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卻是一雙充滿震驚的藍眼睛。


    沈陵淵的靈台也在這一刻恢復了清明,他緩緩鬆開了手。


    盜鵠不過看到沈陵淵發瘋的跑進了府,卻沒想到下一秒就看到了完完整整的師兄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醫,醫鴻?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雪歡這會子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看了看眼前的瘋子,又看了看遠處的瘋子,最後指了指自己,「醫鴻?你在說我?」


    盜鵠明顯處於一種慌亂之中,他看了看沈陵淵,又望了望行動自如的雪歡,忽的想起了什麽,上前,一把擼起男人的袖子。


    曾經斑駁的藍色紋路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們這都是要幹什麽!」


    雪歡拽過袖子,覺得這兩個人十分無理,可想要離開,卻看到了盜鵠那雙狹長眼眸中大片大片的痛苦,他心中也跟著一疼,腳下邁不開步子。


    盜鵠現在人是亂的,說的話也語無倫次,「你的毒已經解了?你怎麽來這裏?這是怎麽回事?是那個藥起作用了?」


    「那個。」


    雪歡吞咽了一口,他到底算個半吊子郎中,看著兩個可能有神經病的病人,決定先處理症狀清的。


    於是他試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觸碰了一下盜鵠脖頸上的傷痕,見人目中無神的望向他,雪歡嚇了一跳。


    雖然這傷不致命吧,但這人都不知道疼的麽?


    雪歡的喉結滾了滾,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是的,壯著膽子開了口,「這位呃,兄台。是這樣的,你之前送我的小瓶子裏裝的不是藥而是麻風散,那東西是害人的不能吃,至於我的病啊,是長興侯治好的。」


    盜鵠聞言,一把按捉住了雪歡的雙袖,「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雪歡不喜被人觸碰,他皺了皺眉,可心裏卻越發的疼痛,似乎自己無法對眼前這人生氣,他隻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道,「是長興侯解了我身上的毒,就是那個眼睛顏色很淺,很臭屁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的血的的確確與我中的毒相剋,所以我每三天飲一次他的血,昨天就已經解毒了。我本來想留在府裏打打雜回報他一下,結果他根本不留我。他告訴我,我是生殺穀的人,要我回去找親人,所以準備今日離開而已。」


    「哪想碰到了你們兩個怪人。」


    雪歡小聲嘟囔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重病患者——沈陵淵。


    見人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就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盜鵠聽過雪歡的話後如遭雷劈,抓著雪歡袖子的手也慢慢滑落,他身上再沒有一絲力量,腳下一軟,跪倒在水泊之中。


    「你這是……」


    雪歡正在遠遠的研究沈陵淵,耳邊忽然撲通一聲,他嚇了一跳,正想去拉,卻發現盜鵠鼻子通紅,竟是哭了。


    雪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對不起……」盜鵠望著沈陵淵喃喃的念著,到最後已經是哭號的狀態,不住的對著慶安堂方向砰砰的磕著頭。


    雕塑—沈陵淵的睫毛終於在盜鵠的哭聲裏動了一動,可他連頭都沒有回,張了張嘴,聲音空洞地說了一句,「你們走吧。」


    盜鵠的額頭已經血肉模糊,他覺得自己聽錯了,迷茫地抬起頭,看著沈陵淵,「你,你肯放我走?」


    沈陵淵不再理盜鵠,而是側過頭對著雪歡道,「我不知道該叫你雪歡,還是醫鴻,還是什麽的,但這個人確實是你的師弟,你想找回記憶便帶著他一起走吧。」


    「這,這,兄台,你看,我!」雪歡挑著眉毛望著沈陵淵轉身的背影,他其實是想說『你這病得不輕,得治』。


    但他不敢說。


    於是雪歡又回頭望望水裏跪著半死不活的盜鵠,又想說『他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我可不可以不帶著他?』


    可雕塑剛剛說這人是自己師弟?


    雪歡有點糾結。


    沈陵淵現在處於極度敏感的狀態,他本已經抬腳向府中走去,卻聽見背後除了雨滴再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後驟然停下腳步,情緒在這一刻終於是繃不住了,他額角青筋暴起,驀然大吼了一聲,「聽不懂我說話嗎?我讓你們滾,滾啊!」


    身後傳來雪歡驚恐的吸氣聲,緊接著傳來一陣踏水的聲音,想來是雪歡將盜鵠拉了起來。


    隻見兩人向門口跑了兩步,盜鵠驀然停下,咬著嘴唇回望著沈陵淵。


    「我自知罪無可恕。但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是你爹搶走了花樓,花樓也的確自殺在侯府。」盜鵠的聲音雖然已經嘶啞,但完全沒有減弱這句話的穿透力。


    沈陵淵隻覺得自己耳膜生疼,他雙手緊緊攥成拳,強撐著到背後再無聲息,這才邁腿,幾步踉蹌著走到一顆不知名的大樹下,扶著樹幹劇烈地喘息著。


    那道頭一次見就驚為天人的紅色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就像現在沐春閣中的花落,款款地對他行禮一樣。


    沒想到這件事竟早有預兆。


    細雨穿過樹梢打濕了沈陵淵的髮絲和衣衫,他好狼狽,還有身與心的疲憊。


    好累。


    雨不停,烏雲又卷,暗無天日。


    沈陵淵不知中了什麽邪,牽了一匹馬,頭也不回地離了侯府,衣服也沒換,全身濕漉漉的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一路狂奔,直到在城門口被巡城司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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