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巢的手顫抖了幾下,因為端著茶盞的姿勢所以格外明顯,差點將茶水潑出幾滴來,連他自己都注意到了。


    立刻垂下頭再輕啜一口茶,掩蓋自己剛才驚慌失措的動作。


    茶水再進入口中,卻多了些濃濃的苦澀,心裏同樣是一種酸澀難言的滋味,不僅沒了山泉水的甘甜,也不比之前那麽清雅回味,原是他心裏不踏實的原因。


    鄧巢反應過來,其實蕭易安的話裏,並沒有指名道姓,他原不該這麽慌張的。


    假使沒有什麽,他被這麽一慌亂,反而顯得像是有什麽的樣子了。


    可是被人這麽突然地一語道破心事,哪裏還能夠鎮定自若,一如往昔,鄧巢看了一眼蕭易安,覺得自己的心事好似被她看穿了一樣。


    當年的桃花公主可不是這個秉性,是最容易相信別人的性格,單純不知世事,可是她的女兒怎麽如此厲害,倒是讓人招架不得,言語之間便落於下風。


    鄧巢鎮定了一下,自己既然說了之前沒有聽到過那些街坊裏大肆流傳的傳言,那麽就不能夠否認,不論蕭易安說什麽也隻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自己挖的坑就得往下跳。


    他斟酌了下,然後開口說:「公主切勿不可輕信這種傳言,現如今人心敗壞,就會傳出這種來路不明的謠言來,故意挑撥關係,無故挑起事端,在這背後胡亂散播流言的人,真是可惡!」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為了擺脫蕭易安話裏的指責,鄧巢隻能眼也不眨的在言語裏把自己罵進去了。


    蕭易安知道他識趣,在片刻的慌亂之後,很快又恢復到了平時鎮定的模樣,而且對自己剛才的指桑罵槐不再介意。


    她說:「我就知道,這樣的人居心險惡,手段陰險毒辣,肯定不是不存在於咱們這些人之中的。塗驥雖然行事死腦筋,但是不會做出這種不忠的事情,玉娘就更不用提了,她最是重情重義了,當然更不會有這種陽奉陰違的心思。」


    頓了一頓,那一雙燦若明星的眸子,直接盯著鄧巢,直看得他起了雞皮疙瘩。


    「至於你鄧大人是個會聰明便宜行事的,當然也不會做這種事。可想而知,流言本就是無根無據的事情,被刻意編出來害人的,隻不過大家傳來傳去,反倒是漸漸的信以為真了。」


    鄧巢心裏「咯噔」了一下,蕭易安對自己的評價怎麽聽著就讓人這麽不舒服,明明還是暗有所指,卻說得比剛才委婉多了。


    他勉強地笑了一笑,露出一個自以為還算是不錯的表情,「公主睿智,所以說謠言止於智者,您是不會被那些傳言所迷惑的。」


    「而且咱們好不容易積蓄了這麽大的勢力,這可是多年的心血所在,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在內部互相懷疑起來,難免會生出猜忌之心,假若到那個時候自相殘殺,豈不是留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微臣在南越蟄伏了這麽多年的時間,一直忠心不改,就是難忘當年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的恩德,如今眼看到大燕江山覆滅,好不容易大仇即將得報,可不想看到又是一曲悲劇重演。」


    鄧巢回過神來,說了這麽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語,他好像真的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一心不忘舊主的模樣,單聽這番話還真讓人有幾分感動。


    鄧巢何嚐不知道憑藉這些話打動不了蕭易安,但是該做的姿態還得擺出來,他知道現在蕭易安抓不到自己的任何把柄,把姿態做足了絕對不吃虧。


    兩人現在都在揣摩對方的心理,剛開始蕭易安出其不意的將了一軍,但是鄧巢應對的不失妥當,及時用話圓了過去。


    雖然明知道他是虛情假意,但是蕭易安既然已經警告了他,嚇唬了一番,不好再繼續戳破下去了,狗急了還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一個本來就如狼似虎的東西。


    她今天隻帶了清漪和陳序兩人,如果雙方動起手來,自己這邊是要吃大虧的,思量於此,她的心內已經有了計較。


    於是說:「你說的的確有道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還留下來想要興復前朝的,一定是忠心耿耿的人,不會有這種愚蠢錯誤的念頭。如果有這種不堪的念頭,怕是會反噬自身。」


    蕭易安沒有去再去看鄧巢的臉色如何,隻是說:「今日的茶的確不錯,既然品嚐完了,我也該走了。」


    鄧巢還想假意的讓一讓,但是還沒等他開口,蕭易安又說話了。


    「還有一件事,剛才既然守衛想要搜查院落,等會兒該讓他們仔細搜一搜才是,不然這樣糊裏糊塗的混過去,倒是顯得咱們理虧一樣,好像心虛的不敢讓人檢查似的。」


    鄧巢的臉僵了一下,「公主這話說的誤了,咱們與那個慕容烈乃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怎麽會主動的藏匿他,見了麵不殺他已經是匪夷所思了。」


    蕭易安起身說:「我當然知道這裏不可能藏匿人犯,隻不過需要證明個清白。至於什麽刀槍劍戟的,你不用擔心會生出事端,我必定事先與他們打過招呼,不讓來搜查的人見到這些東西大驚小怪。」


    「再說了,你今天鬧的這一出,平白無故的動了手,行宮裏麵焉能不知道消息。本來就鬧得大了,難道你想讓整個西秦的十萬人馬來剷平了這個宅子?如今好不容易平定戰亂迎來了安定的時候,鄧大人切莫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又另外挑起矛盾,鬧得隨州城裏再次不安靜。」


    鄧巢心想,如果自己一再推讓肯定會引起懷疑,不如暫且答應,趁著時間還足夠將人藏起來。


    可總歸還是有些埋怨,於是說:「公主考慮的那麽周全了,那我還能說些什麽,自然是聽從您的命令了。下次若是他們再來搜查,我定不阻攔了。」


    蕭易安忽視了他的不滿,「你若是能聽命自然是好,將來不愁富貴,但是如果心生不敬,那後果就難以擔保了。」


    「屬下自然盡心竭力,保您的安寧。」


    鄧巢壓下心裏的怒氣,隨口說了一句應對的話,然後將人送到了門外。


    直到親眼目睹人登上馬車,那個一再警告的自己身影離開之後,才恨恨地進了前院,滿腔滿火的怒氣,這位公主氣人真是厲害得很。


    鄧巢吩咐手下說:「剛才搜查的官兵會去而復返,快找個妥當的地方,先將人藏起來,別叫人發現了他們。」


    說完,他知道事關重大,還得自己親自去做才妥帖,接著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而蕭易安坐在馬車上,本想閉目養神,但是回想剛才的情況覺得蹊蹺。


    於是對清漪說:「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鄧巢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兒,好像很擔心宅院裏會被搜查,不願意讓人翻動似的。」


    清漪說:「的確是,懟他的時候還罷了。可一提起搜查院落,他的神色立刻變得古怪了,難道這院子裏藏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蕭易安說:「他擔心有刀劍一類,惹得麻煩,這點還說得通。但是明明我已經知道了這點,自然會事先叮囑來搜查的人不必在意這點,可是他之後還是不放心,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主子,莫不是他真的把慕容烈藏起來了吧?」


    這句話卻是馬車外的陳序所問,他坐在馬車外,與車夫在左右的方向分坐。


    車夫當然也不是個普通人,名叫庾祥,是檀逸之身邊一個武功高強的親信之一,被分派了保護世子妃的安危一職責。


    不過幾日,就與陳序的關係熟稔起來。蕭易安想著這次不是什麽隱秘的行程,就帶著他一起了。


    清漪接話說:「應該不會吧,就像是鄧巢說的那樣,這前朝與那人之間確實是隔著一道深仇大恨,一見麵還不立刻將他殺了,哪裏還會幫助他藏匿。」


    「小姐,或許他是有別的什麽機密事情,瞞著不叫別人知道。」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蕭易安說的。


    蕭易安說:「他必然費盡心思瞞著,不像是有什麽好事。」


    她半掀開車簾說:「陳序,庾祥,你們兩人先不要回去了,守在那所宅院的後門那裏,盯著他們會不會將什麽東西運出去。」


    她略想了一想,補充說:「如果發現了什麽,暫且不要輕舉妄動,隻是遠遠的盯著就好。他們的人多,萬一打起來,你們兩人估計是落在下風的。我即刻回宮,向世子說明情況,調人去搜查。」


    在明麵上,鄧巢做出一副忠臣良將樣子,沒有與她正麵起什麽衝突。


    但是在私下裏,如果撞破了他的秘密,蕭易安覺得他肯定是會殺人滅口的。


    庾祥說:「去盯著倒是沒問題,隻要我和陳序聯手,遇到什麽危險應該都能全身而退。但若是我們離開了,那誰來趕馬車,將世子妃您送回去?」


    在馬車裏坐著的清漪聽到這人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忙彎著腰,探出了頭來。


    「當然是我啊!趕馬車而已,有什麽難處。」


    庾祥還有些不放心,但是陳序卻說:「你不用太擔心,她的確是會。」


    說完,轉過頭與清漪對視了一眼,好像是同時想到了什麽事情,兩人都垂下頭默契的笑起來。


    蕭易安早就習慣了兩人之間的眉眼傳情,倒是庾祥還不適應,被嚇了一跳,但世子妃不以為意,料想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在前麵找了個人煙稀少的角落,停了下馬車。


    庾祥、陳序下來,兩人如同剛才說的那樣,原路折返回去盯著。


    清漪則從車廂內找出來了一個鬥笠,擦了擦上麵的灰塵,戴在頭上,遮住了自己大半的容貌後,揚鞭趕著馬車向行宮的方向而去。


    行宮離這裏的路程不算太遠,清漪將馬車趕得又平穩又快,不一會就到了。


    馬車沒有停下,出示了令牌之後直接駛入了宮中,知道裏麵的人是世子妃之後,守衛們全部都讓開一條路來放行。


    其實外麵的傳言沸沸揚揚又怎麽樣呢,對於他們不過是議論兩句之後就罷了,無論是誰當世子妃,又關他們什麽事情,不可能當麵不敬的。


    見到檀逸之後,蕭易安將今日的事情說了,然後建議他派些人去那座已經荒廢的宅院裏好好搜一下。


    至於藏匿慕容烈,蕭易安覺得不太可能,隻不過他覺得鄧巢如此隱瞞肯定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或許正是有別的見不得人的計劃。


    對於這個人,他的富貴心思太活絡了,隻是敲打當然是不夠的,今番說了那些話鄧巢的心裏肯定不滿極了。


    這次正好趁著塗驥和玉娘兩人都不在,如果能找到什麽證據就直接把人抓起來,以防後患,省得以後他會翻出什麽波瀾來。


    檀逸之亦是這麽想的,不過他想的比蕭易安更進一步,既然要搜,就得搜個徹徹底底,查清楚才好。


    如果查不出什麽,就將鄧巢抓回來下獄,肯定能問出些什麽,反正塗驥不在,可真是省了不少麻煩。


    檀逸之出去下令,讓自己的六名親信各自帶領一百人的衛隊去搜查,如果找不出什麽東西,則將那個左手斷了三指,現在戴著一副玄鐵手套的人捉來。


    縱然鄧巢的武功再怎麽高,這次有幾百人的圍困,他是在劫難逃了。


    他布置好了,這才放心的看向蕭易安,眸子裏卻不似往常那樣平靜,「你今天怎麽去找鄧巢等人了,是不是……」


    他想問的蕭易安是否已經知道了傳言一事,可是一想,傳言已經到了滿城風雨的地步,她又怎麽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丁點的風聲。


    之前做出來的樣子,是故作不知,免得外麵更加風言風語。


    檀逸之頓時覺得有一種挫敗感,微微垂眸說:「隻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在議論,你別再太在意。無論如何,總不會影響大局,別因為那個壞了心情。」


    蕭易安輕鬆的笑了笑,「沒什麽,其實我想過會有一天。隻是比預料中,來的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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