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綺羅那雙杏眼始終沾染一抹淺淺的笑意,如今似稍有些許異色,卻是一閃而沒。


    寧師姐啊——


    隻聽寧音這麽說著,她卻緩緩抽處了自己佩劍。那是一把淡青色的劍,劍柄有泉心二字。


    伴隨寧音玄力逼入,劍氣縷縷浮動,劍花頓生。


    九朵無形劍花凝結,引動周遭氣流,片片樹葉落下,更被這些劍氣生生攪個粉碎。


    在場天璿峰弟子的眼睛更不由得一亮!


    寧音此舉,更也是一種證明自己的手段!


    唯煉出九朵玄花,方才能生出如此劍花。寧音師姐的實力,似更在眾人以為之上!


    縱然靳雪煙早被用藥堆在小仙人階位,可這一刻卻是生出了狼狽之感。


    寧音師姐這是什麽意思?


    但誰都能猜測寧音是什麽意思。


    就像紀綺羅之前已經窺探出寧音有九朵玄花的實力,隻是人前並不如何展露罷了。


    如果寧音不願意,她可以繼續隱藏自己的這份實力。


    她甚至不必說出來,免得遭受道德譴責。


    畢竟紀師妹在這兒凶猛極了。


    不過寧音居然還是說出口,甚至說一句她願意。


    她說願意,就已經不算做戲了。一個修士若肯失去修為,那麽再得稱讚,也不會有什麽前程。


    靳雪煙當然也是這麽想,所以如今靳雪煙好似挨了一記重拳。


    隻見寧音已經輕巧跪下,她輕輕抬起了臉孔,臉上隻有堅決。


    “師尊,徒兒當年一家被匪徒追殺,是師尊救下徒兒,甚至為我報仇。故而在徒兒心中,師尊一直是我的恩人。”


    “但寧音絕不是因為報恩才甘願奉獻,是因為寧音覺得,隻有師尊活著,方才能夠帶領天璿峰度過危機!”


    “徒兒一向低調,故而沒有人知曉我是九朵玄花。所以今日徒兒主動展露修為,更說明這件事是心甘情願,絕沒有半點脅迫痕跡。那麽天璿峰也不會沾染半點壞名聲。”


    “再者,就算這樣,寧音也並不覺得自己沒有前程。隻要身軀無損,沒有修為,徒兒也可以重新再來。”


    “而我願意這麽做,隻因為在我心中,天璿峰比什麽都重要!”


    寧音大聲說出這些話,她說得有理有據,更是思慮周詳。


    也就這麽瞬間,寧音就什麽都考慮到了。


    在場天璿峰弟子都聽得熱血沸騰,有人眼眶更是禁不住紅了。


    本來寧音這個師姐就很得人心,如今她的個人形象更是攀上了頂峰。


    靳雪煙瞧著那些熾熱的目光,心裏也是一陣子恍惚。


    任是她想破腦袋,也沒覺得寧音真能從這件事情中得到相應的好處。


    難道,寧師姐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了天璿峰?


    不,絕無可能!


    可是若是真是如此,豈不是把自己生生比下去。


    平時她口口聲聲說尊敬師尊,甚至為了修複斷明空處處奔走,但現在自己卻推開紀綺羅的手,根本沒有絲毫犧牲的想法。


    她忍不住遷怒紀綺羅,這些肯定便是紀綺羅算計好的!


    靳雪煙吃力的想,哪怕是從前的靳雪煙,也不會做這樣子的選擇的。


    寧音,唉,寧師姐,她卻肯這麽做。


    靳雪煙越想,心裏麵越不是滋味,越覺得是打了自己的臉。


    冰華長老眼裏卻透出一抹歎息,然後他輕輕說道:“阿音,這件事情你提也不許提了。你也好,本峰其他弟子也好,我都絕不會答應。若我肯用弟子血肉彌補自己的錯誤,還是你們敬佩的一峰之主?我還配讓人尊重?”


    “我在此下令,從此天璿峰誰也不可提及此事,這是一峰之主之令,峰內弟子不能違逆!”


    寧音顯然還想要再勸,卻是被冰華長老生生封住了口。


    寧音臉上也是不覺浮起了悲切之色。


    在場天璿峰弟子也是心生悲意。


    憑心而論,冰華長老不算個修為很出色的峰主,卻算個十分令人敬重的峰主。


    就像寧音說的那樣,天璿峰本來有一個很好的氛圍。


    而這一刻,靳雪煙卻禁不住恍然大悟了!她仿佛想明白了什麽一樣,突然想通透。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這個世上果然隻有套路,而沒有什麽真情。


    寧師姐,哼,寧音!她根本就是假惺惺。


    寧音說得那麽好聽,可是根本就是做戲。誰不知道師尊的為人呢?冰華長老是個老好人,又怎麽會讓自己名下弟子這般犧牲?


    寧音大義凜然說犧牲,但是一定會被冰華長老所拒絕。


    可是這樣一來,她就能博得師尊喜愛,又一定能讓同門生出好感!


    嗬!咬人的狗是真不會叫啊。寧師姐是籌謀多久了?


    不知為何,靳雪煙內心深處也禁不住鬆了一口氣,仿佛也得了解脫。


    然而她卻不願意承認,這世間不是什麽東西都是戲精和套路的。


    若一切皆可套路,若是如此,為何之前靳雪煙自己不肯玩這個套路,順勢賺賺名聲?


    靳雪煙卻不敢深思。


    現在靳雪煙已經說服了自己,既然如此,她又怎麽願意去繼續多想呢?


    如今靳雪煙隻是恨。她已經認定這是個很大的陰謀,寧音早就勾結紀綺羅了。


    今日紀師妹前來,她的諸般手段就是扶寧音上位。


    全世界都是她的敵人。


    靳雪煙拚命壓著自己心口的酸意。


    冰華長老卻禁不住深深看來靳雪煙一眼。


    在這之前,靳雪煙本是他最寵愛的徒兒。


    然後冰華長老開口:“雪煙,你隨我來吧,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一說。”


    冰華長老看著容色平和,也不是什麽心存怨懟的模樣。


    剛才靳雪煙的表現顯然很自私,但是冰華長老卻似沒有生氣。


    看來靳雪煙的表現並沒有激怒冰華長老。


    就連靳雪煙也是微微一怔,生出些慚愧之色。


    唉,天璿峰別人也不必說了,自己確實對師尊有愧。


    冰華長老已經轉身向內院而去,靳雪煙也是匆匆跟上。


    在場的天璿峰弟子內心都有些不是滋味。


    靳師姐都這樣了,峰主還是態度和藹,未免有些不公平。寧師姐肯這般付出,峰主也不肯多誇幾句。


    不過若是說起來,靳師姐確實一直很得冰華長老喜愛。


    如今冰華長老壽歲不久,自然更盼望自己疼愛的後輩多陪陪自己,那也是人之常情。


    紀綺羅倒是笑了笑,她忽而想明白了什麽,也明白了一些東西。


    隻能說按照紀綺羅的判斷,冰華長老這個天璿峰峰主心內有數得很。


    不過靳雪煙內心想法也跟那些天璿峰弟子差不多,此刻暗暗有些竊喜。師尊果然還是偏愛自己的!


    就像梵行止偏愛自己,冰華長老也是一樣。


    師尊有時候把自己當成女兒,這些靳雪煙也不是沒感覺。


    現在自然也是一樣。


    哪怕自己傷了師尊的心,她也仍是有分量。寧音百般討好,可也總是不如,這彼此間總是少了些親昵。就好像掌門以前兩個徒兒,哪個不是將梵行止奉若神明。


    可特別的那個人,卻隻有自己一個。誰不會喜歡這樣的特別呢?


    想到了這兒,靳雪煙的心情總算是好了許多了。


    天璿峰四季如春,內庭的鮮花更是開得十分嬌豔。


    這裏對於靳雪煙而言是熟悉之處,故而靳雪煙也是放鬆了幾分。


    想到了寧音方才的殷切,靳雪煙心口更好似被輕輕刺了一下,透出了些說不出的刺痛。


    她耳邊卻是聽到冰華長老安撫:“紀師侄說的那些話,你也不必如何放在心上。我是個將死之人,為什麽要讓朝氣蓬勃的花兒為我枯萎。人之壽歲有限,更不用令青娥為我延命。”


    靳雪煙失聲:“師尊!”


    她想不到冰華長老對自己寵愛如斯,心眼兒又活泛起來。


    可她卻沒看到冰華長老眼底深處那麽失望。


    靳雪煙卻禁不住想,是了,若是師尊讓青娥醫治,豈不是顯得親近紫宮府?師尊一向很會為天璿峰考慮,他自然不會這麽做。


    哼,寧師姐居然還那麽說。


    靳雪煙紅著眼眶:“師尊是一心一意為天璿峰考慮,可是本峰有的人卻不那麽想。雪煙不知道寧師姐是怎麽了,今日處處親近紀綺羅,仿佛刻意討好綺羅師妹。”


    靳雪煙恨不得將寧音踩到足底。


    “別人都說雪煙依順掌門,但雪煙為了天璿峰,是不會勸師尊親近掌門。因為這樣一來,就會得罪青陵仙尊。可是寧師姐呢,她隻為人前露臉,處處推波助瀾。”


    冰華長老沒有回頭,隻是靜了靜。


    然後冰華長老才說道:“你是說寧音那孩子是心存不軌?”


    靳雪煙嗓音微幽:“心存不軌說不上,可是刻意做戲卻是有的。我性子直,為天璿峰處處考慮,就不會那麽會擺姿態。寧師姐那麽說話,卻根本沒有替天璿峰著想。她知曉師尊定然不允,所以故作姿態,隻為了天璿峰上下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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