唇角勾了勾,抬眸卻一臉認真,「那我也沒有早戀。」


    「他不過是看我沒帶傘,送我回家。」


    少年僵在原地。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連帶著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都一同晴朗起來。


    他像是瞬間死過去,又瞬間活了過來。


    女孩兒問:「那你說,什麽時候才可以戀愛呢?」


    什麽時候,我才能靠近你,走進你心裏呢?


    賀灼手指微蜷,聲音艱澀到沙啞,「十八歲。」


    少年心裏有卑劣的竊喜,慶幸還未有另一個占據住她的心。


    可他明白,等她長大,總有一天會喜歡上其他人,她的所有的溫柔的笑顏,溫軟的話語,都會毫無保留地給另一個人。


    現在,他尚且可以無恥地用兄長的身份束縛她,但等她十八歲,見過更精彩的世界,見過更多優秀的人。


    他便再也不能,也再沒有理由綁住她了。


    天空掛上一輪彎月。女孩兒眼裏像是浸潤了月光,漾出微微期待的光,「十八歲,就可以戀愛了,對嗎?」


    他無力地閉了閉眼,手指早已攥得發白,「對。」


    到時候,自己便再也沒法管她了。


    關星禾說:「那你也是嗎?十八歲才可以戀愛?」


    她急切地想用一個約定綁住他,讓自己不再那段患得患失的少女心事中迷失方向。


    所以,等到十八歲,等她長大,褪去妹妹的身份,在他眼裏不再是個需要兄長管束的孩子,自己是不是就有了一個,接近他的理由?


    快入冬了,夜晚的風格外涼。


    賀灼收了傘,低眸望向她時,有什麽晦澀難懂的情感在眼中悄悄湧動。


    「嗯。」


    女孩兒眼睛微彎,「好,那說好了,就不許食言。」


    他一顆心升起許多柔軟的無可奈何,更多的,卻是慶幸。


    慶幸起碼在十八歲前,他還可以靜靜地守在她身邊。


    多麽青澀懵懂的約定,明明是那樣可笑,可兩人都當了真。


    ~


    時光匆匆,窗外的冬青樹一年四季,都那樣鬱鬱蔥蔥。


    又是一年的盛夏,賀灼早已入了正式學籍,學校將他納作重點培養對象。


    到了高三,一切仿佛都變得緊張起來。


    老師做了一張誌願表,想要了解一下學生們的理想大學。


    「下周一交上來,填上你們想去的學校專業,先不用以自己的實際成績為標準,還有一年的時間,不管你的理想是什麽,一切都來得及。」


    窗外是燦爛的陽光,海市的夏天總是那樣熾熱絢爛。


    賀灼從學校出來時,遠遠地看見關星禾正倚在車門邊。


    驕陽將她的頭髮染成溫暖的淡金色,見到他來了,興奮地招了招手:「哥哥——」


    她眸中盛滿了九月的驕陽,像是將賀灼的整個世界頃刻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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