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她的鎧甲。


    雲翩翩將臉上的血跡,擦到蕭長淵的龍袍上。


    這粘稠的液體,像是硫酸一樣,侵蝕著她的明媚,腐蝕著她脆弱不堪的心。


    她覺得這些血跡好像越擦越多了。


    雲翩翩害怕得流淚。


    她睜著一雙淚眸,仰頭向蕭長淵求助。


    「夫君,我不要這些血……」


    蕭長淵聽到了她語氣裏的恐懼。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抬起手,用袖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擦去她臉上的血跡。


    雲翩翩緊張地問道:「擦幹淨了嗎?還有沒有?」


    蕭長淵看到她那雙濕潤的杏眸裏,溢滿了恐懼跟慌張。


    心中暗暗有些後悔。


    方才他不應該那麽衝動地當著雲翩翩的麵殺人。


    他應該先蒙住她的眼睛,應該先將她帶到幹淨的地方之後,再來處置這隻螻蟻,但方才他被憤怒沖昏了頭,他忘記了他的翩翩如此膽小,忘記了她害怕看到人類的血跡。


    當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隻想殺死眼前這隻想要欺負雲翩翩的螻蟻。


    他忘記了雲翩翩的感受。


    是他做得不對。


    真是該死。


    蕭長淵薄唇微抿,說道:「朕帶你去洗臉。」


    雲翩翩紅著眼眶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蕭長淵攔腰將雲翩翩橫抱起來,帶她走出瀰漫血腥氣息的陰暗小巷,雲翩翩眼睫輕顫,安靜地窩在他的懷裏,一隻手緊緊地攥著他胸前的衣襟,另外一隻手,不住地擦拭臉上的血跡。


    布靈布靈跟在他們的身後。


    將士們剛趕到巷口,便看到蕭長淵懷裏抱著一個纖柔的女人,從陰暗的小巷子裏緩緩走了出來。夏日明媚的天光,落到帝王冰寒如玉的俊臉上,宛若遙不可及的神祇降臨。


    將士們下意識地低頭,迅速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望向他抱在懷裏的女人。


    他們可以猜到,這個女人就是他們的皇後。


    蕭長淵為了找皇後一夜都沒有合眼,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陛下愛極了他的皇後,蕭長淵隻是因為從皇後的口中知道了楚毅的名字,就活生生地在睿王的登基大典上打死了楚毅。


    將士們生怕他們會在皇後的口中擁有姓名,步楚毅的後塵。


    他們紛紛將腦袋深深地埋到胸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惟恐引起了皇後的注意。


    雖然他們不認識皇後,但皇後在他們眼中,已經成為了黑白無常的化身。


    她念了誰的名字,誰就得死。


    簡直比閻羅王還要恐怖。


    雲翩翩窩在蕭長淵的懷裏,嘩啦一聲,她聽到眾人跪地的聲音,抬起眼眸,向將士們望過去,他們好像很害怕,她看到好幾個人的臉上都流出了冷汗。


    心中有些莫名。


    她隻當他們是在害怕蕭長淵。


    畢竟蕭長淵是個嗜血成性的暴君。


    沒有人會不怕他。


    雲翩翩收回了視線,專心致誌地擦拭著臉上的血,將臉頰都快擦破了皮。


    蕭長淵看到她的動作,微微皺眉,將她抱到馬背上,他翻身騎了上去,將雲翩翩撈在懷裏,一手握住了韁繩,一手攥住了雲翩翩的雙手,低聲道:「不準擦了。」


    雲翩翩聽到了他聲音裏的冷厲。


    嚇得脖子瑟縮了一下,臉色蒼白如雪。


    她淚盈於睫,眼睫輕顫地說道:「我、我不擦了。」


    蕭長淵寒下俊臉,攥緊韁繩,夾了夾馬背,騎著駿馬將雲翩翩帶走。


    布靈布靈緊隨其後。


    將士們紛紛跟在他們的身後。


    到了客棧,蕭長淵讓人備了熱水,捏著雲翩翩的下巴,親自幫她擦拭臉頰,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在擦拭一個精美的瓷器,他全神貫注地擦了很久,直到半絲血跡都看不到了,他才放下了手中濕熱的毛巾,對雲翩翩說道:「翩翩,擦幹淨了,現在你的臉上沒有血。」


    雲翩翩不相信,跑到銅鏡前照了照鏡子,看到臉上的確沒有紅色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蕭長淵抱著雲翩翩下樓,走出客棧,客棧外麵跪滿了人,所有人都將腦袋埋到地上,蕭長淵將雲翩翩抱放在馬背上,翻身上馬,將雲翩翩摟在他的懷裏,握緊韁繩,騎著駿馬回京。


    布靈布靈跟在了兩人的身後。


    眾將士們浩浩蕩蕩地向京城行去。


    從思山縣到京城,馬車需要三個多時辰,但快馬卻隻需要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後,眾人抵達京城,蕭長淵直接帶雲翩翩回宮。


    皇宮門口早已跪滿了烏泱泱的宮人,劉順得到消息後,提前派人備好了皇輿,在皇宮門口等候蕭長淵回宮,宮人們跪在地上,蕭長淵的駿馬抵達時,眾人山呼萬歲。


    「恭迎陛下回宮,恭迎皇後娘娘回宮。」


    雲翩翩聽到他們的聲音,從蕭長淵的懷裏抬起頭。


    她看向這群宮人,然後抬起眼眸,望向這座巍峨宏麗的皇宮。


    雲翩翩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氣短。


    朱紅宮牆,金色琉璃,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籠,緩緩向她打開籠門。


    而她是一隻插翅難飛的籠中雀鳥。


    再無逃脫的可能。


    蕭長淵將雲翩翩抱到皇輿上,宮人們抬著皇輿,向皇帝的寢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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