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從捲軸後頭露出一雙眼睛,眼尾彎彎,「怎麽,他們竟將你推來了?」


    素娥一屁股坐在兩人對麵,「沒,是我自願的。」


    坐是坐得挺痛快,可這坐下之後眼睛卻不知道該看哪裏,素娥眼神飄忽片刻,最後隻好斜過身子望窗戶。


    「老師不必擔心沈陵淵,雖然斷了幾跟骨頭但影子已經給他接好了。」


    「嗯。」


    「我也熬了幾保命的藥給他灌下了。」


    「我知道。」


    「那,那。」素娥舔了舔嘴唇不知當如何開口,猶豫之際偷瞄了兩眼,卻見沈晏清根本沒瞧她。


    素娥白眼望車廂,最後心一沉,咬牙:「那老師就不問問我有沒有別的事嗎?」


    沈晏清聞言放下了捲軸,「何事?」


    沈晏清人不理人,素娥難受,沈晏清理人,素娥更難受。


    女人嘆了口氣選擇認命,似是仔細斟酌後才說道:「嗯…學生聽盜鵠說,沈陵淵想離開你,獨自去埋骨雪山找同塵,您知道麽?」


    沈晏清:「盜鵠已經告訴我了。」


    素娥眨眨眼,迫不及待:「那,您打算放他離開嗎?」


    沈晏清不語,一雙眸子更淺了幾分,隻盯著素娥看。


    沈晏清雖然是笑著的,但他的眼睛就像野獸一般沒有感情,素娥被他盯得發毛,笑容都有些架不住:「是,是這樣的,學生想,您要是不打算告訴他真相,就放他走吧。」


    沈晏清聞言一愣,問道:「你之前不是恨不得殺了他,現在怎麽還替他說話了?」


    素娥別別扭扭的吐吐小舌:「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學生覺得他也不是什麽廢物,還挺有用的,劫囚那日他…他…」


    「哎!反正,就是,我不反對您放了他!」


    小女子如素娥,救命之恩這種事臨了卻說不出口了。


    沈晏清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你不怕我放走他就找不到義父殘餘舊部的消息嗎?」


    素娥撇了撇嘴:「話雖是這麽說的,可學生一開始就沒打算對那些老頭子如何。再者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就算將這小子扔到雪山,他也不一定會走,說不準最後還是會回來找老師你的。」


    沈晏清眨了下眼,側目:「這是為何?」


    素娥抬眸回望著沈晏清,一雙杏目靈動:「女人的直覺。」


    -


    這趟路程比想像得更遠,當沈陵淵醒過來時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他身上蓋著一白色大氅,耳邊是火炭燃燒呲呲的聲音,眼前一賊眉鼠眼的頭顱上鑲著一條黑白相間的縫隙。


    不用想沈陵淵就知道,這人定是盜鵠。


    「你醒了!」


    「嗯。」沈陵淵扶著盜鵠起身,身上雖然不痛了,但卻感覺輕飄飄的有點虛。


    盜鵠拿出一個水袋,遞到了沈陵淵嘴邊,「你先喝點水,一會我讓驛站老闆娘給你煮點稀粥墊墊肚子。」


    沈陵淵喝了水,覺得眩暈感少了些,虛弱地問了一句:「這裏是驛站?」他這才發現盜鵠身上已經換上了冬天穿的棉襖。


    「哦。我們進了北境以後因著你的傷勢太重不能再前進,所以尋了一處驛站,等你好了我們再動身去蜀遺坡。」


    「對了,你看。」盜鵠掀開車窗簾,隻見外麵百裏開外已經能見到連綿不絕的雪頂高山。


    沈陵淵頭一次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象,那雪山白得耀眼,就像他拽著壯漢下馬車時,沈晏清身上披著的那件狐裘。


    「狐裘。」手上觸感柔軟之至,沈陵淵一怔,低頭一看,正是沈晏清身上那件!


    馬車,壯漢,雙斧。


    記憶回歸,沈陵淵卻慌了,「我昏迷多久了?沈晏清,沈晏清呢!」


    沈陵淵說著就掀開狐裘,起身向外沖,可惜這些日子全憑盜鵠一勺一勺參湯吊命,腹中空空還不等站起身就又倒下了。


    「哎呦我的祖宗!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盜鵠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將人又扶回床上之後,連忙說道,「你趕緊躺下,放心吧!侯爺什麽問題都沒有,俺們一車人都沒事,就你一人摔成了八段。主要是咱們這次人太多了所以沒住在一起,為了讓你清靜養病,侯爺帶著別人在另一個客棧住著呢!」


    「也不知道恨不得沈晏清死這句話是誰說的。」


    盜鵠抽抽著一張臉嘟囔著,將沈陵淵上下檢查了個遍,確認這人沒再摔骨折後才鬆了口氣,「陸洄啊,我現在就出門叫侯爺來看你,順便叫老闆娘給你煮碗粥啊!」


    沈陵淵這會也冷靜了下來,他知道若是沈晏清出了什麽事自己也是活不了的。


    正想問問當時是誰救了自己,就聽到要叫沈晏清,沈陵淵呼吸一滯:「等一下。」


    沈陵淵叫住了盜鵠。


    盜鵠回首,「又怎麽了祖宗!」


    沈陵淵勉強笑了笑,「不必叫沈晏清了,我,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


    盜鵠看著沈陵淵蒼白的麵容,叒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誰讓你是病人呢!」


    半月後。


    沈陵淵的底子不錯,再加上素娥日日送來的十全大補湯,這些天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連下了幾天的小雪初停,沈陵淵早早地起了身,穿上盜鵠準備了好幾日的藍色對襟夾襖,頭戴一頂獸皮帽,一根布腰帶將多餘的內襯收進連皂色長褲,腳上登了一雙長靴,整個人看上去與北境的青年人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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