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綿綿那套果然不適合我,就是不知道傅家那兩位有沒有憋著壞,從頭到尾什麽都不說,誰知道他們在計劃著什麽。”


    經任嫤這麽一提,時鹿才意識到她口中的傅家兩位進入夢境後的存在感確實不高,那位傅未晞好歹也是一級玄術師,眼睛又一直長在頭頂上,這麽低調實在不太合常理。


    說起來先前在支援任務時,李照楠提過任家和傅家有仇來著。


    想要代入角色,就必須減少自我意識的抵抗,以當事人的視角進行活動。


    分開後,時鹿單獨回到房間,在書桌前坐了很久,托著下巴傻笑,腦海中都是白先生上課時的模樣。


    獨屬於少女熱戀時的甜蜜與羞澀湧上心頭,過於飽滿的情感衝上大腦,令時鹿不由地打了冷顫。


    脫離開郭婉言的角色,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少女懷春時的戀愛酸臭味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時鹿撫上胸口,戀愛帶來的刹那悸動褪去後,隻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抬起頭,發現窗簾正敞開著,心頭猛地一跳,雙手支著桌麵站起,看到亭子旁那熟悉的身影時,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她緊咬著唇,慌忙將窗簾拉上。


    房間內的光線暗了下來,戰栗感遍布全身,她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把折疊刀,拉起袖子,將刀刃對準著手腕,沒有絲毫顫抖,劃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嘖……”時鹿一把將手上的刀扔在桌上,視線落在手腕上那冒出一點點血絲的傷口。


    傷口不到兩厘米的長度,隻是劃破了皮,痊愈後估計連疤都不會留下,但時鹿知道,這不是郭婉言第一次進行自我傷害,每到情緒積壓到頂峰時都會不受控製的以這樣的方式發泄。


    隻是她的膽子不夠大,自我了結的決心也不夠堅定,每每感覺到痛後就會選擇放棄。


    而後周而複始,傷口複原後又會添加新的傷口。


    而白先生的出現正好緩解了她積壓在內心深處的厭世的情緒。


    就如同是救命稻草一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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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夜裏十二點,洋房裏的所有人都進入熟睡,女傭小娟來到郭婉言的房間打了個暗號,隨後兩個人同時躡手躡腳地離開。


    郭太太疼愛女兒,在郭婉言很小的時候就給她安排了個年齡相仿的女傭陪玩,長大後就負責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讓郭婉言十分信賴小娟,就連那些隱秘的女孩家心事也會偷偷找她傾述。


    家裏對郭婉言的看管極其嚴格,白先生不能郭家主人同桌吃飯,私底下也不允許前往三樓,課程結束後女傭就會來把兩位小姐帶走。


    郭婉言從小就生活在這樣過度的保護當中,她之所以能夠和白先生互相表明心意,過程中多虧了小娟這位紅娘在牽線搭橋。


    左右確認無人,郭婉言小心推開畫室的門,小娟則悄悄走到拐角的牆後麵把風,她這個位置隱蔽,一旦有人靠近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畫室在二樓,向南的大窗戶正對著花園,月光打進屋內,映出一抹頎長的背影。


    郭婉言小心關上門,迫切地衝上了前,從後麵抱住了窗前的男人:“先生,快帶我離開這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令我無法呼吸的地方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郭婉言鬆開手後退了兩步。


    閉了閉眼,重新睜開眼時,眼底的慌亂全然消失,時鹿呼出口氣,抬起手戳了戳封臨初的後背:“師兄,你不夠入戲啊,後麵的台詞都接不上了。”


    封臨初轉過身,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宛如凍著一層寒霜。


    從後麵撲到封臨初身上那一瞬間,時鹿便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僵硬,凝滯的時間打破了怪異的氛圍,也讓兩個人同時抽離出角色的意識。


    “師兄你別這麽緊張,演戲都是假的啊,看把你嚇的。”時鹿緊盯著封臨初的臉看,隻可惜畫室內光線太暗,沒能從他冷淡的表情中看出羞澀。


    然而時鹿如同火上澆油般的調侃讓封臨初的麵部變得愈發緊繃。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麵對時鹿毫無半點退縮的目光,封臨初生硬地轉移開話題:“你發現了什麽?”


    時鹿見好就收,舉起手把袖子往上拉了一點,露出那條泛紅的傷口:“站在亭子那監視郭婉言的是郭先生,他的行為讓郭婉言的神經一直處於很崩潰的狀態,還會因此自殘,更準確的說是自我解脫,不過她膽子小還怕疼,割自己都不敢用力。”


    “還有就是她似乎是把離開郭家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白先生身上。”


    從郭婉言私底下的舉動來看,她很有可能患有心理疾病。


    封臨初若有所思地看著時鹿手腕上那不怎麽明顯的傷口,眉頭輕蹙了下平靜地移開視線,拿出一張對折了兩次的紙遞上前。


    查完劉姐的房間後,任嫤便提出各自回各自的房間查找線索,之後時間又被跳過一段,來到了深夜。


    時鹿接過紙後打開,紙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左下角還撕歪了一塊,缺了一小部分。


    光線被封臨初的身形遮擋了大半,導致時鹿看不清紙上的字,她往旁邊挪了兩步,背對窗戶,調整好角度讓月光直照在紙上。


    “郭太太,喜好甜食,喜歡聽恭維的話,最愛戴珍珠耳環,每天下午三點左右會到客廳小坐……郭大小姐,喜好甜食,聽到描述男女情感的詩會心生觸動……”時鹿看向封臨初,“這白先生是故意接近郭家母女的?為財還是有其他目的?”


    封臨初:“應該是前者。”


    “我懂了,他是想做軟飯男!”文質彬彬的教書是假,想入贅豪門的心機男才是真,時鹿一臉踩到屎的表情,“這人還真沒下限啊,居然連郭太太也惦記著,他不會還打著郭家二小姐的主意吧?”


    如果連十五歲的小姑娘都不放過,那這位白先生可真就是妥妥的人渣了。


    這個問題封臨初無法回答,紙上沒有白先生觀察郭馨的記錄,他的意識也沒有完全和這個人物同步。


    門栓被轉動的聲音響起,正在互訴衷腸的郭婉言和白先生齊齊一驚,扭過頭就看見畫室大門敞開著,小娟舉著雙手瞳孔渙散地站在門口,聲線顫抖:“小、小姐,怎麽辦,我好、好像殺人了。”


    “小娟,你說……”郭婉言朝小娟走去,幾步後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那滿手的血跡。


    “我剛剛在外麵把風,劉、劉姐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還說她看見小姐和白先生一塊進了畫室,我害怕,讓她不要說出去,她不肯,還要大喊大嚷,我隻是想阻止她,就拽了她一下,誰知道她就撲倒在了地地上,然後就不會動了。”小娟無助地抓著郭婉言的手臂,瞳孔擴張,“她流了好多血,小姐,她會不會死了啊!”


    “隻是摔了一跤怎麽可能會死。”郭婉言下意識看向白先生,眼眸中噙著淚水,想要得到他肯定的附和。


    然而白先生冷著臉,並沒有給予任何安慰:“先去看看。”


    劉姐摔倒的地方就在畫室旁邊,三人走過去一看,人正躺在地上,昏暗的光線照在她身上,雙眼緊閉,額頭血肉模糊,近乎整張臉上都是血。


    郭婉言險些驚呼出聲,她顫抖著往白先生身上靠,不知所措地攥著他的衣袖。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把她翻過來就變成這樣了。”小娟抽泣著,“我想用手壓住傷口,可血卻咕嚕嚕往外冒,根本止不住。”


    白先生從容地走了過去,先是探了下劉姐的鼻息,又去尋找地上的血跡,光線很暗,他確定了好一會兒才撿起一個小蘸碟。


    蘸碟是倒扣在地麵上的,底部一圈沾滿了血跡:“人還有氣,她是摔倒時磕到這上麵才昏迷過去的。”


    時鹿走了過去,就著他的手看了一眼,又去摸劉姐的口袋,從裏麵掏出另一個同款的蘸碟:“看來她是趁著半夜跑出來偷東西,大概是跟小娟推搡的過程中掉了一個在地上,摔倒的時候又正好磕了上去。”


    封臨初沉默地看著時鹿,似乎是在用眼神提示她出戲了。


    “師兄,你自己全程都不在戲裏,白先生隻是一個教書先生,他怎麽可能怎麽淡定地檢查劉姐有沒有死。”時鹿把手裏的蘸碟塞回劉媽口袋,“你人設都崩沒邊了,怎麽還能要求對手不出戲呢?”


    “喂喂,你們怎麽還聊起來了,我好不容易醞釀出的眼淚都憋回去了。”任嫤插著腰抗議,“這種時候就別打情罵俏了好嗎,拿出點演員的專業精神,一遍過ok?”


    時鹿無奈看她:“其實我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後續都浮現在腦子裏了。”


    任嫤看了眼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我好像也知道後續發生了什麽,要不我們對對詞走個過場。”


    時鹿點頭:“行,走個過場。”


    “過過過,都知道後續劇情還瞎折騰啥啊,直接下一場戲!”柳星予噌地從地上坐起,齜牙咧嘴道:“我的腦袋是真的傷了,真的疼!麻溜的轉場!”


    任嫤:“……”


    時鹿:“……”


    這位傷員可真著急,自個就支楞起來了。


    擔心幽會的事情暴露,他們不敢聲張,也不敢給劉姐找醫生,郭太太和家裏的傭人幾乎每天都會到郭婉言的房間,白先生那邊也會有人打掃,三人中隻有小娟的房間不會有外人進去。


    在白先生的提議下,他們把劉姐搬到了小娟的房間裏麵藏著,計劃先用外傷藥處理額頭,等找到機會再把人送出去治療。


    小娟笨手笨腳地幫劉姐把傷口包紮好,郭婉言和白先生則去清理了走廊上殘留的血跡,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三人一夜未眠,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隔天中午,郭太太找不著東西大喊劉姐,洋房裏的眾人這才注意到整個上午都沒見到人,有人到她房間裏去找,發現床單被擼了,地上還掉了好幾樣房子裏丟失的小東西。


    所有傭人將裏外都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人,清點過後,他們才發現不僅廚房丟了東西,太太小姐的首飾也少了好幾樣,所有失竊的東西裏麵最貴重的就是放在客廳架子上那巴掌大的古董花瓶,平日裏好吃懶做的劉姐總是愛不釋手地捧著它擦,之後便有人說,她是偷了洋房裏的東西,趁夜跑了。


    小娟作為找人的傭人之一,在郭婉言和白先生的掩護下,沒有人發現劉姐藏在她的房間裏。


    郭婉言太過害怕,至那以後經過小娟的房間都要繞開走,大約過了一周左右,在她的撒嬌下,郭太太在家裏舉辦了一場舞會,傍晚時分,趁著車輛進進出出,小娟便以出門辦事為借口把劉姐運送了出去。


    劉姐的事情過去大概一個多月,郭婉言重新開始在私底下和白先生偷偷幽會,得到了定情信物懷表,享受著愛情和道德的雙重快感。


    悄悄關上門,郭婉言邁著輕快地小步在房間裏轉圈,裙擺帶起好看的弧度,不自覺地哼唱起來。


    一股突如而來的臭味令她停下腳步,她用力嗅了兩下,尋著味道走到床邊,那股臭味愈發濃烈,床鋪中間凸起了一部分,像是躺了個人。


    被子裏塞的是枕頭,離開房間前郭婉言特意做的掩飾,預防有人突然到她的屋裏,用來蒙混過關。


    臭味似乎就是從床上散發出來的,遲疑了一瞬,郭婉言還是伸出了手,抓住被子的一角,一把掀開。


    被子底下的不是什麽枕頭,而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劉姐的屍體,郭婉言想要尖叫,一隻手從後麵伸出捂住了她的嘴。


    “小姐,她太臭了,藏在房間裏害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小娟臉上帶著絕望又瘋狂的笑容,“我看還是藏在你的房間吧,你的房間大,這樣就不會那麽臭了。”


    被捂住嘴的郭婉言拚命搖頭,她眼中噙著淚,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明明是被你害死的,為什麽你還能笑得那麽開心,為什麽所有罪都讓我一個人來承受!”小娟發出一陣詭異又瘮人的啞笑,像是來索命的女鬼。


    她的手越捂越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掐死眼前這個令她陷入絕望卻一無所知,每天仍舊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


    劉姐死了,在藏進小娟房間裏的第三天就咽了氣。


    麵對殺人的恐懼,小娟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隱瞞了這件事,每天晚上和屍體睡在同一個房間裏,精神逐漸走向崩潰,她開始憎恨,厭惡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郭婉言半夜跑出去和白先生幽會,她也不會試圖阻止想要告狀的劉姐,那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娟害怕得崩潰大哭,手上的力道消失,郭婉言跌坐在地上,她不知所措看著床上的劉姐,眼淚不停往下掉。


    不久後,郭婉言拉著小娟逃跑,兩個人跑到了客廳,隻覺得眼前漆黑一片,腳下忽然絆了一下,她們驚恐地回過頭,隱約看到地上有一團黑色的,像是人一樣的東西,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劉姐那張腐爛的臉,她們嚇到叫不出聲,瘋了一般往大門方向跑,可是門卻怎麽也打不開,絕望的情緒撲麵而來,兩人隻能抱著肩膀蜷縮在大門口。


    不知過去了多久,聽到腳步聲,小娟在極度的恐懼下拉著郭婉言跑回樓上,她本想將屍體再次藏起來,可回到房間才發現,劉姐的屍體不翼而飛了。


    “臥槽!”發現屍體消失的同時,任嫤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口,瞬間從小娟的意識中脫身,“這場麵還不得把兩個女孩嚇死!”


    時鹿用手背抵住額頭,努力壓製下郭婉言的意識帶給她的負麵情緒,“郭婉言本來就有心裏問題,劉姐的死給她的精神又帶來不小的壓力。”


    任嫤抹過頭上的冷汗:“我現在就是想知道屍體是怎麽不見的。”


    這時房間門打開,除了柳星予代表的劉姐,其他四人依次進屋。


    “你們下樓的時候跑步聲太響,郭老爺聽到聲音後走出門,看到了郭婉言房間裏的屍體,便喊了心腹扛走了。”傅未晞緊皺著眉頭,“這個郭老爺對郭婉言有著很強的占有欲,經常在池塘邊的亭子那裏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為了不讓她接觸異性,就把她關在洋房裏,郭家的每任教室先生待的時間都不長,而且一般都是女先生,這個白先生之所以能留下來,是因為郭太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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