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漬已被大雨衝刷的幹淨,重新恢複了潔白無垢的模樣,就像一起帶走了唐司玨存在過的證據。


    沈慕白站在半山腰回身望去。


    空空蕩蕩的夜景,晚風呼嘯,腳下是腥風血雨的修仙界,沈慕白閉了閉眼,想起楊懷臨死前瘋癲的模樣。


    “你將會在你二十歲那日被咒殺。”


    無憑無據的一句話,倒像個懷疑的種子,深深紮在她心中了。


    *


    “都是我不好,”明雪坐在床邊,懊惱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你剛剛蘇醒本來就體弱,我還說那些刺激你的話,你的傷又重了。”


    沈慕白躺在床上,無所謂道:“不必在意,若不是你我還真見不上我師兄呢。”


    聽她這麽說,明雪咬了咬唇瓣,為難道:“還是謹言些吧,他……已不是你的師兄了。”


    本就不在意這些身外之名,沈慕白便也懶得回答她。躺在床上,扔在回想著與唐司玨最後離別的場景,隻覺心中激蕩眼前迷蒙,又要哭出來了。


    沈慕白問道:“你可知雲仙學會是什麽?”


    明雪點點頭:“知道啊,那不是人人都向往的學會嗎?”


    “修仙界為提高修士們成仙的幾率,每百年便會舉辦一次雲仙學會,全修仙界各個宗門的弟子都會前往進行大比,最終獲勝的前十名得到雲仙學會的資格,接受各位大能們的親自教學,後進入太古秘境找尋機遇。”


    “太古秘境?”


    “那是一處仙者留下來的秘境了,聽聞裏麵有仙人的殘魂影魄,所以人人都向往進入雲仙學會,被前輩指導武學不說,還能在秘境中尋得機遇,為往後的飛升是最好不過了。”


    真看得起她啊。沈慕白心想,全修仙界所有宗門道派弟子前十名,是在說她這個廢人嗎?


    如今自己靈力盡失,還與她相逢在雲仙學會,如今距離大比不過五年時間,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沈慕白正惆悵著,突然想起沐屏在仙都說過的話。她問道:“司致還在宗門裏嗎?”


    “怎麽好端端想起他了?你們不是彼此都看對方不爽的嗎?”明雪疑惑道,“他眼下是還在清月宗,不過過幾日便要離開了吧。”


    “去哪裏?下山曆練?”


    “不是,潮靈海城就要開啟了。聽聞此次現世的是一本絕世的體修秘籍,掌門便派掌教師兄代替三清派前往了。”


    沈慕白聽到熟悉的名字,從床上坐起:“潮靈海城?我那顆珠子是不是就從那裏出來的?”


    明雪啊了一聲:“是聽聞上一次開城的寶物是一顆明珠,聽聞比肩日月光輝,竟是在你這裏?”


    想起自己在秘境之中丁點修為靈力都沒有的狼狽,沈慕白思慮一會,道:“明雪你覺得,我修體術怎麽樣?”


    “你不會是想跟著司掌教修行吧?”明雪驚道,“司掌教訓起人來最是無情,好多男子都堅持不住的,況且體修重塑骨肉最是痛苦,你做什麽受那份罪?”


    明雪皺著眉頭:“反正你法寶靈丹應有盡有,做一個快樂的小仙子不就好了,左右在宗門內無人敢動你,幹嘛這麽拚命?”


    是啊,做一個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廢柴不好嗎?


    沈慕白想起幻境之中師兄滿臉是血的模樣,心下盡是後怕,她不想再體會那種孤立無援的無助感了。


    再者說了,宗門內此刻還有位竹林中的黑衣男子在虎視眈眈著,誰知道這個要命的炸彈什麽時候會爆炸,再加上季槐那格外讓人在意的話,沈慕白淡淡道:“還是變強吧。隻有力量不會背棄自己。”


    左右是個向上的好想法,明雪也不好說什麽:“若是你定主意了,最好現在就去找司掌教說吧,我們明日便要啟程了。”


    “你們?”沈慕白疑惑道。


    “是啊,我沒跟你說嗎?”明雪解釋,“我大師兄臨時有事,便派我隨司掌教一同前去,好為他及時診療。”


    *


    薄霧間,竹林中。


    男子靜默坐在石桌邊,飲著杯中的淡酒。


    “我明白你的意思,”男子放下酒杯,淡淡道,“可她一介連神魂都不齊全的孩子,能起多大的風浪?掌控她不過翻手之力,有什麽可急的。”


    空中的聲音像是被他氣到,凝滯了片刻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小心行事總不會出錯。”


    “出不了差錯,”男人連眼睛都懶得抬,語氣懶散,“不過五六年光景,又是個廢人,能出什麽大問題。”


    聲音見他傲氣的樣子,怒道:“你就是不肯了?”


    “沒有那個必要。”男子聲音淡漠,“之前你說沐屏會壞事,我便將他送走,楊懷有問題,我又將他趕盡殺絕,如今心患盡除,你還是不放心,怎麽,天道盡是你這輩膽小如鼠的嗎?”


    “嗬。”冷笑了一聲,語氣滿是嘲諷,“你們果真是,狂妄自大。”


    *


    “你剛剛說什麽?”


    沈慕白站在雨中,神情堅定:“請司掌教帶我一起前往潮靈海城,弟子願跟隨掌教修習體術。”


    司致冷冷一笑:“怎麽?在秘境之中發現自己是個廢柴,害怕了?但我話說在前頭,就你這個嬌縱性子,我怕你可堅持不住。”


    “師兄說的是也不是,”沈慕白冷靜為自己解釋道,“我會想來學體術,確實是因為此次秘境,但我可不是害怕。”


    沈慕白直勾勾地與他對視,兩眼有神,語氣鏗鏘:“我是為我自己不想再經曆見死無法相救的無力感了。我不怕死,唯獨怕愧疚。我怕將來的某一天,蒼生大義再一次擺在我麵前,我仍然無能為力。”


    “我珍視我擁有的一切,我不想失去他們,我也想用自己的手保護他們。”


    “話說的倒是漂亮,”司致反手便關了院門,站在院內衝沈慕白喊道:“那你便在門口跪著,讓我看看你的決心吧。”


    雖然知道與這位師兄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他一定會為難自己,沈慕白歎了口氣,直挺挺地在雨中跪下,沒有想到是個如此有個性的。


    連著淋了兩場的暴雨,沈慕白意識已經有些昏沉。一時支撐不住,手掌撐著地麵時,她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雨聲微弱,頭上不再有雨滴墜落。沈慕白抬起頭,正望向顧崇雲一雙複雜的眸子。


    他執著一把傘,替她遮住雨水,聲音晦暗:“你在這裏做什麽?”


    “你跪在這裏,是想讓司致教你體術?”


    沈慕白重新跪直,認真道:“我神魂殘缺,無法吸收靈力,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變強的法子了。”


    顧崇雲抿緊唇角,執傘的指尖都泛白:“我說了,此次隻是一次意外,我會永遠護著你,讓你一輩子都平安順遂的。”


    “可我不願意。”沈慕白目視前方,麵無表情道,“我不願意隻是受你的保護,我不要看著別人因為保護我而受苦,我如今身處修仙界,旁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舊傷終是複發,沈慕白眼前虛晃起來,即便是失去意識了,也依舊跪的筆直。


    在失去意識不到兩秒,眼前的院門便開了。


    司致抱著胳膊輕笑道:“我倒是看錯你這個師妹了,是個有意思的。”


    見顧崇雲冷冷看著自己,司致挑眉:“怎麽,你自己管不好你師妹,便將氣往我身上撒?”


    “你這反應,是同意了?”


    “為什麽不同意,聽說你師妹在秘境之中舍己拚死對戰楊懷,”司致嘖嘖稱奇,“倒真是我看走了眼,我當初以為你們宗門養了個廢物,如今看來,你們倒是撿到寶了,如此堅毅的性子,我們宗門那些弟子怕也是不及她。”


    顧崇雲忍著怒意:“此次潮靈海城,人多眼雜,萬一……”


    “你不能護著她一輩子的,顧崇雲,”司致抬起眼,帶了幾分認真的模樣,“你在害怕?你害怕什麽?害怕你師妹變強?還是害怕她走出宗門,去更廣闊的天地?”


    其實顧崇雲自己也心知肚明,師妹此次態度堅決,反倒自己一再阻撓倒平白怪異。他歎了口氣,將昏厥的師妹抱起。他看著懷中的師妹,滿臉愁容。


    “算了…隻願萬事如意吧。”


    作者有話說:


    下章開新劇情,潮靈海城走起~


    第39章 、季仲野


    傳聞世間有六道, 人,鬼,神, 仙,妖, 修。


    與修士飛升成仙不同,九重天上神位稀缺,並且從出生那刻便是命帶的神胎。


    各神職主管六道世界,時不時地也會派下靈器珍寶慰藉終生。而潮靈海城, 便是每次異寶現世之地。


    潮靈海城往日皆是隱居, 若非有寶物平常之日不見蹤跡, 任何人都尋不到在何處。隻有代旨神意的海城城主通過占卜參破旨意, 才會重現於海底,為修仙界帶來福澤珍寶的指領。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煦煦春日,潮靈海城再一次現世, 引得無數宗門前往。


    “可這次不是聽說是一本體術秘籍嗎?”茶館中有人在此歇腳,閑聊著修仙界此刻發生的種種大事,“各門各派中, 專修體術的怕也隻有三清派的清月宗, 與歸元宮吧?怎麽去了這麽多人?”


    坐在一旁的閑客搖搖頭:“潮靈海城, 那是個什麽地方,那可是在這修仙界除了步仙梯外唯一可以跟神界掛上鉤的地方。不說那代行神意的城主了,就是裏麵小小的侍女, 那也是靈識過人, 帶著一分神骨的。”


    那人嘖嘖咂舌道:“那樣的地方, 必定靈氣濃鬱, 奇珍異寶數不勝數, 就算得不到此次的秘籍,去走一走說不準還能撞上些機緣。如此盛世,自然是人人都想摻一腳。”


    午後的茶館熱鬧的很,多得是修為低微,去不了那傳說中的海城,在此刻閑聊過幹癮的。畢竟開城的消息早已散布天下,這麽多天過去了,有心的人自當是早便到了,哪還在這樣一個偏遠的鎮子喝茶呢。


    老板見日頭正落下,正想著關門,一柄巨傘自門縫間飛來,直直擦過老板耳畔,深深插進他身後的牆壁。


    那一柄傘鋒利萬分,倒不像是獸骨,更像是泛著刺骨寒光的利刃,也沒有傘麵,隻是一柄傘骨,更顯冷意。


    夕陽餘暉下,沈慕白風塵仆仆,滿頭大汗。可以說是跌進了茶館,拍下幾顆靈石。


    老板這才反應過來,摸了摸滾燙的耳尖,冷汗淌了後背,連忙給她上茶。


    一連摸爬滾打連走了十幾裏地,終於給她看見活人了。


    冰涼甜意的茶水溫度正好,沈慕白口幹舌燥,活像個旱死鬼般一杯接著一杯。


    “嘖嘖嘖,這家茶可是上好的春日毛峰,這哪來的野丫頭,牛嚼牡丹般不知禮數。”


    “咚。”沈慕白重重擱下茶盞,麵無表情地抽出深陷入牆壁中的泠骨傘,帶出一道鋒利的藍光,直接削下那位說閑話之人半拉發絲。


    尋常美人執傘,無非是些紙傘,半遮芙蓉麵透著盈盈風情。哪像眼前這女孩子,一手的袖子被挽到肘尖,一手扛著巨大鋒利的骨傘,沉沉地壓在肩頭,眉宇間盡是戾氣,隔老遠便能感覺到肅殺的氣息。


    “不好意思啊,”沈慕白神色淡淡,倒是沒看出有什麽抱歉的,她一本正經道,“沒拿穩,失誤失誤。”


    沒拿穩?那柄不知道多沉的骨傘被她單手輕而易舉地拿上拿下,一看便知是在扯謊。可誰也不敢多說什麽,他們這些經常在此喝茶的散修最是明白什麽樣的人能得罪,什麽樣的人看著就是避世的不好惹的。


    就像這位女孩般,年紀小小,眼神底透出的那股子狠勁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沈慕白問道:“此處離弱央海還有多遠?”


    果不其然。所有人心生敬畏。弱央海,便是此次潮靈海城現世的地方了,果然又是一個途經此處前往海城的修士。


    老板恭恭敬敬回答:“回仙子,此處離弱央海還有四百八十餘公裏。”


    ……淦。沈慕白麵露微笑,心底把司致罵了個狗血淋頭。


    臭司致大狗比!等她走到潮靈海城,人家都tm結束重回海底了吧!能不能不要這麽看得起她啊她兩條腿是肉做的啊!!


    見沈慕白笑得滲人,老板戰巍巍道:“仙子還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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